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我亲爱的小棉花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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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鸟摇了摇昏沉的头，双眼像被黏在一起了，浑身发麻难以动弹，他尝试张嘴说话寻找狛枝，却仿佛一下子被某种极其令人恐惧的怪物盯住，头顶骤然传来一股不可忽视的压力，青鸟只好继续安安静静的呆着。
他努力分辨这个空间内的其他信息……好像有类似于锤子砸碎陶罐的声音。
没等他凝滞的思维继续转动下去，青鸟忽然听见了更多嘈杂的，真实的声音，一直禁锢在他身上的那种枷锁也已经不存在了。
青鸟睁开眼，低下头看看自己的着装，然后举起挂在脖子上的名片。
“是记者啊……总觉得因为上一次的委托，对这个行业有种微妙的感觉。”
他又摸了摸脸，还是原来的模样，青鸟放心许多，至少能和狛枝相认。
此时他正站在车水马龙的人行道尽头，等眼前的红灯转绿，青鸟接着努力回忆，这个身份之前是需要去什么地方，一个答案随之浮上脑海——哥慕尼展厅，画展。
青鸟跟着手机的导航前往哥慕尼展厅，给检票人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记者证，端着相机走走停停。
他还是第一次进入如此强大的梦境，所有的细节都非常清楚，如同真实存在的场景。都是以转生苹果作媒介，相比起自己笨手笨脚，只会在情绪波动较大的时候补充缺陷，这位梦境之主显然深谙此道。
青鸟有些心不在焉的逛着画展，打算等到人少一些再去各个房间碰碰运气。
既然自己都被指示着来到这里了，狛枝君大概也一样吧？
其实他也不确定，青鸟是首次和别人一起入梦。
展厅内小声交头接耳的人数不胜数，他们目露狂热，不约而同对举办画展的画家进行着赞美和歌颂。
“他会开创一个新的时代！”
“何止，他会开创新的流派！我早就不爽古典系了，仗着历史悠久从来不准有人说一个字的不好。”
“你们见过他现场作画吗，简直棒呆了！称得上是一次全心投入、极具观赏价值的表演！”
“太幸运了吧，我也想亲自看他作画啊。”
“就算哪天他要对围观群众收取高昂费用，我也要凑去看看。”
然而也有少数人皱着眉，一点也不忌讳的和同伴聊起这位画家的八卦和小秘密。
“你知道吗，这个月他换了十几个助理了，没人受得了他。”
“天才总是任性的嘛。”
“那家伙除了画画什么也不在乎，迟早要得罪所有人，直到拍卖会上，他的画再也不值钱。”
“哇，这么严重？”
“哼，”伴随着冷哼的声音，那人接着讲道，“用更简便的话来说，他根本就没有情商，自从第一次见面我就讨厌他，要不是我家里人非要我来，我根本懒得动。”
青鸟叹为观止。
这种完善且自洽的世界观……看来那名画家就是梦境的主人了。
青鸟拍够了足以交差的照片，展厅内也渐渐开始显得空旷了，他开始认真在人群里寻找狛枝，却没想到先碰到的是画家。
和外界的青年形象不同，此时他脸庞稚嫩，大约16、17岁的样子。画家身着简朴的衬衫长裤，胳膊上还有袖套，衣服外面罩着一层长长的围裙，裙摆上处处都是画笔蹭上去的颜料，他眼神专注，表情淡漠，脸上也被染成了花猫，头发被不自然的剪成长短不一的模样。
画展快结束了，还留着的人大多都聚在了这里，不过他们默契的分开站在角落，不发一言，氛围出乎意料的静谧严肃。
看来这位画家不好招惹并不是空穴来风。
青鸟再次绕其他房间寻找狛枝无果后，又回到了这里，无奈的把狛枝先放在了第二位。
他有些苦恼的想，要如何跟画家搭话呢？
青鸟看了一会画家作画，发现确实很有观赏性，宛如一点点加入最适合的佐料，为沉默的画面赋予仿佛能够诉说言语的生命。
像活的一样。
等这幅画画完，周围放轻呼吸的人都悄悄松了口气，青鸟见状抓紧机会走上前，小心翼翼的开口，“您好，我是一名记者，请问我……”
画家蹙起眉，态度恶劣，连头都没回，从喉咙里吐出一句“滚开。”
本想过来和画家讲话的人纷纷收回踏出去的脚步，他们递给青鸟一个“自求多福”和“真有胆量”的眼神。
青鸟无奈的退了回去，站的远远的，看少年从画好的画架上挪到另一个画架，重新铺上一张纸，开始又一轮的作画。
“刷刷、刷刷刷——”
与画家打草稿时大开大合的气势不同，这声音更生涩且短促。青鸟捕捉到这不和谐的音调，低下头望去——差点没能维持住脸上的表情。
狛枝凪斗，或者说，还没到他膝盖高的狛枝凪斗。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简约背带裤，内衬是白色的短袖衬衫，前胸还有模有样的打了个领带。
小狛枝拿着一本画册，用铅笔随意的涂写，隐约看出是一只小狗。他察觉到有些刻意的视线，抬头和青鸟对上了眼。
“……”
青鸟张了张嘴，语塞，不知道怎么形容当下的状况，四周又是打个哈欠如同雷鸣的环境，急得他口干舌燥。
小狛枝眨眨眼睛，将画册翻了一页，在上面写道，“我认识你吗？”
青鸟脸色复杂的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小孩肉眼可见的迷茫起来。
青鸟下意识的使用手语，却猛然想起对方可能并不认识，然而只见狛枝把画册夹在胳膊肘内侧，然后熟练的用手语回复他:“你说你认识的人和我有关，是我的父母吗？”
青鸟还沉浸在狛枝居然这么小就会手语的讶异中，对方继续比起手势，面容罕见的挂上一丝无助，“我不记得为何我在这里了，能麻烦您照顾我一下吗？他们出国了”
青鸟望着示弱的狛枝，觉得他像毛茸茸的绵羊一样可爱，微笑着揉了揉他的头，牵起他的手，蹲下身靠在狛枝耳边轻声问，“你还想待在这里吗？我们出去聊？这里不方便。”
看起来活脱脱一个/诱/拐/犯。
狛枝摇摇头，用小爪子捧起青鸟的下巴，然后指指自己的耳朵，再摆摆手，做口型。
“我听不到”
青鸟愣了愣，随后低叹。
他就知道普通人入梦还是有难度的，狛枝凪斗不仅变成孩子失去记忆，还被屏蔽了感官。
狛枝垂下眼睛，然后扯扯青鸟的袖口，率先从门口出去了。
青鸟连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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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鸟暂时收养了缩水的狛枝凪斗，现在的他像一颗软糯甜蜜的棉花糖，乖巧又懂事，就算偶尔调皮了些，也在青鸟的接受范围内。
男人经常抱起他，一边教他画画，一边带有某种目的性的尝试输出更加适合孩童的普世价值观，希望出去以后也能对他产生影响。
不过狛枝对此兴致缺缺，相较之下更喜欢玩各式各样的益智玩具，然后等待笑容温和的……哥哥？还是叔叔？毫不吝啬的夸奖他。
狛枝很容易满足，虽然失去了记忆，可是有人不遗余力的对他好，让他都有些不太想回家了。
虽然爸爸妈妈对自己很照顾……可是从来都不怎么陪自己玩嘛。
狛枝双眼迷蒙的枕在青鸟腿上，伴随着温柔舒适的抚摸困顿的睡了过去。
青鸟捏了捏狛枝手感很好的后颈，视线在岛田惠子创造出红痕的地方顿了顿，又放轻力道，用指尖在光滑如初的皮肤上顺着划了一下。
自己应该保护他。
初步和狛枝混熟保证他不会乱跑之后，青鸟开始着手准备接近梦境之主，他记得……那个画家很费助理。
画家不想加入任何艺术联盟，只在一家有过合作的拍卖行挂名画作鉴定师，青鸟在交接完记者的工作后利落的选择了辞职，然后在酒吧打听到画家又失去现有助理的小道消息后，去了拍卖行毛遂自荐。
“以前是记者啊……我们实在是不放心，万一是想跟在他身边挖取可供为热点的素材呢？可别说我刻薄，已经有过前例了，”留着胡子的中年人不太赞同的摆手道，“恕我直言，请回吧。”
青鸟知道记者这个身份会有多麻烦，所以他并不打算消除他们的顾虑，而是从其他方面入手。
“我不会轻易走掉的，我不会给他不满意的机会，如果一个月内我被赶走了……我自愿在拍卖行签下欠条还债。”
中年人眯起眼睛，呵呵笑道，“口气不小，可惜你把野心暴露的太明显了，不惜打赌也要接近他，你到底是什么人？”
青鸟露出几分惋惜的神情，轻叹一口气，浑身骤然松懈下来，眉目中透着一丝回忆过往的缱绻。
“我之前……也和他一样，我想帮他。”
“我知道那是一种很可怕、很严重的事情，可当时并不觉得，只一门心思扑在上面，其余什么都不管，放弃融入社会，龟缩在自己的世界里，沉浸和陶醉于虚无的成就感。”
“当然……结果是失败了，所以我才会在这里和您谈笑风生。”青鸟微笑着耸耸肩，“更何况您不会亏本的，我什么都会做。”
中年人站在原地，期间谁也没有说话，过了一会，他从包里掏出一支烟点燃。
“什么都会做？”
“字面意思。”
对方盯了他一会，朝身后一挥手，“得了，你把上周坏掉的灯罩修好，之后就去那麻烦崽子的别墅里报道吧！”
青鸟恳切的鞠躬，“谢谢您的信任。”
“少来这套，嘴上说说不如快点行动！”
青鸟露出盈满笑意的眼睛。
“这就来。”
这里工具齐全，维修灯罩用不了多久，拍卖行的行长验收过后，把画家的地址告诉了青鸟，接着语重心长的给他嘱咐了一长串条款，都是触了霉头的前助理们试出来的。
青鸟见没有说不准带小孩，心下松了口气，他还真不敢把狛枝一个人丢家里。
至于麻烦崽子……咳，画家那边，自己再想想办法好了，实在不行，动用其他非正常手段也可以。
青鸟先去别墅踩了点，然后回去替狛枝做饭。
狛枝无聊的转着魔方，见青鸟下班了，哒哒哒迈着小短腿跑过去一把抱住他。
青鸟笑着用双手夹住狛枝的胳肢窝转了一圈，正要放下来时，只见小棉花糖急切的挥挥手，嗓音不正常的挤压着，舌头卷起，青鸟勉强听出那声音是“啵啵”。
他一边为狛枝因为没有听力导致控制不了说话的本领而难过，一边为毛茸茸的小孩新奇又正常、但是对他来讲很地狱的想法而尴尬。
“我、我……”
小棉花糖指了指额头。
他下不了嘴啊！
青鸟脑海中的狛枝桀骜又自卑，矛盾且病态，是个让人有点担心精神状态的中学生。
他不能乘人之危吧。
万一出去以后狛枝要算账……
小棉花糖嘴一瘪，脸颊略微鼓起，眼看着就要委屈的哭出来了。
……真不习惯。
青鸟无奈的笑笑，轻柔的在他眉心附上一个淡淡的吻。
小棉花糖满意了，脸色像变天一样，青鸟把他放下来，他手指翻飞的告诉对方:“你今天回来好晚，不过你将功补过，我原谅啦！”
青鸟捏捏狛枝的耳垂，眼神温和，“你呀……”
为何长大会变成那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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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盛的晚饭过后，狛枝坐在青鸟怀里看书，他眨眨眼睛，忽然有些失落的低下头，抓住对方的胳膊一字一句的认真写道，“我好想听你的声音。”
青鸟愣了愣，在狛枝只穿着一件睡衣的单薄后背上回复，“以后能听到的”
狛枝发出不成调的细小笑声，抬头望着青鸟，眼睛亮晶晶的，他鼓起勇气开口，“再……写、一遍。”
尽管声音听起来还是有些奇怪，但青鸟明白他的意思，挑了挑眉，接着重新写一遍。
狛枝似乎是觉得痒痒的很好玩，缠着他继续在背上写写画画，青鸟失笑，按照他的要求来回描摹背部的骨肉。
狛枝笑的停不下来，湿漉漉的眼角都泛红了。
青鸟终于放过了狛枝，惬意的氛围不知不觉让自己沉溺其中，于是他将下巴抵在狛枝毛茸茸的头顶，牵出一只小小的手按在自己的喉结上。
“能感觉到吗，这就是我的声音。”
随着声带震动，狛枝的手心跟着感受到微弱的颤抖，他呆愣的按紧了几分，愈发鲜活的器官在他手里宣告自己的存在。
他觉得这很……美妙。
狛枝放任软蓬蓬的温暖情绪流遍整具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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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青鸟还在纠结要不要先行催眠画家让他同意狛枝留下，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别墅门口不容他多考虑考虑了。
青鸟不得已只好按响门铃，颇为机械化的屏幕亮起，里面传出画家冷淡的声线，“谁。”
“拍卖行那边应该和您提过我，我是您的新助理。”
画家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繁复的雕花铁栏门向内打开。
“先去打扫房间，二楼尽头，”画家吩咐青鸟第一个工作，“之前的混账跟我吵了一架，把东西都给毁的差不多了。”
青鸟觉得那个混账很有可能是自己倒霉的前辈。
他悄悄把狛枝拉进别墅范围内，还好小棉花糖明白事情的轻重，并不让他十分操心。
这一点在青鸟终于收拾完惨烈的颜料库以后和画家打第二个照面为止。
青鸟心惊胆战的环顾画室，试图还原过程。
狛枝应该是在折纸飞机玩，然后不小心让它飞到这里了，接着他跑来捡，发现画室有人，结果被画家冷漠无情的狠狠踹了一脚，狛枝最近被青鸟养的有些……总之看样子狛枝是用手指挖了点颜料点在完成了一半的画上。
房间内气氛相当紧张。
狛枝并不打算退缩，灰绿色的瞳孔气势摄人。
青鸟见情况非常死亡，内心叫了一声“万策尽！”打算运用非常规手段……
“你提醒了我，”画家仔细端详了一下画布，“这里应该再加张纱布……朦胧的感觉更适合这张图。”
青鸟看向画布。
鲜艳的花团紧紧贴在一起，被放在晶莹剔透的玻璃花瓶内，精致水润的花瓣就像小雨一般纷纷落下，却并不会给人杂乱粗糙的感觉。
可是……整体效果并不十分出色，看来前段时间的吵架还是对他产生了一点影响。
狛枝的手指点在了瓶口处。
画家歪歪头，不容拒绝地对着狛枝说道，“你，去画一百张速写。”
狛枝一愣，反射性的要拒绝。
“你敢说不，我就辞退他。”
狛枝左右摇晃身体，咬住下唇看着青鸟，青鸟爱莫能助的做了个“对不起”的手势。
水汽漫上眼眶，小棉花糖转过头不理他，从角落里拽了一个速写本就离开画室了。
青鸟很是抱歉的上前，真挚的说道，“给您添麻烦了，我会努力教导他的。”
画家吝啬的给了一个眼神，说道，“你不行，我来教。”
青鸟迟钝的脑袋这时候才转过弯来——狛枝的身份是梦境之主的弟子啊。
那为什么自己只是个来参与画展的记者。
青鸟酸涩的羡慕了一秒。
和画家简单的交谈了一下狛枝的性格跟爱好，画家只是时不时点个头，最后不耐的把他赶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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狛枝坐在后花园的秋千上，看着膝盖上明显的鞋印，满脸不高兴的蹬腿。
这种工作哪里好了，自己家里也很有钱啊……为什么要和为难自己的人低头呢。
我可没有那么坏的脾气。
狛枝茫然又委屈的想，他不是父母的朋友吗，身份一定不低，怎么还愿意做助理？
他眼角瞧到墙角处奔来的青鸟，他面孔上明白的写着焦急，狛枝下意识的躲了起来。
望着男人关心自己的模样，心情逐渐平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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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鸟早就知道狛枝在绿化丛后面了。
小棉花糖真的非常好找，白色软绵绵的一团，可是青鸟见他不想出来，便知道是对方在闹别扭。
孩子有时也很难带。
青鸟浅笑着摇摇头，靠在距离狛枝不足一米的树干旁。
过了大约十分钟，狛枝还是顶着一张气鼓鼓的脸出来了。
青鸟用纸巾轻轻擦掉他脸上和腿上的脏污，眼神专注，然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绷带缠好。
狛枝闷闷不乐，双手还带着谴责的怒气，“这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青鸟哭笑不得，靠近盛气凌人的小棉花糖，在温热的额头上印上一个吻。
他微笑着比划。
“这才是甜枣。”
脸皮比较薄的小棉花糖支支吾吾了一会，拽了他一把。
“下次就、不管用……了。”
细小如蚊蝇般的可爱嘟囔声，所有尾音全都化为热气，烧的他脸颊通红。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我亲爱的小棉花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