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器种族：御花学园》天狼.

24、第二十一话 绿眼猫咪的微笑

　　人间的喜悲永远无法撼动太阳叔叔粗大的神经。第二天早上，仿佛弦月背上那深刻的伤痕只是个玩笑一样，阳光照例地明媚一片，懒洋洋铺洒在月渡学园的草地上，像童话世界一样美好。踏着这样的阳光，羽千落走进了学校餐厅。
　　时间还早，餐厅里只有稀稀落落的人。每天早上都在弦月宿舍里蹭饭吃的某人站在门口皱眉四顾了一下，毅然向人最多的那个方向走去——
　　——几乎没来餐厅吃过早餐的说……应该是这里，没错吧。
　　确实没错。
　　五分钟以后，她抱着大大小小的饭盒走了出来，堆叠起来几乎没过了她的头。看到这样一幕，周围的人都自觉地退到两边为她让路，她就这样有惊无险地走出餐厅，在路口顿了顿，从饭盒山旁探出一个小脑袋来辨认方向——
　　“你那样豆丁般的身材，竟然要吃这么多？真是让人惊讶。”
　　漫不经心的声音中，一道阴影从她身后覆落，挡住了阳光。听到那熟悉的傲慢中夹杂着嘲讽的语气，羽千落的目光微一闪烁，翩然回身，然后——
　　“噼里啪啦啦啦啦——”大大小小的饭盒像下雨一样朝她身后的人砸了过去，虽然飞在空中如同漫天花雨，却都四平八稳，连汤面都没晃一下。但，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依然让那人火星了——
　　“喂——你——”
　　“既然你的身高是我的两倍，这些麻烦的东西就让你拿着吧。”羽千落扔完饭盒回身淡淡朝前走去。
　　饭盒雨中，只见一道红影如飘零落叶般翩然回旋。“啪啪啪啪啪——”，伴随着干脆利落的声响，所有抛到半空中的饭盒被那人稳稳接在了怀中。完成这高难度动作的一瞬，这个穿着耀眼红裙的人“嗖”的冲到羽千落身边，恼火道：“谁是那种身高是你两倍的怪人啊！我明明只比你高十公分——还有，这些饭盒是怎么回事？”
　　“是我为你提供一个机会，让你去接近那个你一心想接近的人。”羽千落拐进了环境清幽的宿舍区，顿了顿，淡淡道：“当然了，无论如何，弦弦都是我的武器，你想也不要想。”
　　抱着饭盒的碎风大怒，手背上暗青的血管骤然清晰了一瞬，却旋即悄悄隐没在了白皙的皮肤下。良久，她轻哼了一声，冷然语声中带着三分嘲讽：“这么嚣张是因为——你是他的未婚妻么？”
　　羽千落的瞳孔轻轻一缩，脚步骤然停落。
　　碎风也停了下来，猫一样的绿眼弯起了微小的弧度，似嘲笑又似轻视，眼里毫不掩饰地，只写着这样的话——
　　你不过只是倚仗着这个身份而已。
　　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
　　还有什么。
　　尽管阳光明媚，但深秋的晨风，已有了渗骨的寒意。不远处，幢幢小楼的影子在海浪般的青草地上悠悠起伏，刻画得她左眼下的阴影如蹁跹蝶翼。
　　“是啊。”
　　她平淡无波的语声，让碎风微一怔，却只看到前方布娃娃般的小豆丁轻轻一侧目，唇边戏谑的弧，似有若无——
　　“就是因为我六岁的时候已经跟他订婚了，所以……让你想也不想，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碎风的瞳孔轻轻一缩，眼里掠过一抹恼怒的火光，却随即轻一牵唇，抱着饭盒从她身边走了过去，淡淡道：“所以，作为夜莺的直系学妹，我告诉你他和花痕学姐一年级就在一起了，你最好想也不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羽千落被刺激到了，霍的回头冷冷盯着她：“武器只是武器而已，跟别的没关系。”
　　碎风抬了抬下巴，毫不退缩地瞪回去：“婚约只是婚约而已，跟别的没关系。”
　　“弦弦是我的武器！”
　　“夜莺——”碎风说了两个字，忽然顿了一顿，眼里有嘲讽的笑意一荡而开：“——你恐怕还不知道，像夜莺那样肆无忌惮目中无人的讨厌男人，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地加入学生会被你那同样肆无忌惮目中无人的哥哥使唤来使唤去吧……嗯？小羽毛？”
　　“这有什么关系——”羽千落刚说了半句，忽然像被什么刺到了一样停了下来，瞬也不瞬地盯着面前那双猫一般的绿眼，不语。
　　碎风轻轻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个眼神让羽千落瞬间对自己涵养的上限有了新的认识。
　　“……嘁。”亮金的眸子一分分冷了下来。
　　“嗯？”翠绿的眸子微微一弯，毫不掩饰的挑衅神色带着三分哂笑。
　　就在这紧张对峙的当口——
　　“千落，你今天好早啊~呀，碎风也在——哇，好多饭盒，都是你一个人要吃的吗？”
　　脆松饼一样明亮可人的声音从小路那边传来，瞬间把某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人之间紧张的气氛淡化了几分。羽千落没有回头，只淡淡看了碎风一眼，上前抱走了她怀里所有的饭盒，径直走进宿舍楼里不见了。
　　“耶？千落？”
　　不在情况中的加罗琳诡异地眨了眨眼，看向碎风：“发生了什么事？”
　　碎风没有说话，只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千落离开的方向，良久，轻一牵唇，向前走去：“关你什么事，呆医生。”
　　“当然关我事，千落是我的好朋友呀。”加罗琳蹦蹦跳跳都跟了上去，微微皱眉：“难道碎风也想向千落学习一些找搭档的经验吗？不对，你是武战系的，我们的经验应该对你没有用……还是说，你听说了千落在格斗训练课上的超级表现，想要——”
　　碎风的额角轻轻抽搐了一下：“唠唠叨叨啰啰嗦嗦，烦死了！”
　　“啊！”加罗琳忽然轻一击掌，两眼闪光道：“武战系！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在教千落怎样才能吸引夜莺学长的注意，对不对？”
　　碎风瞬间斯巴达了，回身火大道：“谁会像你这个没脑子的呆医生那么无聊啊，满脑子八流言情花痴小说的情节。我告诉你，我可是很忙的，没空在这里和你——”
　　忽然，她停住了。
　　“……”
　　大片的寂静中，加罗琳神奇地发现，眼前这个人猫一样的绿眼中缓缓浮起了猫一样深不可测的神情，然后，猫咪微笑了，那个笑容瞬间让她意识到，现在竟然已经进入了深秋时节……
　　“其实，也没有错。”
　　伴随着突然的低语，碎风收敛起了笑意，悠悠起身，微微上挑的碧绿眸子在清晨的阳光下反射着宝石一般清澈幽邃的光芒。
　　加罗琳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没有错。”碎风又重复了一遍。忽然，她转身看向加罗琳，那样和蔼可亲的笑容看上去非常不像她——
　　“刚才，小羽毛正在向我打听夜莺学长都有些什么爱好，平时会出现在什么地方之类的。看见你出现，她大概是不好意思，所以就先走掉了……你也知道她的别扭个性的。”碎风神色淡定地胡扯着，目光真诚，令人信服。
　　加罗琳情不自禁点了点头：“是呀，千落一看就是很被动的类型，不会主动追求自己的幸福。唉，真是让人担心的说……”
　　“……”碎风的心脏抽搐了一下，强忍着才没有让自己露出被这样八流言情小说的台词震撼到的表情。镇静了一下后，她深有同感地点头道：“就是这样。所以我刚才对她提议，由我来制造机会，让她和夜莺学长单独相处。没有弦月啊花痕啊之类的干扰，机会肯定会大很多。你觉得呢？”
　　“哇，原来还有这种办法！”
　　加罗琳的眼睛立即亮了，摩拳擦掌道：“太好了，就这么做吧，人家也很希望看到千落能开心的说！啊，不对……”她闪闪发光的蓝眼睛微微黯淡了：“这样一来，弦月会难过的吧，他很在意千落的说……”
　　听到弦月的名字，碎风的指收紧了一下，移开了目光，漫不经心道：“是么？”
　　“当然，谁都看得出来啊。”
　　斑驳的树影在加罗琳脸上渐次走过，映得她的眼睛莹莹有光：“虽然弦月跟谁都很好相处，平时也总是漫不经心懒洋洋的样子，但是大家都知道，他对千落是不同的呀~有时候，看着他们，我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沉默的间隙，碎风低低道：“什么感觉？”
　　加罗琳微微皱了皱眉，随即展颜一笑：“——就好像，他在好多好多年以前就已经认识她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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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蹦蹦跳跳心情愉快的某人没有发现，碎风的眼底蓦然掠过了一抹异样的阴影，似悲伤，又似嘲讽，最终只变成了一句淡淡的话——
　　“那，我刚刚说的那件事，你觉得怎么样？”
　　“好极了，我可以帮你吗？哈，原来你是这样一个为别人着想的好人呀，风风~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还以为你是特别骄傲自以为是的那种人呢。不过说回来，千落其实跟你有点像呢，她上次……”
　　加罗琳唠唠叨叨啰啰嗦嗦的声音中，碎风轻轻一牵唇，抬头迎上了阳光。
　　那么清澈干净的阳光。像记忆中那个小男孩的笑容一样。
　　那已经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了。
　　你一定忘了吧。
　　即使记得，又怎么样。
　　毕竟在那个时候，我就已经知道……能站在你身边的人，不会是我。

　　而就在绿眼猫咪和龙芽医生在楼下处心积虑时，弦月宿舍的门被毫不留情地踹了，无论怎么听都是在发泄某种不满……
　　“千落？门没锁，自己用钥匙开吧，我在——”弦月的话还没说完，“嘭”一声响，宿舍门又挨踹了。他凝固了一下，放下手里的一摞CD盒走过去开门。
　　然而，几乎在看到自己那被饭盒埋葬了的出墙未婚妻的同时，他的头上落下了三道黑线——
　　“……我不记得我一顿饭能吃这么多……”
　　“……啰嗦。不买多点的话，我怎么知道你喜欢吃什么。”罕见的粉红色在那张神容淡淡的小脸上一掠而过。她没有迎向他的目光，只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刚要把饭盒们放到桌上，动作却停住了——
　　平时整洁干净的书桌上，此刻东一摞西一摞堆满了书本杂志笔记本和CD，乱得令人发指，只有被埋在CD堆里的水族箱里，果冻一样的小水母们依然懒洋洋地游来游去，仿佛天塌下来都不会动一动眉毛……哦不，触手。
　　“……弦弦。”羽千落与书堆们对视着，淡淡开口。
　　弦月拉过一张报纸铺在床上：“放这里吧~谢谢你帮我买早餐。摩尔福斯教授昨天告诉我新的宿舍已经收拾好了，让我们这两天收一下东西，所以这里乱了一点……”他转身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目光扫过，瞳孔忽然轻轻一缩——
　　“小心！”
　　但，已经晚了。
　　在他出声的一瞬，被饭盒挡住了视线的羽千落一侧身勾到了一摞书角，霎时间，只听“噼里啪啦”一阵乱响，本来就摇摇欲坠的书本们像被解放了一样兴高采烈地扑落大地，等一切声息消敛后，只剩下一地狼籍。
　　“……抱歉。”羽千落挑了挑眉毛，放下饭盒弯腰正要整理散落的书，忽然觉得身边的人有些异样，手下不由一滞，下意识侧目——
　　只这么一瞬，弦月一个箭步蹿进书堆里，抄起一个厚厚的草绿封皮大笔记本后退两步，这才松了口气，缓缓直起身，正迎上了羽千落探询的目光。
　　亮金的眸子，淡漠如水，却明亮如漆，如此安静，瞬间让他的心情轻轻收紧了一刹。但只一刹，那目光里已挑起了分明的戏谑——
　　“那个是，”她顿了顿，“出轨证据？”
　　弦月把那个笔记本扔到了桌子另一边，刚要开口，羽千落淡淡插了进来：“顺便说一句，你背上的伤口裂开了哦。”
　　“……！！！”弦月的瞳孔轻轻一缩，下意识回头，正纳闷为什么裂开的伤口竟然全无痛觉时，只听到身后“扑”一声低笑，瞬间让他的额角不善地抽搐了一下，缓缓回身：“喂喂，这样骗人好可恶——”
　　他说话的声音，忽然顿住了。
　　早晨的阳光斜斜穿窗而入，映得她的发如柔软绵长的纤维般根根分明。但，即使是这样明亮的光芒，也掩不住她满盛梨涡的轻浅笑意。那样的笑容，刺穿了笼罩在记忆上的重重云雾，仿佛十年的时光从未流逝过一般，刹那间竟让他微微恍惚——
　　那个笑容……
　　……就是……那时候……
　　“……所以，我都没有计较你暴露出轨证据了，你被我骗一下也很应该吧。”羽千落却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悠悠说罢转身刚想用牙签挑起一块巧克力酥饼，伸出去的手忽然微微一滞，停在了半空。
　　没有太惊讶，只是心情蓦然的悸动。因为，那是很轻柔的动作。
　　像云朵走过蓝天一样，他轻轻探手拂开了她脸沿滑落的发丝。这一瞬，阳光敏锐地折射出了她睫毛下微微慌乱的阴影，无来由地失语，却只一刹。
　　下一秒，她目光轻扬，戏谑淡淡：“被我迷住了么？”
　　弦月瞬间凌乱了，倏然收回手，声音罕见地冷淡了下来：“……才没有。你好无聊。”
　　羽千落悠悠瞥了他一眼，唇角微扬，俯身拿蛋糕，任由发丝垂落，藏去了眼里险些翻涌的波纹。
　　没有人说话。空气，一时沉寂。
　　就在这样的静默中，清泠如水的声音，忽然淡淡响过——
　　“喂，弦弦。”
　　“……嗯。”
　　“如果……我是说如果。”她注视着饭盒里整整齐齐排排坐的小蛋卷，没有起身：“如果，没有婚约，你还会——”
　　她顿住了。他也没有追问。
　　半晌，她终于拿起一块蛋卷起身，一跃坐在了窗台上：“算了。没什么。”
　　倚窗望去，外面是大片连绵起伏的青草地，即使在这样深秋的时节，也依然茂盛得有腔有调。蜿蜒小路的两边陈布着精致的长椅，零零落落坐着几个人，而其中……
　　她握着蛋卷的手指微微一紧，眼底浮起了无由的阴霾。
　　花痕一个人坐在树下。
　　她戴着耳机，长长的耳机线在风中微微晃动，如同神之画笔，勾勒出悠悠摇晃脸上的阴影，带着三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却依然美丽得繁华尽放，如同一把安静的神刀，不事修饰，却自有遗世独立的潋滟风华。
　　——那就是，他喜欢的女孩子么……
　　羽千落微微抿起了唇，正要收回目光——
　　“‘如果没有婚约’么？”
　　身后的淡淡语声，却让她的动作倏然凝固。
　　弦月笑了笑，注视着懒懒游弋的小水母：“其实，婚约只不过是……”
　　他的声音仍在继续，低沉悦耳，平和一如窗外悠远的长空。那每一个字，如同直落她心上，让她眼底的光芒一分分收紧。依然是那样熟悉的情绪……酸痛的，愧疚的……温暖的情绪，每每在见到你的时候，奔涌而出，不可收拾。
　　……弦弦……
　　也许，真的像老师说的那样……
　　如果在这世界上，我也有着不想辜负的人……为了他，愿意去改变自己的人……
　　那一定是你。
　　只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