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超聪明》雄关漫道

3、第3句话

　　两周后的英语课上。

　　英语老师将省内英语演讲比赛的事情告诉全班，洛市一中有资格推荐十名同学参加。重点班课业紧，省内英语演讲比赛也没有高考加分，班里迟迟没有人主动报名。

　　王艳霞看着班里同学没人举手，干脆点名，“柳依依，要不你去试试。”

　　柳依依眼睛一闭，班里没人，果然只能英语课代表上，她站起身，准备开口认命答应了。

　　李宓突然举手，王艳霞觉得有些奇怪，“李宓，有什么事情吗？”

　　她低着的头，随着身子站起来而慢慢抬起，“老师，我觉得柳依依不够资格参赛。”
　　柳依依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最后一排的李宓。

　　李宓双手撑桌，十指因过分用力，指尖有些发白，脸上却一片镇静，眼睛直直对上柳依依的视线，仔细的观察她的神情。
　　柳依依心直口快，立刻反击，“就你口语那样，还说我没有资格？”

　　大家立刻交头接耳的议论起之前学校论坛和社交软件上的爆料，吃瓜的看着两个人。
　　陈若昕微不可察的一笑，心想，可算开始了。

　　王艳霞严厉的说了声，“安静！”她上学期私底下和李宓沟通，希望她能参加全国中学生英语竞赛，思想工作做了很久，当时李宓还是没答应。
　　她有关注学校的论坛和社交软件上的生活墙和表白墙等等，知道柳依依和李宓起过冲突。王艳霞不想让学生间的关系过分尖锐，缓和道， “李宓，如果你有更合适的其他人选可以说，班内也可以办个英语演讲的预选赛。”

　　“我觉得我更合适。”李宓落地声如惊雷，她不死心的又强调了一遍，“柳依依你确定要和我比吗?”

　　陈若昕侧脸看着李宓，她说的时候只有尾音带了情绪，别人以为是李宓情绪激动才有点颤音，只有陈若昕知道，她只是因为主动说话，而十分紧张罢了。

　　柳依依感觉要被气炸了，“就你那水平，你以为我不敢？”

　　班里乱作一团，王老师使劲拍了拍讲台，她又确认了一遍，“我会请英语组的几位老师，到时候全班同学也都会看着，你确定想要试试，对吗？”
　　李宓坚定的点点头。

　　王老师看着班里同学，“那时间定在下下周的周二吧。”

　　柳依依挑衅的眯着眼睛，气势汹汹的坐下了。

　　李宓却近乎无力的倒在座位上。
　　英语演讲比赛已经无所谓了，散布谣言的人不是柳依依。
　　她咬唇，不是柳依依，真的不是柳依依。

　　李宓视线缓缓移动，等下，厚度，好像又不太对。

　　李宓打开课本，看到了夹着的一张A4纸，没有署名，宋体小四写着：
　　【今天放学体育馆后，有话要说。】
　　内容一模一样，一切都没有变化。李宓却突然感觉有股冷气，像蛇一样，从她的脚踝缠绕而上。
　　这张纸条，如此准确的时机，又出现在了座位上。
　　那个人，能预测到她的行动，并且享受般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那个人早就知道她会利用省英语比赛的事情来验一验柳依依了。
　　李宓抬头看了眼表，距离放学还有三十分钟。
　　这次没有再从任何议论中听到“体育馆”这三个字，而她还是不得不去。

　　体育馆被单向不透光的玻璃包裹了一层，劈里啪啦的雨滴打在上面有股清脆的质感。李宓打着伞，看着地面凹凸不平的形成水坑，小步迈着，来回踱步，耗着时间。

　　李宓又看了眼手机，已经六点了，对方还是没有出现。只能先回去了，李宓心里生出一丝奇怪的不安，为什么这次又不出现呢？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开始飞奔回到教室。
　　等气喘吁吁的回到教室，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桌子，身子一软，倚在了窗边。她没有想到，在这个学校里，居然也会出现这种欺负学生的事情。

　　她回头，向下望去，窗户外楼下的水池里果然高高低低的飘着消失的书包、课本和笔。学校里人几乎走光了，还有一两把伞在赶忙出校门的路上，不知道伞下的人是不是看到了，也或许是看到了装作没看到。

　　李宓认命的来到水池边，单手打着伞，校服的裤子被她卷了上去，露出纤细雪白的小腿，光着脚，弯腰，然后一样一样的把自己的东西捞出来。

　　“我刚刚还在好奇，为什么雨下这么大，你不回家，还在水池里做些什么。”
　　李宓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身向声音的来源望去。

　　陈若昕打着24根伞骨的黑色雨伞，就闲适的站在那里，一点没有在雨中落魄的样子。

　　李宓瞟了一眼他，又弯下腰，手里又抄起一本书，“你怎么不回家？”
　　陈若昕没有回答她的问题，问道，“你的书怎么回事？”

　　李宓低头甩了甩湿透了的书，回答道，“是我不小心掉进水池了。”

　　水池里滴滴答答的雨，绵绵的散开成圈，将倒影着的学校打散了形状。
　　扑通，一声入水声，又一把伞进了水池。
　　李宓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站起身子，回头，看着他校服卷着裤腿，拿起了泡在水池里的英语书，学着她的样子甩了甩书，陈若昕问道，“你怎么掉进水池了？”

　　“你怎么进来了？”李宓说道。

　　“你怎么掉进水池的？”陈若昕仿佛没听到，慢悠悠的又问了一遍。

　　李宓看着他把英语课本放在已经捞起来的书包旁边，他头发已经有点被淋湿了，袖口那里沾水湿了挺大一片。
　　“我不小心而已。”，她小声说道，“你不用帮我的，你会弄湿的。”

　　“反正是雨天，还能让你感激我一下。”
　　李宓听到后半句撇了下嘴，果然这才是她认识的陈若昕，精明如他。

　　*
　　第二天．
　　李宓一踏进教室前门，感觉有阴冷的视线和议论缠住了她。她扫了一眼班里的人，大家仿佛不敢同她对视一般，似乎又立刻专注于自己的事情。

　　等到了座位上，发现摆放的歪七扭八的英语书，打开着的两页被油性笔画的乱七八糟，无法看清原本的课文。

　　早读开始，李宓在座位上安静的默写课文，然后把默写课文的演草纸贴到了已经看不清的英语书上。
　　贴完之后，抚摸了两下那本中间两页明显突兀起边角的英语书。
　　没事的，至少她回来之后，英语书没有消失。

　　因为她“个性恶劣”，已经主动挑衅欺负了柳依依，自己这样，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李宓默默决定，以后要班里最早来，尽可能的活动在老师的眼皮底下。
　　她早已熟稔于心，这是保护自己少受霸凌的最好方法。

　　昨天下雨着凉了，李宓还不巧突然来了姨妈。她勉强撑着力气给体育老师请假，捂着疼的昏天黑地的肚子，慢慢挪着步子，去医务室准备躺一会儿。

　　她慢慢靠近教学楼，突然有人从后面使劲拉了她一把，李宓身子硬生生拉转向，又两眼一黑撞得鼻梁生疼。

　　哗啦。

　　李宓意识到刚刚即将要走到的地方，有一盆水浇下来了。
　　拉她的人立刻放手，后退了一步。

　　李宓吸了下有点疼的鼻子，睁开眼。
　　看到面前的陈若昕略微抬头，盯着那个刚刚浇下水的窗户，表情略冷，“这过分了。”

　　陈若昕伸手，“你需要扶着吗？”，他解释道，“我知道你昨天有点着凉了，看你走路那么费劲，给老师说来送送你。”

　　李宓没搭理他悬在空中的手，回身又慢慢的向前走，她等着陈若昕接着说。

　　陈若昕和她并肩走在一起，两个人中间隔着半个胳膊的距离， “你没办法了吧？”

　　李宓没吭声。

　　他接着说，仿佛蛊惑，“怎么不向我求助？”
　　陈若昕知道李宓当时举手，跳出来说不服气柳依依是在演戏。李宓想要试探柳依依是不是那个散布谣言的人。

　　在洛市，能和一中对打的省重点高中只有洛市外国语中学。李宓初中毕业于外国语的附属初中，名次拔尖，本来是可以不参加中考的，但最后选择考试来了一中。
　　在初一的时候，她就拿过全国中学生英语能力竞赛一等奖，因此获得机会参加了全国的英语演讲、英语辩论和风采大赛等系列活动。班里的英语老师王艳霞曾经劝她参加全国高中生英语竞赛，硬是没劝动。

　　但这次却突然跳出来，估计是在最开始造谣她告白被拒、或者是和柳依依厕所撕逼的帖子下面，看到爆料人说她初中的事情，所以在验柳依依是不是知道自己初中的事情。

　　李宓不能像他一样，直接去问柳依依，只能先捏造自己的谣言，再去验证柳依依是否知道自己初中的事情。

　　只要稍微打听下，就能知道李宓的英语口语绝对不差。柳依依嫉妒李宓，舆论一边倒的在辱骂李宓，柳依依又怎会特意去核查李宓的黑料呢？
　　柳依依那副必胜的表情，说明她本身就对李宓的初中一无所知。

　　造谣者不是柳依依。

　　自从李宓挑衅柳依依之后，贴吧里说她死爱面子、趾高气扬算是坐实了。李宓之前一直想要安安稳稳的毕业，这下彻底不行了。

　　陈若昕知道，不存在能讨所有人欢心的人。
　　所以看不惯你的人一直存在，而自从有了第一个敢于动手欺负的人，第二个，第三个，自然都慢慢出现了。
　　正如李宓现在遭受的这样，陷入一个恶性循环。

　　李宓咬唇，她当然知道最简单的方法当然是让陈若昕亲自说，解释最开始的体育馆事件就是个乌龙。
　　但她真不想和陈若昕扯上关系，毕竟陈若昕在学校人尽皆知。
　　更何况和魔鬼做交易，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校园里一旦有了暴力，就有了阶级。她作为众矢之的，是这个校园的最底层。
　　求他？
　　李宓觉得自己付不起他要的代价。

　　不知不觉走到了医务室门口，陈若昕极其轻声的说了一句，“走投无路的话，可以来找我。”
　　说罢，他敲了敲门，校医开了门，陈若昕换上能让人融化的笑容，“老师，还麻烦您照顾下她了。”

　　李宓的手抓紧了校服袖口，向前半步，有些局促，“谢谢老师了。”

　　陈若昕摆了摆手，转身走了。
　　李宓这才松了口气，抓紧的校服的手心里还有些汗。

　　*
　　周四，
　　李宓习惯于这种不被摄像头记录的，悄无声息的，和初中那么相似的霸凌。
　　所有人都在说，而她只有一张嘴。
　　她知道自己在学校不能说话，她已经是被认定的“坏人”了。
　　——但至少可以回家说话。
　　明天就是周五了，等过了明天，周末还可以拯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