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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梦 ...

  •   “给我画幅画吧。”
      这是杨杉禾给他画的第一幅完整的画,参加集训营的时候,在她的画上总会出现一个少年,但那个少年总是背对着她,没有回头看过她一眼。
      两人在一起以后,她每次要给他画画,画到一半的时候就有人叫他回医院,杨杉禾不喜欢作品只画一半就凭想象草草收场,之后也就没再给他画过。
      过了好久,于海川有些坐不住,但他还是规矩的做在凳子上,保持好姿势,静静的等待。
      杨杉禾把画好的画拿到他的面前:“好看吗?”
      “好看,我很喜欢。”于海川看着她画的自己,原来她眼里的自己是这样的。
      于海川想把画放在书房,被杨杉禾阻止了,她说她想每天一睁眼就能看见他。最后听她的挂在了卧室里。
      他把画挂好后,看着放在地上的行李箱和坐在旁边叠着衣服的杨杉禾,这一幕让他有种不想走的冲动,他想让时间过得慢一点。
      于海川把她抱起来放在床上,自己也躺在她身边,把她搂进怀里。
      “我还没收拾完呢!”杨杉禾也不挣扎,脸靠在他的胸口,感受着他身上的气味和身体带来的温度。
      “睡吧,明天再收拾。”
      这一夜他们相拥而眠,把所有的一切抛开,这一晚只属于他们两人。
      杨杉禾用手在床上摸索,身旁只剩下没有温度的被子,反应了一秒,她猛的起身往外跑,在看着厨房里的于海川时才松了一口气。
      她以为于海川像从前一样不辞而别,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昨天茶几上的狼藉已经被收拾好,现在上面摆着两碗小馄饨和一杯温水。
      于海川端着盘子,盘子里还放着她喜欢的奶黄包,看见她光着脚站在那里,轻皱着眉头,声音依旧很温柔:“把拖鞋穿好,过来吃饭。”
      她知道自己理亏,乖乖的回去穿鞋,把鞋穿好看了一眼时间,六点多。
      她一边吃着茶几上放着的小馄饨一边听着于海川对她的叮嘱。
      杨杉禾没有觉得聒噪,她喜欢他这样滔滔不绝的叮嘱和关心。
      吃好后,她继续去整理昨天晚上没有整理完的行李。
      杨杉禾把所有他需要带走的东西都找出来,摆在行李箱里面,把叠好的衣服一件一件的放在里面。
      她盯着收拾好的行李箱,眼睛有些发红鼻子也酸酸的。
      她把叠好的衣服一件一件拿出来弄乱再从新叠着。
      于海川收拾完碗筷回到屋内,看着红着眼睛委屈的杨杉禾,坐在地上一遍又一遍的叠着同一件衣服,怎么叠都不满意的样子,他知道她在拖,在舍不得。
      他静静的坐在她身边帮她一起整理,用仅剩的时间陪着她。
      于海川穿戴整齐,拉着行李站在玄关处,杨杉禾想送他,他没让,怕自己突然不想走了。
      他看着杨杉禾不舍的神情,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
      于海川的嘴唇落在她的额头上,又落在她的嘴唇上,同时她的手也环着他的脖子。
      他的舌头伸进她的口腔,互相缠绕,空气中只剩下吸吮声。
      杨杉禾腿发软,有些喘不上来气,身体也控制不住的往下滑,于海川又抱紧她几分,轻轻得把她往上提。
      杨杉禾靠着他的胸膛,大口喘着气:“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好,等我……等我回来……”于海川紧紧的抱着她,在心里说着没说完的话:等我回来我们结婚吧!
      于海川去的第一天,杨杉禾收到了他的微信,上面写着:不要担心我,已平安到达。
      杨杉禾时不时的给他发消息,尽管知道他工作的时候不会回,但还是会发。
      杨杉禾知道他回消息的时候一般都是在深夜,所以天天晚上都会捧着手机,等着海川的信息。
      逐渐养成习惯,等不到信息,她就会失眠。
      于海川看着总是秒回的消息,心里既难过又开心,矛盾至极。
      他拨打着电话,在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这么多天的疲惫瞬间烟消云散。
      “我在这边很好,现在物质很充足,而且疫情也控制住了,没有那么危险的。”于海川轻声安慰着她。
      杨杉禾眼泪从眼尾流了出来,小声抽吸着怕被他听出来:“我知道了,你在那边照顾好自己。”
      于海川听出来她情绪里的变化,他恨不得现在就回去把她抱紧在怀里。
      他感觉到非常无力,什么都做不了,他的心脏隐隐作痛,他有些分不清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的,他皱着眉头,捂着胸口:“在家等着我,很快就可以回家了。”还有一句话憋在他的心里,没有说出来,那句话是,等我娶你。
      “好,早点回来。”杨杉禾用手捂住嘴巴,不想让哭声传到他耳朵里,那句我想你了也同哭声一起捂在嘴里。
      杨杉禾挂了电话,不知不觉的睡着了,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这个梦很真实。
      梦里回到了她熟悉的班级,她穿着高中的校服坐在熟悉的位置。
      她看着眼前的场景,这天是她悲痛的开始。
      她像上次一样把酸奶放在他的桌子上,等着他的到来。
      许秒转过身问她脸色怎么这么差,杨杉禾回答说没睡好。
      她紧张的看着门口,期待着他的身影。周围的声音安静,他背着书包走进来,杨杉禾松了口气。
      梦境一转,炙热的太阳没有半分遮挡的挂在天上,杨杉禾被照的睁不开眼,一双手遮在她的头上,挡住了炙热的光,她顺着那只手抬头望去。
      于海川拿着两份一样的录取通知书激动笑着:“咱们两个可以上同一所大学了。”
      于海川跟着杨杉禾回家,对她妈妈坚定不移的保证:“阿姨,请您同意我们在一起,我会一直对她好的。”一边说一边把一张卡放在她妈妈的面前:“阿姨这是我参加比赛的奖金,密码是禾禾的生日。”
      杨杉禾的妈妈看着他真诚的样子,最后也没说什么,点头以示同意。
      于海川拉着她的手在大学校园里散步,他们一起在图书馆里复习,一起在阶梯教室上课,在寝室楼下接吻。
      虽然于海川的父亲没有发生意外,但是他大学选的专业还是医学,他依旧热爱自己的职业。
      在她大学毕业的那天,于海川抱着一束她最喜欢的栀子花,单膝跪地,拿着一枚戒指,激动的大声喊着:“我们结婚吧!”那声音大的像是想让全世界都听见。
      杨杉禾高兴的泪水流下,笑着小声哽咽:“我愿意。”那是她人生中最高兴的一天。
      婚礼那天,于海川高大又紧致的身材,配上一身黑西服,脸上涂了一次薄薄的粉底,简直就是锦上添花。
      杨杉禾一身洁白的婚纱包裹着她的细腰,头发盘在脑后,露出和头纱一样洁白的脖颈,像纯净的美玉一样,慢慢走向他。他紧张的站在那里,接过她的手时都是颤抖的。
      伴随着两声我愿意,她们为彼此戴上戒指,在这一刻她们的眼中只有彼此。
      最美的新娘和最帅的新郎,她们是如此的般配。
      十月怀胎,杨杉禾是在于海川的医院生的。于海川穿着无菌手术服站在她的身边,一只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为她擦着汗,把黏在脸上的头发别在耳后。
      幸运的是生的很顺利,一声声啼哭传入她的耳朵里,忽然间她觉得好像不那么疼了,一切都是值得的。
      “辛苦了!”于海川心疼的俯身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恭喜恭喜于医生,是一个可爱的女孩。”
      杨杉禾欣慰的笑了,她有些累,渐渐的闭上眼睛,睡着了。
      梦中的世界没有疫情的出现,她们幸福着,不知不觉的白头偕老。
      杨杉禾从梦中苏醒,嘴角的笑容还没有消失,她拿起手机,要和于海川分享这个甜蜜的梦境。
      杨杉禾:我做了一个很美好的梦,我讲给你听。
      当杨杉禾在手机上打着梦里的内容时,她接到了于海川给她打的电话,但里面的声音却是来自一个陌生人。
      “您好,请问你是于海川的家属吗?我们联系不到他的父母,他的紧急联系人是您。”
      “我是他的女朋友,他父母都不在了,有什么事就和我说吧。”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握着手机的的手也同样颤抖。
      “非常抱歉的通知您,于海川于4月19日14:44分因过度劳累猝死,这边通知家属,由于疫情原因,这边直接火化了,骨灰会尽快送回,请节哀。”
      杨杉禾不可置信的听着电话那头的话,有些呼吸困难,一瞬间脑袋有些发晕,嘴里发不出声音,她抽吸着,艰难的想发出声音,最后也只是从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她憋的满脸通红,眼泪堆积在眼眶里,最后奔涌而出。
      杨杉禾拼命的摇着头,她都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于海川明明说过要她乖乖等着他回家,他怎么可以这样,总是突然的离开,不给她反应的机会。
      栀子花香散播在整个房间里,泛黄枯萎,花瓣和叶子掉落到地上。
      那幅画挂在墙上,画中黑色背景里男人穿着白T恤,身边簇拥这一片盛开的栀子花,眉眼柔和,看着他心爱的姑娘,眼里带着笑意。
      她用力握着手里的那枚戒指,身旁空无一人,眼睛肿的有些睁不开。她的枕头湿了一大片,脸上黏糊糊的,她把戒指攥在手里硌得生疼,她忍不住崩溃大哭。泣不成声,蜷缩成团。她绝望的哭声充满在空无一人的房间,整个世界像是就剩她一个人,孤孤单单身心俱疲。
      隔天,杨杉禾就收到了他的骨灰盒,她开门的时候把门外的人吓了一跳。门外的人是于海川的同事,杨杉禾见过他几次。
      杨杉禾面色苍白,黑眼圈很重,手里拿着一根画笔,衣服上还沾染上了颜料。
      “嫂子,你没事吧,你脸色太差了,要不和我去趟医院吧!”
      “我没事,谢谢你。”杨杉禾接过小刘手里捧着的骨灰盒和他的遗物,紧紧的抱在怀里。
      小刘有些不放心她:“嫂子,你要振作起来,你这样,于哥在天上看着你也不会放心的。”
      “辛苦了,早些回去吧。”杨杉禾笑着点点头。
      杨杉禾关上门,双腿发软,没走两步就跪坐在地上,她用手轻轻抚摸着骨灰盒,眼泪也掉在上面。
      杨杉禾哭的眼泪已经掉不出来,她想要站起来,那股酸麻感一点一点刺激着她的神经,她像是出现幻觉一样,她看着有一只熟悉的手伸过来把她扶起来,在她要去看他的脸时,他转身走进书房。
      她跟着那道身影走进书房,房内空无一人,只有散落满地的画,有些画干了还有些没干,这些画只属于一个人。
      杨杉禾一瘸一拐的走回房间,她把骨灰盒放在她的枕边,拿出充电器给他的手机充电。
      杨杉禾把他的手机开机,密码是她的生日,他的微信上有一个红点,点开是那条他还没来得及看到的消息:我做了一个很美好的梦,我讲给你听。
      杨杉禾点开她们的聊天记录往上翻,她看着屏幕上间隔着的一个又一个红色感叹号,彻底崩溃。
      他每天都会把网关闭,把打好的字发过去,最后形成一个又一个红色感叹号。
      今天是我到方舱医院的第一天,有些忙,刚到这就有点想你。
      今天是第二天,很忙很充实,但我很高兴,想到还有好久才能见到你突然有些失落。
      今天是第三天,你做的土豆牛腩我好有食欲,我好想吃,回去给我做好不好?
      今天是第四天,我有些累了,不过我还能坚持,依旧很想你。
      ……
      今天是在方舱医院的第二十九天,今天新来了一个小女孩,她才七岁,父母都在别处隔离,她很可爱也很坚强不哭不闹的。我们什么时候能有一个孩子呢!
      今天是在方舱医院的第三十天,我知道你在电话里哭了,但我只能口头安慰你,我真的很无力,不敢给你发信息说想你,怕你伤心,更加担心我,我还没法陪在你身边,在等几天,我就可以回去了,你知道我回去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吗?和你去领结婚证,我们结婚吧!
      今天是在方舱医院的第三十一天,最近真的有点累,心脏有点不舒服,等回去的时候,想请三天假,陪陪你,也放松放松。我让别人帮我拍了张照片,给你看看。
      杨杉禾握着手机的手止不住的抖动着,她看着那一条条信息,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眼睛里的湿意也让她有些看不清屏幕。
      杨杉禾点开那张图片,照片里于海川的脸上带着口罩,穿着防护服,带着面罩把自己保护的很好,她的手指隔着屏幕摸着他的脸,同时眼泪也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杨杉禾大口的喘着气,四肢酸胀无力,偶尔带着酥麻感。她的头嗡嗡作响,意识也有些恍惚。
      半晌,杨杉禾撑着床站起来,看向放在枕边的骨灰盒笑着:“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做你想吃的土豆牛腩。”
      她从冰箱里拿出来,那天剩下的牛肉,她把牛肉放到冷水里解冻,淘米煮饭。
      又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把电视打开,用手机把电影投屏上去:“等一会吧,肉还没化,咱们先把上次没看完的电影开完吧。”
      杨杉禾坐累了,像以往一样枕在于海川的腿上:“我不喜欢这个结局。”
      电影的结局是一名缉毒警察牺牲,因为他工作的特殊性,没有举办葬礼。随着时间的推移只有他的未婚妻记得他,但最后她的未婚妻也渐渐的忘记他,组建了新的家庭。
      “肉应该化了,我去做菜,你等等。”说完她就走进了厨房,沙发上只剩下湿了一片的抱枕。
      杨杉禾把锅盖拿起,香味扑面而来,又把土豆放进去,盖好盖子。
      门铃响了,是她做饭前叫的跑腿。
      她把门打开,门外的男人也被她吓了一跳,在心里骂骂咧咧,把五六大桶颜料搬进门口,嘴上语气也不是很好:“都在这了。”
      杨杉禾道过谢,又从屋里拿出来一些钱给他,他态度才有些转变,说了声谢转头就走了。
      杨杉禾把做好的土豆牛腩放在桌上,又盛了两碗米饭,一碗放在面前另一碗放在对面。
      “你快尝尝,我觉得这次比上次做的好吃。”杨杉禾笑着把筷子递了过去,过了许久没有人接。
      筷子掉在桌子上发出声响,良久,她笑出了声,她才想起来,他已经不在了。
      杨杉禾起身去书房把她的绘画工具拿出来,又从杂物间找到一把伸缩梯。
      她在地上铺了一次塑料,把一桶桶颜料打开,在每一面墙上作画,她们在这个房子里的点点滴滴,她都不想忘记。
      玄关处的墙上,实木的鞋架上她穿着短裙,于海川站在那里帮她解鞋带。
      厨房里于海川身穿家居服,低头炒菜。
      客厅的墙上画着那天晚上茶几边她戴着戒指和他热吻,另外一面墙上她躺在于海川的腿上两人笑着看电视的样子。
      书房里于海川认真的坐在椅子上看书,杨杉禾坐在他的腿上,他的脸上洋溢着幸福,没有任何的不耐烦。
      浴室里于海川身上满是水珠把杨杉禾抵在墙上,两人缠绕在一起。
      卧室里在于海川挂的那幅画的左边画着他走的那天在门口把她抱在怀里,唇齿相融。
      右面的墙上泼了黑色的颜料,他穿着白色的防护服,只漏出一双眼睛,弯弯的眼睛对她招手。
      杨杉禾完成最后一笔,她坐在地上,看着这画中的男人,开心的笑了,眼里透出无尽的想念是。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把房间收拾好,除了墙上别的地方没有任何变化。
      画画的这三天两夜,她基本都没有休息过,她想快些把画完成。
      杨杉禾用手揉了揉脑袋,这几天的未眠她的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神经却紧绷着,很精神。她起身回到卧室,在床上躺了很久,她想起了那个梦,她向往的梦。
      杨杉禾闭上眼睛,他的身影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久久不能入睡,她慢慢睁开眼睛,看着挂在墙上的画,轻声细语里带着无尽的想念:“于海川,我好想你啊!”。
      她从抽屉里把褪黑素拿出来,褪黑素还是上周药店有活动第二瓶半价时买的。
      那时候她有些失眠,药店不买给她安眠药,她就买了两瓶褪黑素。
      杨杉禾前几次吃几粒不太管用,她把剩了一半的那瓶打开,这次把瓶子里像糖果一样的褪黑素全部倒在手里,一把都吃了下去。
      杨杉禾躺在床上,心跳加速,让她很不舒服。她爬起来把那瓶没开封的也打开,倒在手里,全部吃光。
      她侧躺在床上,把戒指戴在左手的无名指,随后搭在骨灰盒上,合上双眼,满脸笑容,静静的入昏睡。
      梦里,杨杉禾看见于海川在等她,他向她伸出手牵着她,和她一起去往另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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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开的栀子花会凋谢,但他们对彼此的爱不会,就像他送她的那枚戒指一样,那是永恒的爱,是永不凋谢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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