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案例》风骚骚骚骚骚

5、第⑤章

　　“铃铃！铃铃！”
　　自从开始采访叶锦荣，今天是我第一次被闹钟吵醒来的日子。在我将手机从床头扔到床尾，又从床尾踢到床下后，我悲哀的发现，自己竟然错怪了对象。然后在一番检察伤情，惩罚真凶后，我抬头看了看斜挂在墙上的钟表。

　　“10点半！”
　　我差点没把舌头咽进肚子里，虽然并没有和男子预约过采访时间，但我也从没有去的这么晚过。

　　“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上学时遗留下的口头禅一直延续到现在，我一推开男子的房门便觉得自己有点过于主动。

　　“太好了，我以为……你不来了……”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眼角还残留着来不及拭去的泪痕。

　　“你哭了？”
　　我因为着急，问的很直接。

　　“啊？……嗯……被风……吹的……”

　　他真的不太会撒谎，说假话连眼睛都不敢直视对方。

　　“你在担心我吗？”
　　我厚脸皮的戳破了他的谎言。

　　“……有……有一点……”
　　他的脸涨的通红，可爱的像个熟透的番茄。

　　“为什么？是害怕我会突然消失吗？”
　　我看到他的身体轻微的颤抖了一下，很明显我猜中了他的答案。

　　“我每次离开这里，你都要目视着我的背影，告诉我……为什么……”

　　我明白自己的语气执着的让人害怕，可我实在很想知道，在他的心目中，我到底是不是特别的存在……

　　“生命中，有些人你以为还会再见，但也许只是一个转身就错过了彼此的相遇。太阳升起来又落下，你却再也找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因为想有这样的遗憾，所以每当有人要离开，我都会努力记住他们的背影，努力保存着……每一段珍贵的……回忆……”

　　“……让你有过这种体会的人……”
　　“是马克……”

　　虽然早就猜到了他的答案，但当他毫不犹豫的说出这个名字，我的胸口还是感到非常难过。

　　“我把话题扯的太远了。”
　　极不坦然的掩饰着内心的挣扎。我强做笑颜的展开了负责记录的笔记本。

　　“开始今天的内容吧！”
　　不知道该怎样面对眼前的男子，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更加深入的去了解他……

　　————————回忆开始分割线————————

　　1997年 11月中旬 上海

　　“为什么洗不干净！为什么……为什么……洗不干净！”
　　从立秋开始马克总会在深夜里跑到浴室里冲洗身体。他的失眠已经越来越严重，不论吞下多少安定，他总会在闭上眼睛的一刹那，看到自己的父母满身是血的走来。那腥红的液体一点一点滴落在他的身上，每一次都让人在恐惧中惊醒。

　　“为什么洗干净……洗不掉……”

　　他不断的加重着自己的力气，柔嫩的皮肤在毛巾的摩擦下出现了道道血痕，可少年像是没有痛觉般，仍旧歇斯底里的折磨着自己的躯体。

　　“你在干什么？马克！停下来！停手！”

　　原本因为等待了太长的时间而感到不安的男子，推开浴室大门后，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震惊的目瞪口呆。这里像是一片废弃的战场，满地的凌乱，充斥着鲜血的气味。

　　“我要洗干净！太脏了！实在是太脏了。”

　　少年仿佛一只疯狂的小鸟，不停的在撕扯着身上的羽毛。

　　“你不脏！一点都不不脏！你看着我的眼睛，你一点都有脏……”

　　叶锦荣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重复这句话了，他每次说的时候都让双方看着自己的眼睛，他想要马克明白，自己说的一切……都是事实。

　　“大叔……不要……离开我……”
　　少年像是终于恢复了理智，无助的蜷缩在男子的怀抱里。

　　“没关系！会过去的！我就守在你的旁边……不要……担心……”
　　他温柔的抱起瑟瑟发抖的男孩儿，向着卧室的睡床走去。

　　“好好休息吧！有我陪着你呢！”
　　他体贴的为对方盖好被子，安静的坐在床头的一角。

　　“大叔……”
　　“怎么了？”
　　“我冷……”
　　考虑着也许是刚才冲了太多的凉水，叶锦荣起身寻找着暖炉开关。

　　“大叔……抱抱我……”
　　他听到少年小声的哀求，更加不忍心去拒绝。

　　“睡吧……”
　　叶锦荣小心翼翼的从背后环住马克的肩膀，将自己的下巴轻轻的抵在了少年的额头。

　　“没事了……”
　　他吐露出温热的气息，安抚着对方躁动的灵魂。

　　“少爷他……睡下了？”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李景仁在听到屋内均匀的呼吸后，悄悄的推开了卧室的大门。

　　“嘘……他刚睡着。”
　　叶锦荣生怕吵醒还在睡梦中的男孩儿，在观察了将近两、三分钟后，才从床上慢慢的爬起来。

　　“大叔……”
　　感觉到身旁的人有轻微的动作，马克在朦胧中下意识的拦住他的衣角。

　　“总是睡不踏实呢。”
　　男子心疼的轻抚着少年的手背，一点一点的拽出自己的衣袖。

　　“已经凌晨了，还要回去吗？”
　　这几天叶锦荣走的一直很晚，李景仁看着他疲惫的面容，不禁有些担心。

　　“嗯……小雪还在等我……”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勉强打起一丝精神。

　　“那你……路上小心点……”
　　身兼着照顾少爷的重任，李管家只是礼貌性的将男子送到了门口。

　　“他走了？”
　　关上门的一瞬间，少年冰冷的声音骤然响起。

　　“……您怎么下床了……”
　　李景仁似乎并不惊讶，而是随手将沙发的被单披在了马克身上。

　　“你为什么不留下他……”
　　少年的语气听起来像是质问。

　　“我无权干涉一个人的自由……”
　　双鬓斑白的男子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给他打电话。”
　　自从灾难发生后，马克对待仁叔的态度越来越像主人在命令自己的仆人。

　　“……他不是你的所有物……”
　　“那又怎样！我现在只抓住自己能够抓住的一切，他既然给了我生命和希望，就要对我以后的人生负责。”
　　看着少年的近乎于偏执的疯狂。李景仁除了叹息就只能无奈的旁观。

　　“叶锦荣！这是第几天了！你答应我会早点回来的！在你的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

　　虽然已经竭尽全力的赶回家中，但微亮的天空已经出现了破晓，彻夜未眠的小雪在男子刚刚踏进家门的一瞬间终于完全爆发。又是马克！又是那个小鬼！他的家庭已经支离破碎，难道也要拆散他们才算罢休吗？

　　“小雪！你要体谅一下马克！他现在很难过！”

　　“那我不难过吗？明明是自己的老公！成天却连个面也见不到！我问你，我们有多久没有一起吃饭了！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想见不能够见的日子，尽管李雪明白身为丈夫的难处，但是他必须在他之间做出一个选择。

　　“你别这样小雪！马克只是个孩子！”

　　“你还当他是个孩子！我跟你说了多少遍，就因为你对他没有任何防备，他早晚会对你下手的！”
　　简直能被这个木讷的男子给活活气死，做人善良并不是错，但善良到被人“骑”的地步，就是大错特错了。

　　“叮铃~叮铃~”
　　电话偏偏在这个时候不合适宜的响起，不过这次不像是在催债，更像是在催命。

　　“喂……请问……”
　　“是叶先生吗？我是李管家，不好意思……今天能否请你告假半天，少爷的情绪，现在很不稳定。”
　　电话那头的男子说起话来有些犹豫，听语气似乎也为难。
　　“没关系！我现在就过去。”

　　并不知道此刻的少年到底是何种状况，叶锦荣刚挂上电话，就毫不怀疑的向着原路返回。

　　“你还要去他那儿？你连工作都不要了吗？”
　　小雪不可思议的拽着男人的手臂追问道。

　　“因为……是我给了他生的希望，所以……不可以……丢下他……”
　　叶锦荣如水的眼眸中闪耀出坚定的目光，让人瞬间失去了全部力气。

　　“告诉我……你是不是……爱上他了……”
　　李雪目前唯一担心的便是这个问题。

　　“我只是……不放心他……”男子在迈出房门的时候，留下了这样的一个回答。

　　“马克！马克！他怎么样了？有没有恢复平静。”

　　莽撞的闯入了别人家的大门，叶锦荣完全摆脱了往日的温文而雅，他一脸狼狈的寻问着少年的情况，却听到了对方支支吾吾的回答：

　　“少爷他……少爷……”

　　再不忍心欺骗这个单纯的男子，如果不是马克突然出现，也许李景仁真的会将实情在这一刻全盘拖出。
　　“头好痛！里面有什么东西！拿出来！”

　　敏感的人们总是能够提前预知危险的来临，就像少年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出现在叶锦荣的面前，阻隔了一切可以制止事态发展的机会。

　　“马克！是我！我是大叔！没事了！安静下来！没事了！”

　　男人的注意力果然被少年所转移，他看到那抹额头上的伤痕，看到了泪水交错的脸庞，可他没有看到李景仁复杂的眼神，没有看到少年隐藏在嘴角的一丝冷笑。

　　“把这个吃下去……它会让你暂时忘记痛苦。”
　　“大叔……我不想吃药……”
　　“不是药，是巧克力……”

　　和少年并排的靠坐在落地的玻璃窗前，深秋的阳光带着仅有的温度，融化着他们的背影。男子的手里捏着一颗包装精美的糖果，像是童话中充满了诱惑的苹果。

　　“大叔……你在忽悠我吧？”
　　“没有啦！这是我特地为你挑选的酒心巧克力。我想，吃了它，你应该会想睡觉的。”

　　叶锦荣体贴的为马克剥开了包装的糖纸，浓浓的酒香昧缠绕着他的手指，吸引着少年，悄悄探过身体。
　　“我要吃……”

　　微启的嘴唇瞬间包裹住男子的手指，柔软的舌头在卷走糖果的同时，还不忘吮吸掉遗留在皮肤上的残余。

　　“真好吃……”

　　少年心满意足的露出一个微笑，在这个有些阴霾的秋季里显得灿烂而阳光。

　　————————回忆结束分割线————————

　　“如果……如果当时知道他在欺骗你……你还会……那样在乎他吗？”
　　我将手中的圆珠笔转了一圈，局促的等待着他的答案。

　　“……不知道……人生……不像考试……答错了……还有补考的机会……”
　　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言辞中充满了抗拒的意味。

　　“这几天太打扰你了！也许你应该早点休息了。”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从他的身边逃离。想摆脱那种熟悉的气息。

　　“我是有点儿累了，今天就到这儿吧！”
　　他没有再推辞什么，很爽快的接受了我的建议。

　　“那我先走了，再见……”
　　就因为自己一时的头脑发热，使得今天的整场谈话异常尴尬。我有些沮丧的走下楼梯，一边离去一边不住的回头，他没有出来送我，白色的铁门自始至终都是紧紧关闭的。

　　“你这个笨蛋！”
　　我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于是，原本郁闷的心情开始更加郁闷。

　　法国的大部分地区这几天正处在夏季的雷雨季节，我在清晨醒来的时候听到窗外滴滴嗒嗒的声音。

　　“真倒霉！”
　　我不禁自言自语。对于一位没有雨披的年轻人来说，这决定了他必须打着雨伞独自步行的命运。

　　外面的空气很潮湿，一推开门便闻到泥土扑鼻的清香。我发自肺腑吹了声口哨，其实，偶尔这样在雨中漫步，感觉也并不是太坏。我故意放慢着自己的脚步，那些平时来不及欣赏或者根本没心情欣赏的景色，现在看来都带了一点梦幻的色彩。笼罩着一层灰朦朦的雾气，不过看起来却显得很干净。

　　“也许放弃，才能靠近你，不再见你，你才会把我记起，时间累积，这盛夏的果实，回忆里寂寞的香气，我要试着离开你，不要再想你，虽然这并不是我本意……”

　　路经一家音像店时，我突然停住了脚步，在这座陌生的国度里，我很少能听到国语歌曲。莫文尉的歌声带着点孤单的嘶哑顺着音箱绽放在雨中，居然多了一点空灵的感觉。我静静的站在音像店的橱窗前，安静的聆听着这首伤感的歌曲。于是，当挂在门口的铃铛有了响动时，我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推门而出。他的手中拿着一张崭新的专辑，看样子，是刚刚买到的。

　　“没有带伞吗？”
　　他并没有觉察到我的存在，直到我悄无声息的站到他身旁时，才有了点反应。

　　“……嗯……忘记了……”
　　他小心翼翼的躲在屋檐下，不时的用手指试探着雨势的大小。

　　“一起……走吧……”
　　我将雨伞撑到他面前，虽然不是勉强，却并没有用征求的语气。

　　“谢谢……”
　　他接受的很自然，仿佛根本不记得的昨天的不快。

　　我们一路上都没有过多的言语，谈谈的风，谈谈的雨，谈谈的人，我仔细将这些片断锁进脑海中，就像一场谈谈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