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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照夜若清 ...

  •   “难道是敌军扎营在附近?” 闻人鲛心下一惊。

      要知道大鼍的南方边境多是山地,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绵延不断地青山。她身处的这个营地扎的极偏,远离姐姐所带的大部队。这个营地里多是受伤、需要疗养地兵士,所以极怕被人打扰到。周边甚至没有任何村落,最近的村落都在百里之外,骑最快的马都要赶将近一天才能到。

      她也很确定这里除了她们外没有别的大鼍国的军士在此扎营,能够出现在这附近的,大概只有敌军。

      闻人鲛心头一紧,她蹲下身来,仔细查看黑蚂蚁们所搬运的食物。

      很糙的面饼碎屑,甚至有些发绿的粉末在上面,明显是发霉了。

      一只肚子被扯裂的白色蛾子,或许普通人不会留意到,但闻人鲛研学了九年的昆虫学基础让她产生质疑,这只蛾子肚子上的断裂,是人类手掌的挥舞造成的。

      闻人鲛站起身,目光凝重的看向黑色蚁群行来的方向。

      发霉的食物、被拍死的蛾子...

      有人被困山中!

      无论是迷路的旅人、被绑架的人质、还是敌军,此时应该都没有过多的战斗力。毕竟发霉的食物,说明已经被困在山中有些时日了,没有办法得到更新鲜的粮食。

      思及此处,闻人鲛足下生风,脚不沾尘的运行起了轻功,向那蚁群行来的方向飞掠去。她心下有些抱怨自己太过大意,没有带上她趁手的武器。不过这把柴刀也算是够厚、够硬、够长。若是遇到了劲敌,至少可以剁开对方的骨头。

      她熟知蚂蚁的习性,如果那处的食物被采集光了,蚂蚁就再也不会出现了。她必须赶在蚂蚁把食物运光前找到那个落难人的所在地...哪怕对方已无生还的可能。

      闻人鲛闭了闭眼睛,心下默默祈祷不要看到人的尸体。

      大概飞掠出了几十棵树的距离,闻人鲛便看到蚁群所出现的地方,是一个小小的土丘。确切的说,是小土丘上的垂草后面。她走上前,撩开垂草,意外的发现土丘后面隐藏着一个小小的地洞。

      闻人鲛想到了童话书中地精的巢穴,就是这样露一点点小“天窗”在地面上,大部分掩藏在地底。

      闻人鲛探了探,地穴的入口不算太窄,至少一个成年人侧身进入还有富余。借着明媚的日光,闻人鲛惊见地穴里修了简单的石阶。习武多年让她的身体变得十分灵巧,她摘下背篓,手握紧柴刀,躺身进入巢穴里,双脚接触到了石阶上,一点点的向下挪,直到地穴里变的足够宽阔,可以勉强容纳一人高。她方直起身子,向地穴深处走去。

      太暗了!

      离地穴入口越远,日光越微弱,地穴内虽逐渐开阔,却也越来越黑暗。闻人鲛随身并未携带火石,眼见就要失去视觉,突然眼前有点点荧光,飘浮在空中。

      照夜清?

      是了,温暖湿热的林间是萤火虫幼虫的聚集地,因为这里有它们大量的食物。而这个地穴里很有可能有萤火虫想要捕猎的猎物,所以它们发出了点点萤光吸引对方的注意。殊不知猎物还没来,等着它们的却是猎手。

      闻人鲛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上前,偷偷撕下自己的一角小衣。她的小衣用料柔软,材质薄透,足以令萤火虫在里面透出足够的亮光。

      她灵巧的捉了四五只萤火虫,将它们小心的罩在小衣下,虽然灯光及其微弱,却聊胜于无。再往前走,她竟触摸到了一间门。

      门上有锁,无法推开。闻人鲛抡起柴刀,两下三下砸开了门锁。

      门内有一张破旧的桌子,桌上却有着两点小小的油灯,火苗在地底稀薄的空气里艰难的燃烧着,看来不久前有人刚来过这里点过油灯。而油灯下的泥地上,倒着一个被捆绑的人。

      闻人鲛在门外放了萤火虫,关好了门。环顾屋内确保无其他人,她这才借着油灯微弱的光,看到了泥地上卧躺着的人的骨骼体态,从这个人的轮廓上来讲,她确定这是一个男人。

      她顾不得其他许多,将手指放在对方鼻下。发现还有微弱的呼吸。

      闻人鲛将人背起,一路从原路返回到地穴入口。她先将男人推出地穴入口,再自己攀爬了出来。见到阳光的那一刻她呼的松了口气,她将男人再度背在身上,向她知道的那个山腰处的村落走去。

      她可不敢将这男人带回山顶的扎营地,毕竟还不知对方的身份。更何况无论对方是敌是友,军队疗伤所在的扎营地是绝不可暴露的。她可不想平白害人性命,有时候知道的秘密少,也是一种幸运和解脱。

      就把这个男人送到山腰的村庄里、先让她们代为照顾一下好了。这一路要赶个三四天,还好自己柴刀在手,也有捕猎经验,并且对这座山上可以吃的植物了如指掌。唯一的麻烦就是山中出没的野猪和山狼,万一遇到了绝对又是场苦战,自己还没有把握能够打赢。

      闻人鲛常年在军里,练就了一身好功夫。她背着昏迷的男人,日行数十里,日落前便远离了地穴所在处。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她找了一处植被掩盖着的隐蔽的山洞,打算今夜就在此歇息。

      直到进了山洞,闻人鲛才解开了男人身后捆绑着的绳索,擦了擦他被泥土糊满的脸孔,在看到他容颜的那一刻,她不由得“呀”了一声。

      这本是一张属于光风霁月的少年脸,尽管显现出了数日的折辱,饥饿,干渴,却还是可以从骨相里看出他生的极好。闻人鲛是帝王的八位公主里容色最为出众的一位,平日里亦听闻过不少别人对她容貌的称赞。而被自己从地穴里救出的这名少年,却依旧令她惊艳了一把。

      令美人惊艳的美人,定不是平凡的美人。

      带火遗金斗,兼珠碎玉盘。河阳看花过,曾不问潘安。

      前世在典故中听到过河阳潘郎“掷果盈车”的美名,闻人鲛却从未想过会真的在现实中见识到如此貌美的少年人。

      他面容如月、骨骼优美。仿佛在流风回雪里,催熟了一树灼灼梨花。

      只是此时不是赏美人的良刻。

      她将少年放平在地面上,自己跑出山洞,小心的掩好洞口的植被。闻人鲛在不远处的溪流中捕到了几条肥鱼,又在山林间打到了两只胖胖的山鸡,捡到了些榛子和松子,还有些可食用的美味蘑菇和野菜。她拎着肥鱼和山鸡,将坚果和蘑菇野菜放在背篓里,又找了些不平滑的石头,打算以柴刀摩擦生火用。

      当她从山间走回山洞,惊讶的发现少年已经醒了,他好像是肩膀上的骨头受了伤,无法动弹,他微微抬起头,正用抵抗又恐惧的眼神看着她。

      闻人鲛忙对他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道:“你不必怕,这里离囚禁你的地方很远。我还未曾检查过你的伤势,只专注于背着你逃离那个地穴了。你好好休息,我来烧些饭食吃。”

      闻人鲛说着,并未靠近少年。毕竟他刚刚被解救出来,并不知道他在地穴里经历过什么,但是看起来那一定是很不好的回忆。她虽从未自己经历过,但她可以想象得到,很多人在经历了极大的痛苦和刺激后喜欢封闭自己,不易直接靠近,要循序渐进,慢慢让他们重新拾回自信,接触外界。

      闻人鲛在山洞里找了块空地坐下,用柴刀摩擦岩石,打出细小的火苗。再用细长的干木柴将小火燃起,加入更多的干木柴,生起一片篝火。

      “谢...谢谢。” 身后传来少年声若蚊呐的道谢声。

      闻人鲛没料到他会开口,被惊了一下,手一抖,差点把手中的一把木柴全部掉进火中,还好及时接住了。她转头看向少年,温柔的笑笑,回道:“你好生歇着,一会有烤香的肥鱼肥鸡,还有很好吃的坚果和蘑菇。“

      不知是篝火照映还是少年面皮太薄,闻人鲛看着少年脸蛋红红的微微点了点头。

      她将肥鱼用捡来的一块扁平锋利的石头刮好鳞片,开好膛,抛出内脏。又处理好山鸡的鸡毛和血水,坚果剥好壳,将果仁塞入山鸡的肚膛里。将鱼、山鸡、蘑菇、野菜串在细树枝上用柴火烤熟。不一会儿食物便香飘四溢,平躺在地上的少年腹中很合时宜的传来一声轻叫。

      这下少年的脸真的红透了。

      闻人鲛掩嘴笑笑,将烤鱼、烤鸡、烤蘑菇野菜摆在了一块大而扁平的河石上端给了少年,这是她打完猎之后特意去河边找的,她本是想找一片大大的叶子,奈何这周围的整片森林都是小叶落木,不曾出现类似芭蕉那样的大叶矮灌木。

      “你感觉还好吗?” 闻人鲛不敢单刀直入的刺激他,就先从他的感受问起。

      少年正小口小口的吃着一口鱼,听到这句问话怔了一下,好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而闻人鲛这时才借着篝火的光,仔细的看清了少年的长相。

      原来自己一直想他作“少年”是不准确的,眼前的这个男人,大约刚过弱冠之年,外貌处于少年与青年之间,还残留着几分少年人的稚嫩,又多了些许青年人的风骨。以自己前世二十九岁的眼光来看,他确实还像个少年,但对比今生自己的十七岁,其实当唤其一声“哥哥”。

      她望向眼前青年的同时,青年也在凝视她。

      自己刚醒来时还处于恐惧与不安中,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被人搭救了,也并未在意搭救他的人是何模样。在此刻面对面时才方惊觉到,搭救他的人是位比自己还要年少的姑娘,甚至模样生的这般好。

      那般的眉目静好,仿佛是生生的从仕女画中拓出的一张脸。

      青年的肩胛骨应是被打折了,他艰难的坐直了一些,对眼前的少女点首道:“多谢姑娘搭救,小生感觉好了不少。”

      闻人鲛却在此时靠近他,盯着他的肩胛骨看。

      “你的肩胛骨脱臼了。” 闻人鲛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骨折,不然这里荒山野岭的,也不好找大夫。“你能忍吗?能忍的话我帮你接回去。”

      青年一愣,随即点头道:“好。”

      他被京城地头蛇史银缸绑来此处,强迫他承欢于其身下。他不从,史银缸倒也并未打骂他,只是把他关进了阴暗无光的地穴里。每日地穴里有一两个时辰被人点上灯光,喂他些馊掉的饭食和不算干净的水,其余时间他双手被绑,眼前一片漆黑。饶是他自小心智坚于常人,也逐渐到了理智与崩溃交战的边缘。

      还好在崩溃的前一瞬,她出现了。

      思及此处,他目光里流泄出感激之情,温和的望向她,自报家门道:“我乃安国公庶子蔺樰,字虚白。此处离我兄长蔺远山驻守的云城不远,姑娘若是能帮我安好肩胛骨,我便可一路自行至云城去寻兄长。”

      他顿了顿又道:“我虽然不练武,但轻功很好。可以轻易甩脱追捕我的人。还请姑娘下重手,蔺某感激不尽。”

      若你能和我一起走就更好了。

      蔺樰被自己心里冒出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不知为何,他很想被眼前这个比他还年少的姑娘保护,仿佛有她在,自己的心底便会感到一片平和安稳。

      闻人鲛听到他的自报家门却惊了一瞬,什么人连安国公的儿子都敢绑架?更何况绑了他这么大的人干什么呢?做苦力看起来不够结实,又不是小娃娃,拐卖了也找不到想买他的家庭。

      等等,拐卖?

      闻人鲛将目光移到了青年秋江寒月般的清朗容色上,心中不由得产生出了一个出格的想法。

      自己前世在新闻里看到过,有罪犯囚禁了几名年轻女孩供其发泄□□。眼前这位公子生的如此好颜色,莫不是被哪位有龙阳之好的男人绑了,要占其身子,让其作妇人之态承欢身下?

      闻人鲛心里一颤,紧接着一股强烈的愤怒涌上心头。

      这些强迫别人的人罪无可恕!肮脏至极!他们发泄了自己的□□,却给受害人留下了深重的心理阴影。严重者甚至穷其一生都无法彻底摆脱这种阴影。闻人鲛痛恨□□犯,思及此处,她手上的动作反而更稳了些,她拉住青年受伤的肩胛骨,使劲向里一推,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青年的肩胛骨归了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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