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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六十章 日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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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楚谦拉着陶燃一直待到第二天下午才离开,避开了绝大部分人的耳目,忙里偷闲去泡了个汤,她自己是神清气爽了,也得让小朋友松快松快。
一边是身体上疲累,一边是心里头有事,陶燃趴在池沿,看上去有些恹恹的。
她整个上午一直琢磨着要不要补送个什么礼物给凌楚谦,不拘多少钱,哪怕再做顿饭也好,总该意思意思。刨除情人的义务,那条黄钻项链不用说戴了,她想都不敢想。
结果凌楚谦一句话就让她打消了念头。
餍足于整晚对年轻躯体的攫取与占有,快活于陶燃那依然青涩的技巧和反应,凌楚谦满心里都是一股后劲十足的舒畅满足,也因此她嘴角翘起来就没再放下去。
她半躺在沙滩椅里翻杂志,一会儿从纸页后面偏出头来,稍微看陶燃一眼,小情人兀自纠结的样子,直让她发笑。
“你自己不是送给我了?这样吧,你帮我个忙,今年收的那些贺礼,你挑几件看着顺眼的拿走,还能给我省省地方。”
金主真是,哪有人越欠越多的……可她这样一说,陶燃这口气就泄了,这事也就这么翻篇了。
那天之后,没过多久又是凌氏年会,集团上下迎来年终考核,往年偏偏是最清闲的小凌总,今年因为跟天创的合作,破天荒跟其他员工一起陷入总结、报告、会议的汪洋大海中。
就在打工人个个忙得跟个陀螺仪似的脚不沾地之时,莫如的新片上映了。
这部片子拍来就是为了冲奖,工作室重中之重的项目,二个半月完成后期、打通关节,终于赶在这个电影小年的年末加急上映,自开画起,口碑票房节节走高,打破文艺片票房纪录只是时间问题。
凌楚谦从不错过莫如的任何一部作品——就连出道作只在小剧场放映的小成本独立电影,她也自有办法拿到拷贝胶片。
虽说因为飞在天上的缘故,三年来她头一次不能参加新片的首映礼,但这不代表凌和的小凌总不会出现。她送了巨大的花篮,她给副总裁办的员工们发福利让她们捧场,她包场支持票房。
至于她自己,回京后自然也要挤出时间。按理她该第一时间就晒出电影票,但凌楚谦想了一下,便将行程推迟到元旦假期,在最后一天将陶燃从卷子里提出来,带她出门去了。
小凌总手上其实有影片的拷贝带子,完全可以窝在半山别墅的影音室细细欣赏,但她依然按照正常的流程逛街-看电影-吃饭,和陶燃共享人潮涌动的烟火气。
接着过了大约一旬,陶燃的期末考和家长会如期而至,这次说什么她也不敢让凌楚谦来开会。何况这段时间她就没见过凌楚谦,想必金主忙得很,更不好劳动她大驾了。
好说歹说才央冯昔答应下来。
她这次考得又好了一些,应该说她每一次考试——就算是月考——成绩都比上次好一点、进步一点。
小朋友总以为不过一点小事,金主没必要知道,可凌楚谦又如何不知呢?她的成绩单就收在办公桌的抽屉里,已略略有了些厚度,或者是总分,或者是单科,她总能看到她下功夫的方向。
冯昔跟她打报告之前,虽然凌楚谦本来也没安排这个日程,但陶燃第一个拜托冯昔,且到现在都没跟她讲,她心里又感到不快,仿佛自己给她开家长会是什么辱没了她的事。
因此头也不抬,稍显冷淡地回应:“你去,有什么要办的给她办妥了,不用再请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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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绩单和家长会都在寒假前最后一天的下午,冯昔中午吃过饭就赶去成和。下午凌楚谦香港某处房产的车库进新车,该是她的活,只好交给另一个小助理顶班。
不是多要紧的事儿,但却让凌楚谦顺势回想起冯昔不在公司的因由,她嘴唇抽了抽,莫名觉得添堵。
看看表,家长会结束了也没个话,虽然是自己说不必汇报,倘真做了回局外人,却还微妙的不舒坦起来。
这种不舒坦让她得知贺林凛在自家会所组了局后,就等下班径自过去,一伙子人一边喝酒一边打了半宿麻将。小贺总新看上个体院的男学生,此时正得趣,想法子散钱哄人,一圈一圈不叫散。
练跳高的小男生,肤色和贺林凛还挺配,长手长脚、有眼色、嘴巴也甜,有他和其他人带来的女伴在,气氛很快热起来了。就连进门时些许黑脸的凌楚谦,也慢慢抚平了眉峰。
只不过没多久小年轻就把心思动到了凌楚谦头上,扒着贺林凛咬耳朵,一个劲儿说什么“小凌总怎么没带人来,咱们叫几个妹妹进来吧?”之类的话。
贺林凛对他且上头着呢,但好在这厮虽然偶有拎不清的时候,在凌楚谦这儿倒没犯过浑,并不自作主张,乖乖去问凌楚谦的意思。
对这种硬贴上来的讨好,搁以前凌楚谦也许就爽快应了,今天可能是小情人的缘故,没那个兴致;再者她看得挺清楚,贺林凛一边摸小年轻的腹肌,男生一边朝自己抛媚眼。
啧,不安分还耍小聪明,长久不了。就得是陶燃那样的,招人疼。
到凌晨了,凌楚谦借口明天有会才得脱身,她自己回厢房睡,只觉得刚闭上眼睛没多久,就被手机的震动声惊醒。
凌楚谦半眯着眼,耳膜嗡嗡地响。她一只手指腹揉搓眉间、压迫眼球,另一只手抓到手机,眼前一丝缝隙的光亮里,涣散的视线勉强聚焦到屏幕上。
还以为没睡多久,竟已经八点多了么,难怪冯昔要在这时候给她发消息。她点开来看,从长眉竖起到面无表情,翻身下床时带上了凌厉气势,引动周身淡淡的不爽和怒气。
脚在地上摸索了一阵儿,没找到拖鞋,这点小事就让她情绪轻易波动暴躁。低咒一声,索性赤脚,房内铺着昂贵的绒毛地毯,好让客人的皮肤不会接触冰凉的地面,她以前是洁癖,现下却不管不顾。
打开房门,寒气扑面而来,而中庭玉兰树开了,凉意和着香气顺着鼻腔慢慢涌进颅脑。今冬初雪始终未至,可拜枝头层叠错落的白盏所赐,还得以欣赏堆银积玉的美丽。
清浅淡雅的风,倏地吹散了那些外放的不快,深吸一口空气,凌楚谦静立着,身心一振,清明许多。方才仿佛起床气似的薄怒真是没有道理,或许不论如何是该去一趟陶燃哪儿了。
这个院子是专属于贺林凛的,喧闹整晚的正房此时彻底安静,客人们都进了左右的厢房休息,只剩守着的服务生站在外面。
贺林凛的房间就在凌楚谦隔壁,还好隔音好,否则岂不是要听她的墙角了。
让服务生招来管家问了问,说是凌楚谦离场之后,贺林凛她们又唱K又打台球,都才刚歇下。见她醒了,管家着急让厨房上早餐,他很清楚小凌总这位贵客的口味,要安排人先来杯咖啡。
凌楚谦却摆摆手,“别忙了。”她说,拿出钥匙让人取车,“我有事要先走,等贺林凛起来,你替我给你们少东家说一声。”
一路开到御景花园,刚好赵阿姨买好了中午的食材,正在打扫客厅,发现凌楚谦站在门口,忙将她迎进来。大早上老板突然袭击,赵阿姨赶紧发问:“小凌总您来了,是吃过饭了没有?”
凌楚谦点点头,没说自己没吃东西,只问:“起了吗?”
“起了起了,”赵阿姨忙不迭道,“小燃可用功咯,放假了一点懒觉不睡,大早上就起床念书,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您得让她多休息啊!”
凌楚谦没什么感情地“嗯”了声,脚步不停上楼去了。
继续生气是不能够了,但她心里那根小小的刺还在,扎着吧不痛快,下手拔呢又显得小题大做,长时间捂着,捂得燥火直往心口蹿。
不明白、想知道,陶燃怎么就不能像别家的情人那样多靠近、多依赖些她呢。
就要踏上最后一级木阶,猛冲的架势戛然而止,抬起的左脚轻轻落下,凌楚谦在楼梯口停下脚步,眼睛所及之处她蓦地就有些怔住了。
晌午阳光透过落地窗铺洒照入,静静地倾泻在一位伏案的少女身上。少女专心致志地看着手中的书页,时而目光转到草稿纸上,右手拿着的水笔不断在纸上书写着什么。
她的神情因为专注而淡漠,对着凌楚谦的小半张脸上眼睛都是冷冷的,可阳光照射形成的光晕,又给她周身蒙上了一层暖意,如同白昼的月亮,有种奇妙的矛盾平衡,难描难绘。
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没有间断,陶燃不曾抬头,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她自己和面前的书本、纸张、笔墨,根本没有注意到一个大活人就站在不远处,而且正准备靠近她。
这个画面是如此恬静如此美好,让人不忍破坏,原本想好要马上进行的直白的询问就这么不了了之。凌楚谦抿抿唇,脚步尽量轻、声音尽量柔,“寒假第一天怎么不多睡会儿?”
“啊!”,陶燃急速回头,噌得要站起来,因为惊吓而微颤的声线带着冷冽清爽,还有忍不住的小情绪,“您又来这一套。”最后小声嘀咕一句,“怎么是这个时间,好早。”
凌楚谦伸手将陶燃按在椅子上,自己倚靠在桌角,双腿斜支,居高临下地、淡然地看着她。稍后伸手翻一摞书本最上层的笔记本,像是随意而为,可翻看的样子又很认真。
她的字学生气十足,一笔一画的,特别板正,是阅卷老师最喜欢的那种好学生字体。
凌楚谦自小投在名师门下,临欧阳询临得最好,英文也是风格相同、瘦峻清和的花体。可她瞧着本子上黑色的方块,很觉得有几分可爱,专为应试而成的字,竟也让她从中多少品出了些主人的持重。
她看了有一会儿功夫,才在陶燃的坐立不安中开口,“冯昔告诉我你想找一个口语老师?”
陶燃怎么也没想到凌楚谦第一句话竟会是这个,没来得及组织语言,就见金主指指自己,继续说:“我行吗?”
女孩下意识用一种“别开玩笑了”的眼神看着她,过好久才想起要收敛,咕咚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补救,“……我是想趁着寒假集中补一补的,可您也来不了几回……”
“哦,”金主似恍然大悟,做出一副可恶的表情,玩味十足,“你是想让我多陪陪你吗?”
金主对那句话故意曲解的程度实在叫人瞠目结舌,陶燃圆睁着眼睛,拼命压住想要摆手的冲动,绞尽脑汁想着是直接委婉否认还是先顺毛讨好比较好?
然而言语不可信,她的沉默和脸色的变换、眼神的闪躲才是最真实的反应,这些更让凌楚谦难受。那点笑容僵在脸上,她不得不装作低头整理袖口,借此掩饰自己的不自然。
“冯昔会联系一位大学英语系的教授,而我嘛,伦敦口音和上东区口音你喜欢哪一种?”语气依然柔和,可脸部线条绷着,一点笑意没有,像是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明眼人一看就是有气。
陶燃觉得金主的脾气来得莫名其妙,不过不妨碍她认真考虑,练口语要找native speaker嘛。两秒钟,她上目线仰视她,闪闪发亮的眼里有激动和羞意,压抑着小开心不太好意思地说:“您真能找到啊?”
这句话就相当于表明了她的选择,还算识货,凌楚谦满意了,脸上放了晴。她也觉得自己今天一阵一阵的,让陶燃牵着跑,忽上忽下很糟糕,但不是不能接受。
凌楚谦瞥一眼腕表,“走吧,今天不在家里吃。”
真是心血来潮的一天,否则她也不能在年底一个接一个社交酒局的排班表里,挤着空隙带小情人逛街。
相较于第一眼时又惨又瘦的模样,现在的陶燃长高了点,虽然脸蛋没什么变化,手感却比之前好了不少;皮肤较常人略微白了些,却焕发出生机的红润。
凌楚谦还记得刚见她那会儿,整个人干瘦又苍白,手脚纤细的仿佛一用力就会被折断。谁能想到这样的胳膊腿居然能站得住、能搬得动、能扛得起一个家呢!
她现在依然不胖,但好歹健康了许多,某些部位好像还迎来了迟到的发育期,虽然脂肪的积累尚不明显,但她身上总算有了些青春期少女的活力。
凌楚谦很满意自己半年来的投喂,这让她觉得养人计划取得了阶段性的成就。私下里她甚至为此松了口气,总算是驱散了她们之间之前那种仿佛“恋tong”一般的阴霾。
小情人的变化让凌楚谦不论多少次亲自替她置办新衣,都依然兴致勃勃。但对于陶燃来说,那天其实还有一个意外收获。
她们中午的午餐在一家胡同里的私房菜馆解决。凌楚谦的意思是她和老板有点交情,早就想带陶燃来尝尝,但只有今天时间比较合适。
这家小馆名气很大,老板和菜品齐名,背景神秘是个妙人,每天午晚各开五桌,先到先得没得预约,甚至菜单也没有,上菜全凭心情。
小馆仿日式料理在正房里设了五个隔断,门前用屏风挡着,就成了半开放式结构。她们到得巧,刚好还剩最后一张八仙桌,而金主或许真的跟老板很熟,因为经理甚至问了句要不要让老板来见见。
菜品味道像凌楚谦介绍的那样超级棒,然而吃着吃着,屏风后面闪进个人来,并不是服务生,而是一位波浪卷发,穿米色风衣、戴金质流苏大耳环的女士。
陶燃眼睁睁看着她将双手搭在金主肩膀上,向外国人似的弯腰贴面,极为亲昵地说:“听着就像你,把人送走了过来看看,还真是咱们的小凌总。”
接着那人顺手在凌楚谦的下巴上摸了一把,实话说陶燃当时是发懵的,她好像第一次看见金主当面被调戏。
凌楚谦倒是一开始就注意到了人影,但她显然没准备是哪一位朋友,此时听到熟悉的声音,被触碰身体的紧绷瞬间放松,拍了下那人的手,陶燃惊讶地发现她脸上居然有一丝可以被轻易分辨的腼腆。
“谁的局?你走就走了,还回来干什么?”
“上次和你说的那家风投。不回来不行,”女士憋着笑说,“跟人家的车来的,现在人都走了,怎么着,你车借我开开?”
凌楚谦整个就是无奈又好脾气,认命地掏出钥匙拍在桌上。
女士抓在手里掂了掂,得意地说:“果然外面那辆巴博斯大G是你的,看吧我多了解你,谢了啊。”
走之前她看了看对面早已放下筷子、正襟危坐的乖宝宝陶燃,冲她俏皮地眨眨眼睛,“不是什么正式场合,我就不自我介绍了,小妹妹慢慢吃,千万别给姓凌的省钱。”
接下来凌楚谦却相对有些沉默,直到陶燃放下餐巾,踌躇着是否要出声叫她,她才从思考某些事情中回神,掏出卡埋单。
服务生接过卡拿去刷,经理却马上退了回来,一同送来的还有一张纸条,一行熟悉的笔迹:你让我赢了赌局,我就请你吃饭。
“这人,”凌楚谦嘟哝一句,不过脸上那笑意也没下去,她回身面对身后安静等待的陶燃,装模作样轻咳一声,“怎么办呢,我打车送你回去吧……”
当然没有这么掉价儿的事,“有点儿交情”的老板慷慨解囊,将自己的一辆卡宴借给“泡妹”的小凌总擦屁股。
其实从头到尾,凌楚谦半个字都没有对这位女士有什么提及,但陶燃想,她大约是又见到一位金主的情人了,或许……也不应当是最后一个。
但这并不重要,几次近距离观察下来,她更好奇的是,姐姐们敞开心扉,平和的、自如的同凌楚谦接近,亲昵、调情什么的,而且都很快乐。那是她还无法做出的回应。
是因为时间的缘故?那么当一年、一年半之后,或者等到合约结束前,她在金主面前是不是就也能自然而然地亲密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