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修罗场生存实录》彬和

22、出乎意料

　　在那些人离开之后，夏维安又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只是她这人向来坐不住，就算是风平浪静的生活，她也能搞出来点动静。

　　她去过几次后山。每次都会沿着山里的小路走向不同的地方。山里鸟雀声繁多，灌丛里有动物在灌丛中穿梭。
　　而每一条溪流，每隔一段时间就总有成群的小鱼分散游过。

　　她前两日下山买调料，就是为了在后山上烤肉吃。

　　当然为了烤肉，也不能光看这些。她还趁着去后山的工夫，打探到了后山每日在什么时间，什么地方没和尚看守。
　　比如后山上有两条溪流的后面，因为地势陡峭不宜种菜，便也没有开垦菜地。和尚们就不会去那里。
　　例如在东边或者山那边靠近山顶的地方，虽然菜地遍布，但中午的时候是没有人会去的。

　　她这个人又没钱又抠门，所以想吃肉总是要顾虑好久。前两日常颐把夏维安的心思挑明了说出来，梁镇宁虽然当时有所维护，私下却应会有所顾虑，故而这些时日都未曾来找过她，正好落得清闲。

　　后知后觉的杏儿看着三娘全身武装，有些不确定：“打鸟？”
　　夏维安点头：“嗯。”
　　她倒了点茶装水壶里，趁着杏儿跟着收拾的工夫说道：“梁镇宁正好不来找我了，我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俩人收拾好东西里偷偷跑到后山，找了一棵周围没人的树头碰头。
　　夏维安看不出时辰，只能判断出来是即将出现晚霞的下午。太阳虽已呈现颓势，却仍亮得刺眼，天际已隐约泛黄。
　　头顶鸟叫声一片。

　　夏维安放下包裹，从里头翻出从夏家带过来陪了她十年的弹弓。
　　杏儿仍有顾虑：“在寺庙后山打鸟，不太好吧……”
　　夏维安试着手感慢悠悠回她：“我觉得很好。这个时间找不到山鸡，又不想吃别的，只能打鸟。”
　　上次在长安虽然蹭了一顿饭，可因为遇见了那些人，她吃的并不痛快。

　　从地上捡起来个石子，转头看杏儿：“或者，你想吃那些还没小拇指长的鱼？”
　　见到女婢的抗拒，夏维安笑着把弹弓拉开，对准树上：“你帮我看着，别让那群和尚发现了。”

　　从八岁到十四岁，她几乎年年都会在夏府小院里打那些从天上略过的鸟。夏府那边常见的鸟是麻雀和喜鹊，她练了那么多年，早就有了弹无虚发的能力。
　　若非大雁年年都飞的特别高，她高低得弄个大雁来尝尝。

　　青山寺这边常见的鸟是杜鹃和斑鸠。其他种类的鸟也不少，前几日夏维安自己过来后山还见到了一只锦鸡。
　　不知道口感，但长得是真好看。

　　她抛开杂念，砸了咂嘴看向头顶。如今叶子依旧太多，还是能把上面的鸟挡的严严实实。
　　唯一好点的是手感还在。
　　闭上眼。
　　不多时，地上就掉了两只。

　　女子捡起来一个，扔给女婢：“一人一只。”

　　俩人把准备好的布铺开，把拔下来的毛包起来，血水也分成不同部分倒溪流里。就连生火都要专门搭个小棚子，把烟都聚拢起来。一点痕迹不留。

　　夏维安本以为自己能开开心心吃一场。尤其当她发觉肉已经熟了的时候，脸上都已经出现兴高采烈的笑了。
　　然而很不幸，那和尚又找过来了。

　　彼时夏维安刚把肉拿下来，撒上调料正准备开吃，刚张开嘴巴蓦地便察觉余光里恍惚站着一个穿僧袍的影子。
　　她下意识定睛抬头看去，待发觉来者是谁后，突然感到一阵无力。

　　她长叹着放下手里的东西：“和尚我怎么到哪儿都能遇见你？你是不是住持派过来专门盯着我的？”

　　梧砚看了眼她放在一边油渍呼啦的冒着香气的肉，眯了眯眼。
　　从某方面来说，她说的确实不错。住持确实不放心她。
　　但是跟她过来，却是梧砚自己的主意。

　　他走过去，坐到女子身边。
　　夏维安很大方。用筷子扯下来个腿扎着递给他：“分你一个？”

　　梧砚没接。
　　他把目光从肉上挪开，落到夏维安脸上。女子高昂着头眼神挑衅，仿佛笃定了他不会接。
　　他沉默片刻。
　　就在夏维安准备收手的时候，梧砚突然抬起手，把袖子往后拉了拉，抓住了扎着肉的筷子。
　　接了过去。

　　夏维安蓦地瞪圆了眼睛。
　　梧砚看着她眸中的变化，轻笑了一声：“我这个人吧，虽幼年出家，却天生一身反骨。”他说完，神色未变地把鸡腿放在嘴边，作势就要咬下去。

　　眼见牙齿就要碰到肉，夏维安持续惊恐。在那一瞬间，她大脑里闪过无数念头。甚至想夺下来也不是为了自己吃，而是想要帮他守戒。
　　梧砚看着她心惊胆战的样子觉得好笑，把东西还给了她：“自己吃吧。”

　　夏维安长吁一口气。

　　她一把夺过梧砚手里的腿，转头回去和杏儿继续坐一起，两个人相对而吃。夏维安不忘跟梧砚交流：“你这个和尚真的怪。天天不在寺庙里呆着，反倒一直跟着我。怪不得百姓都说你跟那些女公子们有私情。”
　　梧砚对这个猜测有稍微的排斥。他撩了下袍子：“那些流言和我没关系。”

　　夏维安不信。
　　她撇了撇嘴。
　　后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侧过头去看他。梧砚接受到之后，扭头也回看过来。
　　半晌，那和尚默默开口：“嘴上有油，在反光。”
　　啧，尴尬。

　　山林中本就不常见到太阳，刚刚夏维安和杏儿又忙活了许久，故而等她们吃上东西的时候，林子里已经暗了下去。
　　此时身边坐着一个和尚，倒是多了份佛光。

　　夏维安提心吊胆吃了半天，犹不放心：“你确定不会去住持那边告发我？”
　　“不会。”
　　梧砚啃着刚刚从树上摘下来的晚梨，就像是过来吃晚饭一般。
　　杏儿缩着脖子躲在一边。

　　后来等三个人都吃完前后走在山路上的时候，夏维安还是有些不太放心：“你到底是为什么找了过来？”
　　“发现你和你的女婢偷偷摸摸从屋里走出来，就知道你们是要做什么坏事。”
　　原来是被发现了。
　　夏维安再次尴尬起来。她摸了摸鼻子。

　　“不过，”临到后门的时候，梧砚突然停下了脚步，“如果后面想要到后山，最好是叫我一起。若是不想叫我，同院的净梧也可以。入夜之后，后山可能会有狼。”
　　白天也并不安全。

　　夏维安点头：“好。”
　　净梧就是那个话特别多的小和尚。

　　叫她肯定是不愿意叫的，毕竟多个人跟她们上山有诸多不便。到时候若是那小和尚没忍住吃肉了，她说不定还会成为破戒的一份子。
　　梧砚从她答应得那么爽快里，猜出来了她的不情愿。
　　他什么也没说，经过小院的时候脚步未停，身形没入到了黑暗里。

　　—

　　令夏维安想不到的是，她本以为梁镇宁应该被常颐的话刺激到，这些日子应该都不会来找她了。哪知才过去了两三日，这人便又抱着一摞账本找上了门。

　　她刚把梁镇宁迎接到屋子里，那人便“啪”一下把手里的东西全都放在了桌子上，兴致勃勃看向夏维安：“这些账本是另外的五家铺子。这五家铺子虽在盈利，干的营生却需要换一换。我想把这五家铺子全权交给你来经营。”
　　女子不理解：“你……那日常颐的话不会……”

　　梁镇宁抿嘴勾唇：“就是因为听见他的话了，所以才放心把这五家铺子交给你打理。”他笑得人畜无害，眼里却全是精明的算计。

　　因为这五家铺子至关重要。所以他嘴上说的是全权由她，但实际上，这五家铺子一旦出现问题，铺子里的人就会立刻告诉梁镇宁。而账本虽也同样交给她保管，但中间必然会经过梁镇宁的手。
　　所以，他很放心。

　　因为有了上一次的交流，这一次夏维安和他的商议就简单了许多。
　　而且这次拿过来的账本里，有一家店铺正好是夏维安一开始就想盘下来的那家。她努力抑制住自己不停想要翘起来的嘴角，脸都僵硬了才等到梁镇宁提出离开。

　　这位继子就连离开都不干脆地走，出去之后偏又拐进来一下，扶着门框探了个脑袋：“对了三娘，最好明天就下山去看看，这五家铺子可是我们梁家最重要的五家，千万别出了问题。”
　　这人去而复返，夏维安本就僵硬的脸瞬间便凝住了。

　　她眼睁睁看着梁镇宁消失在门边，院子里落下几只鸟，叽喳叫了好几声，她这才反应过来：“他凭什么喊我三娘？”
　　杏儿愣愣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没再过多纠结这个称呼，夏维安很快回神：“不重要。现下最重要的是，他给咱们的五家铺子里，有一家在咱们原本的计划里。”
　　她说着，凑近一脸懵懂的杏儿，表情神秘莫测：“贩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