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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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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密斯·陈十指张开,把手放到身侧,想要摸索什么,但身侧什么也没有,只能摸到布艺沙发的面料。
他缓缓把身子往后靠,一边假装漫不经心地说:“看来裴副教授的消息挺灵通啊。”
“我要是消息灵通,不至于十年都不知道你的名字。”他知道自己无法向任何人解释知道对方名字的途径,不过没关系,这个地方可以应付过去。
裴俊只是心有不甘,对方控制了自己十年,可他竟然不曾了解对方是谁。
或许不是没有办法,只是这些年的层层顾虑,还有一些不坚定的念头在作祟罢了。
这时,房门从外被人打开。
一队身着警服的男子从门外鱼贯而入,迅速冲到客厅,并及时将意图逃跑的史密斯·陈制服。
史密斯·陈怒瞪裴俊,却什么话也不说。
一名警官上前对二人说道,“现在怀疑你们在这里进行危害国家安全的秘密行动,请你们配合我们公安的工作,回派出所协助调查。”
裴俊点头起身,彭菲菲和彭亮从屋里冲出来:“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这是强闯民宅!我们做了什么事?你们有什么权利逮捕我的家人?”
警.察见还有一个女人在,几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顺手连彭菲菲也逮捕了。剩下的彭亮被警察一起带走,只有他没被戴上手铐。
彭菲菲尖叫着被警官押走,史密斯·陈和裴俊跟在后面。
裴俊进门时把钥匙留在了钥匙孔,方便警.察打开,这才能在没打草惊蛇的情况下顺利抓捕史密斯·陈。
在来彭菲菲家之前,他联系了几个他很放心的人,其中一个就是安全部门的高官,也是他的学生兼好友。
他对这个朋友坦白了自己十年来为境外敌对势力收集国家机密的罪行,并且让这个朋友动用他的权利在今晚安排抓捕。史密斯·陈狡猾得像一条滑不溜手的蛇,如果不是为了这次的资料,他未必现身彭菲菲家中。
也多亏了这十年裴俊的言听计从,从未反抗,使对方放松了警惕,给抓捕工作降低了难度。如果今天晚上公安部门未能抓住机会,史密斯·陈一定会再次人间蒸发很长一段时间。
裴俊很后悔,当了这么多年的卖国贼。
他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妻子阮行舟。
对方用妻子的生命来威胁自己,自己却从未采取正确的积极的行动让自己逃离困境,让妻子摆脱时刻受威胁的危险。
身为国安大学的老师,裴俊比任何人都清楚泄露国家资料是多么可耻的事情。他不仅没有保住国家机密,还使妻子置身于敌对国家人质的境地。裴俊无法原谅十年来自己的所作所为。
可惜没有后悔药吃,十年前一步错步步错。
当黄泉使者告诉裴俊,他上辈子最亏欠的人是这个敌国特.务时,他觉得太可笑太荒谬了。他最亏欠的人是妻子才对。
或许这辈子亏欠的是妻子吧?
裴俊自己心里有杆秤。如果说他上辈子亏欠了史密斯·陈,而这个人这辈子做的事会给成千上万的老百姓带来灾难,那么只有阻止他继续行恶,才是对他最大的报答。
所以裴俊把自己和史密斯·陈举报了。他对那个朋友唯一的请求就是给自己二十天时间陪妻子,他的妻子毫不知情,是无罪的。
对方没有答应他,只保证用尽可能温和的方式把裴俊的事告诉阮行舟。
裴俊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他觉得如果能重来一次的话,他一定选择站在人民的正义这一边,不去危害国家安全,也不给妻子蒙羞。
史密斯·陈在前往派出所的路上一言不发,甚至到了派出所,无论警.察问什么,他都说他有权保持沉默,有事找律师。
当然,无论他有多么狡猾,人民警.察都不会让他全身而退的。
裴俊的朋友特地去看了他,裴俊答应把自己做过的所有卖国行为全部招供,只希望他们能放他回去,让他亲口向妻子坦白。
朋友同意了裴俊的请求。
天蒙蒙亮,两人一起回到裴俊的家里,裴俊把资料都交给朋友,让他把电脑拿走,保险柜里的文件拿走,跟着过来的警察把屋里很多东西都贴上封条,最后留下裴俊去跟妻子告别。
裴俊走进卧室,阮行舟躺在床上,苍白的脸,皱着眉头,睡梦中也不安稳。
裴俊心疼地伸出手想要触碰妻子的面颊,一想到自己回到家没洗手,立刻去主卫把手洗干净,再回到床边。
不料阮行舟听到主卫的动静,醒了。
“我吵到你了。”裴俊内疚地说。
“没有,我也该醒了。”妻子对他笑笑。
裴俊对妻子的妥帖更加愧疚,鼻子一酸,转过脸说:“我给你做早餐去。”
这是他最后一次为心爱的妻子做饭了。
裴俊和阮行舟相遇在大学校园,那时他读研,她刚上大学,两人一见钟情,从牵手的那一天到现在,一直是所有人眼里的模范情侣,模范夫妻。
裴俊爱阮行舟,爱到后来知道她身体原因不能生育,也没想过放弃这段感情。
可他还是被人设计了,有了一个非婚生儿子,他将之视为耻辱,更不可能因为那是自己的儿子而爱他。
说不爱彭亮,他还是支付了彭亮这些年的生活费和教育费用,而且给的比一般孩子要用的多一些,实际上就是补贴了彭菲菲。
卖国的事他必须跟阮行舟坦白,但彭菲菲母子……他不想说。如果可以,他希望妻子一辈子都不知道那两个人的存在。
在阮行舟面前,背叛两人的感情比背叛祖国更令他羞耻。
裴俊把冰箱里的蛋和青菜拿出来,做了好几道小菜给妻子当早餐。
阮行舟慢慢品尝丈夫做的爱心早餐,清爽的小菜搭配鸡蛋面,朴素而贴心。
等阮行舟用过早饭,裴俊把碗筷洗干净,拉着她到小区的花园里散步。他们走了很久,阮行舟走累了,两人在一张长椅上坐下。
阮行舟先开口:“我看你这两天心事重重,应该跟我的病关系不大。你有什么事不要自己闷着,可以告诉我就说一说,哪怕我不能为你分担压力,可是我会站在你身边。”
裴俊忽然意识到,妻子从早上醒来到此时此刻,好像都没有发现自己没了牙齿、不仅嘴型是瘪着的,而且说话也不如平时清晰有力。
妻子不可能对自己的异状视而不见,除非……除非她看不清,听不清了。
“你……你是不是看不清东西了?”他和她面对面,距离不超过半米。
“嗯,有点,眼睛很模糊,但我想可能是放化疗的后遗症,也没别的症状,就没告诉你。”阮行舟不想让丈夫为自己担心太多,便隐瞒了视力上的问题。
“那听力呢?我现在说话漏风,含糊,你也听不出来?”
阮行舟点点头,又摇摇头:“你的嘴是不是被人打破了?”说着伸出苍白清瘦的手,想要碰一碰丈夫的嘴。
裴俊攥住她的手,心下哀叹没想到妻子为了不让他担心,隐瞒了这么多痛苦和不便。
他把阮行舟的双手拢在他的掌心,垂头踟蹰了很久,才哽咽地说:“老婆,我,我做了错事,对不起你,对不起国家。”
阮行舟大概是走的太多没了精神,她面容疲惫,眼睛没有焦距,轻轻地把头靠到丈夫的肩膀。
“十年前,我被人设计,抓了把柄,那人是个境外反.动份子,他逼迫我利用身份窃取国家安全机密,还拿你的安危威胁我,我迫不得已,只好对他虚与委蛇,一次次将公家的资料交给他。我,我有罪。我对不起你!”
“我最近身体也不太好,总是一发作就全身动不了,我在想,万一我比你还先走了,你以后该怎么办。”
阮行舟摇摇头,她没有露出半分吃惊的状态,不知是病痛的折磨让她明白除了生死无大事,还是她不在意丈夫瞒着她做了什么。
“从我们在一起,你一直对我很好很好。你对我保护得很好,我原本也希望和你一起携手到白头。可惜我的身子太不争气,让你在照顾我之余,为我扛下了那么多压力。”
“如果不是我拖累,或许你的身体不会出问题。”
“不是的老婆,生老病死自有天定,我们普通人改不了太多命运。我的身体大概撑不了太久了,我为你安排好了以后我不在的时候……答应我,要好好过后半生。答应我,如果我先走一步,你不要放弃,你要活着,活着,想念我,让我活在你的回忆里,让我在这个世界上停留更久一点。”
“我把自己做的错事,都跟上面交待了。如果他们找你去问话,你实话实说就好,你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其他的我已经做好了安排,你好好养病,如果一个人觉得孤单,就去兄弟姐妹那边多住一段时间,你的侄子侄女外甥都很喜欢你,这些年我们给他们不少帮助,你过去住,让他们好好孝顺你,他们都很懂事的。”
裴俊硬着心肠把事情一口气全给妻子交代好,见妻子情绪还是没多大起伏,心里松了一口气。
“就这些了吗?”阮行舟忽然问。
“……嗯,老婆,答应我,好好走下去。你的病,按时去复查,一定会恢复的。”他把妻子抱在怀里,二十多年没变过的姿势。
阮行舟木着脸,眼睑低垂,不知在想什么,看着像昏昏欲睡。
临近中午,裴俊抽了个空档对谭梅说,他愿失去所有资产,做为今天的选择。
谭梅说:“不必了,你已经做出正确的决定,最大限度补偿前世欠的债,接下来的二十天里,你可以保持现状,除了你的消化系统疾病继续恶化之外,不需要再失去任何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