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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新室友与军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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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夏天,我十七岁,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当地最好的高中。
我爸为此高兴的请了一圈亲戚好友来家里庆祝,听街坊邻居见了我爸妈问的最多的也是:“你闺女考上正德一中了?”他们的语气有欣慰的、嫉妒的、不屑的……我爸妈始终保持面上的谦虚,背地里还是满满的骄傲。
老师们都说,每个考上正德一中的孩子,几乎已经是半个脚跨进了大学的校门。所以,我爸妈一整个假期一有空就开始对我进行思想教育,来来回回无非就是叮嘱我不要骄傲,在正德要好好努力,继续做一个优秀的佼佼者。
正德一中离我家有一个小时左右的车程,为了让我能够多休息有更多的精力读书,父母决定让我开始寄宿生活。
但开学报名那天,很不巧,我爸公司有事要出差,我妈因为姥姥生病,被舅舅叫回了老家。
所以当别的孩子还在爸爸妈妈的陪同下来报名时,我已经是一个“独行侠”了。
每个新学期的报名窗口都是人满为患,我从早上八点多排队到十一点才终于轮到我,个子不高的我踮着脚尖把学费交给里面的老师,老师笑容满面地递给我一张收据和一张学生证,并热情地说:“欢迎来到正德!”
只一眼我就很喜欢这个女老师,好温暖!
我恭恭敬敬地接过来,礼貌回复:“谢谢老师!”
报完名我开启了买买买模式,当我正在学校的小商店精心挑选东西时,爸妈轮番打电话过来,他俩隔着电话都让我别心疼钱,缺什么用什么就去买,买质量好点的。
我知道他们是因为今天没能来陪我一起报名觉得歉疚,但我一点也不介意,我反而觉得这正是锻炼自己的好时机。所以,我一个劲地宽慰他们,惹得他俩哈哈笑。
挂了电话后,我让老板娘把自己挑好的床褥和洗漱用品都帮我捆绑起来,这样我等会拿回宿舍就很方便了。付钱的时候,我想起我妈说在外面买东西一定要学会砍价,不然那些老板可是不会便宜你一毛钱的。
我大着胆子和老板娘开始砍价,“阿姨,能便宜一点吗?”
胖乎乎的老板娘木着一张脸说:“哎呦,这小姑娘,你去其他铺子问问看,我已经是底价了,我这个人不喜欢虚假标价那一套。”
这老板娘看起来颇有点严肃,但我并不死心,腆着一张脸继续:“阿姨,别人家的哪有你家的好看,你往那一站就吸引我来买了,可是我才刚上高一的学生,兜里比脸都干净,您就便宜一点点吗?”
老板娘淡淡一笑,可在钱的事情上仍旧誓死捍卫!我和老板娘你来我往,几个回合下来,老板娘竟笑着便宜了我五十块钱。
这是我第一次砍价成功,心里别提多有成就感了。五十块钱放平时,我都不带正眼瞧一下的,但这一刻我拿着省下来的五十块乐得合不拢嘴。
就在我收拾好东西打算离开时,另一个男孩拿着自己的铺盖来付钱,当阿姨以标价卖给他时,他一句话也没说,沉默地拿出钱包要付款。
我还沉浸在刚才砍价的快乐中,隔着一步之遥的距离,转头对那阿姨说:“阿姨,他也是学生哦!”
阿姨被我逗笑,隔空对我挥了一下拳头:“这死丫头!”
“给你也便宜五十块!”阿姨大方地说。
那男孩转头看着我,我看到他一副黑框眼镜下茫然的脸。
我对老板娘说:“阿姨,您笑起来真美!笑一笑十年少,以后要多笑笑。”
哪有人不喜欢赞美的,阿姨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了。
买完东西,我疾步往宿舍冲,可我还是来晚了,我是第四个到宿舍的,进门的时候大家已经各自占据好自己的领地,正忙着铺床。
留给我的选择只有左边靠窗和右边靠门的两个下铺,别无他选,我抱着东西走向了了靠窗的位置。
归置好洗漱的物品开始铺床的时候,我抱着被子有点犯难了。
这时,门“哐当”一声被一脚踹开了,一个体格高大的女孩抱着一床被子出现了,她热得面颊通红,一把将手中的被子扔到靠门的床上,看了看我,笑着说:“东西可以先放我床上。”
我说了声谢谢就把被子和枕头这些东西放在了她的床上,她似乎很开心,又热情地问我需不需要帮忙。
我摆摆手说不用,她仍旧热情地说:“铺床一个人很难弄的,我来帮你。”说着已经开始上手为我整理床铺。
这下宿舍里几个同学都往我这看了一眼,大家脸上虽没太大表情,但也让我觉得不自在了。
看着她热情地为我铺床,我立马说:“真不用,我自己来!谢谢你,你先铺你自己的床吧!”
这个高个子女生一时间不知所措,半弓着身子站在我床边,我对面上铺的女生看到,说了一句:“人家不需要,你来帮我呗!”
高个子女生听了立马喜笑颜开,走过去前还不忘对我说:“有需要你喊我啊!”
我低着头整理床铺,对刚才那女孩的语气有点不满。
一切准备就绪后,大家都躺在自己的床上开始玩手机。
这时,门口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大家都赖在自己的床上不肯动,只有门口那个女生迅速下床去开了门。
进来一位皮肤白皙的女孩子,齐耳的短发,看上去一副乖乖女的形象。
她跑得气喘吁吁,站在我的床边刚要抬脚,又俯下身有礼貌地对我说:“不好意思,我现在要上去拿点东西,可能会踩到你的床铺。 ”
我看到了她不小心露出的一圈钢牙,说:“没事!”
她双手合十,感激地冲我晃了两下。
紧接着,我的床就迎来一阵“地动山摇”。
临走的时候,她还拜托我下午帮她打一壶热水。
整个宿舍瞬间安静下来,大家都沉默着或看手机或眯眼休息,大概过了半个小时,靠门的那个高个子女孩猛地翻起来坐在床上说:“好无聊啊!室友们,我觉得我们应该互相认识一下。我叫林夕瑶,家就住在这城边上,但我妈非要我住校,说这样多点时间好好学习也可以多交朋友,大家有空可以去我家玩。”
林夕瑶说完后,大家隔着薄薄的蚊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坐了起来。
“我叫何之洲。”我看了一眼刚才那个拿话酸我的女孩,她沉静的气质倒是很配这个名字。
“我叫宋叶琳。”她的声音可真是小,简直是细如蚊呐。
“什么?松叶林?”我笑着看向何之洲的下铺。
她突然红了脸,声音比之前更小了:“我爸姓宋,我妈姓叶,另外一个字是王字旁的琳。”
我憋住笑说:“这名字挺有意思的。”刚说完,林夕瑶也复议道。
“我叫杨半夏。”
林夕瑶很激动:“那个英语成绩149的杨半夏?”
我点点头,她用充满羡慕的语气说:“我英语要是有你这么好就好了,以后你可要帮帮我。”
我的虚荣心在这一刻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但仍旧平静地说:“加油,你也可以的!”
“那这么算下来,半夏的上铺就是冯心怡了。我们宿舍有两个学霸,看来我以后不拼命努力都不行了。”
林夕瑶这么说的时候,没有人搭理她了。
我隔着帘子冲她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整个宿舍又恢复了尴尬的平静。
第二天,我最害怕的军训如约而至了。
学校为我们请的是当地最好的武警支队来军训,林夕瑶从小就有个女兵梦想,烈日当空,她可是起劲的不得了,那军姿站得挺拔如松柏。
休息的空档,我大口喘息着,不停埋怨:“高中生干嘛要军训啊!累死累活的,没这必要吧!我脸都快晒烂了。”
冯心怡对着手中的小镜子疯狂往脸上涂抹防晒霜,“要不要这么夸张,你都白的发光了,还涂啊!”我不解地问。
“你不知道,一年防晒,半天功亏一篑。”
冯心怡一看就是讲究人,和我妈一样,对防晒那是迷信的不得了。
“我妈也经常这么说,那我估计还需要再买瓶防晒。”我拍拍自己火辣辣的脸颊说。
冯心怡立马摆摆手说:“不用买了,我有两瓶,回宿舍我把那瓶新的给你。”
“不用,我自己买就好了。”
“你客气什么,这又值不了几个钱,后面你买了给我用不是一样的吗?”
……
何之洲对我和冯心怡的对话一点也不感兴趣,甚至不屑地看了我俩一眼,又转头大口喝起手中的矿泉水来。
到了下午的时候,每个人都已经晒得焦头烂额了,个个蔫了下来,不似早上那般朝气蓬勃,我心里唯一期待的就是教官能让我们多休息一会。
我趁着教官走向前排的空档连忙□□了自己的肩膀,整个人耷拉了下来,这样自由散漫的姿势可真是舒服!
突然,一个黑影从我眼前直戳戳倒下去了,我吓得一激灵,端正了身板。
定睛一看竟是松叶林,我立马大声喊了出来:“报告教官,有人晕倒了!”
教官嗖的一下就从第一排窜了回来,面露惊慌。
教官自我介绍的时候说他也是第一次给学生军训,此时他脸上的神色果然很真实的表现出了这第一次的慌乱,愣了好几秒,他才说:“就近的女生快扶她去旁边休息一会。”
话音落下,我们宿舍的几个一拥而上,林夕瑶背起松叶林,我们“三大护法”围着她俩一路小跑前进,到了操场边的树荫下,我们把松叶林从林夕瑶背上接下来,何之洲连忙用矿泉水浇湿纸巾敷在松叶林的额头上,林夕瑶两只手像扇子一样拼命扇着,企图快让松叶林降温。
冯心怡无措地紧紧贴着我,我双手摸了摸口袋,摸到了一瓶清凉油。我灵机一动,拿出来打开盖子凑到松叶林鼻子前。
我们几个一顿猛操作后,松叶林缓缓醒了过来。
她晕晕乎乎地推开我的手,嫌弃地说:“难闻死了。”
我收起清凉油,笑着说:“没办法,谁让你这松叶一点也不抗晒呢!”
林夕瑶和冯心怡也都笑了起来,就连松叶林听了也腼腆一笑,只有何之洲没笑。
人与人之间微妙的情感其实很容易捕捉的,这一刻,我敢确定,何之洲不喜欢我。
我们五个坐在树荫下看着操场上许多个绿色小方块在教官的统一调配下听话的挺直腰杆,一动也不动,远远看上去还挺有气势的。
我们像评委一样挨个点评哪个队伍不错,哪个队伍看上去很快就能被打趴下,几个人说说笑笑,十分热闹。
大概半小时后,林夕瑶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尘灰,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回去了!”
何之洲点点头,随即起身。
我好烦啊!为什么还要回去,我是一点也不喜欢军训,我这个人其实很懒的,没事就想坐着,要是能躺着就更好了。
可是,就连松叶林也起身了,我怎么还好意思坐下去?
冯心怡拽了拽我的衣袖,我一脸不情愿地站了起来。
回去后,教官竟然说:“要是还晕的话,可以再休息会。”
我可开心死了,立马偷偷从后面拉了拉松叶林的衣角,她意会了,点了点头。
我心里的快乐像一条抛物线无限延展,可下一秒我才发现这条抛物线的开口竟是朝下的,我的快乐顷刻间飞走了。
教官说:“你过去休息吧!其他人归队!”
我眼睁睁看着松叶林带着我那份快乐迈着愉快的步伐潇洒转身离去。
我无精打采地走回自己的位置,像霜打的茄子,冯心怡小声说:“坚持下,还有一个半小时就结束了。”
一个半小时!我一分钟都不想坚持!我讨厌军训!
我像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杵在那里,我想我要有土行孙的遁地术就好了。
十分钟过去,又有人晕倒了,但她是被搀着走过去的。
晕了?还能走?
看着那个女孩稳健的步伐!我觉得我也可以晕一回!
可我的计划还没来及实施,我们的教官就被他们的长官叫走了。他还没来得及让我们解散!
我的天,这军姿站得我快哭了。我不想晕了,只求教官快回来让我们原地休息一会!
漫长的五分钟后,教官带着松叶林和刚才那个晕倒的人回来了。
我们不敢懈怠,站得笔直,他比我们更笔直。
他说:“从现在开始我尽量隔一会让大家原地休息下,大家尽量别晕,因为晕了也不能休息!”
我瞪大眼睛,太恐怖了!
熬啊!熬啊!第一天军训终于结束了!
随着一声浑厚又响亮的“解散!”
我拉着冯心怡朝着宿舍楼的方向撒丫子就跑。
北方夏天的傍晚还算舒服,我把窗户开得很大,整个宿舍凉快极了。
有了白天松叶林的那段经历,大家彼此熟悉了一点,瘫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林夕瑶拿着大包小包零食进来对我说:“半夏,楼下有个男生好像在找你。”
“找我?我在这个学校没有熟悉的男孩子啊!”
“不确定,你自己出去看看吧!我路过的时候好像听他问别人,认不认识杨半夏。”
我脱下睡衣,换了一件蓝色的裙子,梳了梳头发才出门。
冯心怡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呦,还特意打扮一下!”
我没搭理她。
宿舍楼下,果然有个男孩子逢人就问:“同学,你认识高一十一班的杨半夏吗?”
我疑惑地走向他,他也问我同样的问题。
“我就是杨半夏,你是找我吗?”
我们两个陌生人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彼此,“中华路高一的宋宇是你朋友吗?”
我点点头不明所以地看向他,他小麦色的脸上立即露出灿烂的笑容,可能肤色比较深,显得他的牙齿特别白。
“那你说出她的电话号码。”
我流利地说出了那串数字,他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语气轻佻:“那就是你了,没想到宋宇还有你这样的学霸朋友。”
我皱眉看向他,他递给我一个牛皮纸的古朴信封,“宋宇托我带给你的,你们两个女生还挺浪漫的嘛!”
虽然手机通讯已经成为常态,但是我和宋宇还是喜欢这样古朴的交流方式。除非有急事,不然我俩不会用手机。
以前在同一个学校的时候我俩用写交换日记的方式分享彼此的心事,现在换了不同的学校她又开始写信了,还这么快就找到一个信差。
我接过信,礼貌地说了句谢谢便转身离开。
“哎!我跑这么远的路,你就这样谢谢我?也没什么表示?”
我回头疑惑地问:“你不是这个学校的吗?”
“当然是啊!我的意思是你就口头感谢?”
我两手一摊,一副那要怎样的表情。
“也不请我喝瓶水?我就这么没有魅力?”
我笑着转身,没理他,继续往宿舍走去。
我听见他在我身后喊:“是我长得不够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