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长与小男仆》枫糖与司康

2、第 2 章

　　第二天，艾登管家早早地就把亚尔弗列德给叫了起来，催他背了一遍书，又从头到尾做了遍规矩才满意地把他放了出去。

　　亚尔弗列德立刻往哈丁的小屋跑去，迫不及待地想和好友谈天。
　　但他扑了个空，小屋掩着门，里边没有人影，过来收衣服的女佣人说哈丁还没回来。

　　亚尔弗列德算了算时间，又从别院后门出去，沿着一条被车马压得平实的土路，朝着远处走去，这是通往隔壁镇子的路，上学时，他天天走这里，对一切都熟悉极了，他打算去迎一下好友，顺便摘几条刚冒新芽的柳枝回去插到花瓶里。

　　这条路不宽，刚刚够走过一辆双人马车，从这里看去，就像一条带子一样蜿蜒铺向远方。亚尔弗列德并不专心走在路上，他一会走到田垄上，扥一棵草在手里摆弄，一会又踩着乱石子，踢踢踏踏地走着，哪里奇怪便一定要踩一脚才算，不知不觉，他就走了好长一段路。

　　刚翻过一个小土坡，土路由这里一下分了四个岔，分别通往不同的村落，四周没有其他标准，只立着一棵粗壮的树，瞧着有许多年头了，粗细不一的枝干朝天空舒张着，奇怪的是，这树上还有很多枯黄的叶子，完全不像刚经历过凛冽冬季冷风的洗礼。
　　亚尔弗列德走累了，便伸手拽着枝条，脚下踩着树干上凸起的疙瘩，动作灵巧地攀到了树上，在某个粗细合适的树杈上坐了下来，他打算在这坐一会，看能不能碰上哈丁。

　　也许是昨晚睡眠不足的影响，也是是今天的太阳光实在暖和，亚尔弗列德眯眼坐在树上，没一会就忍不住趴到了粗糙的树干上，眯眼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来多久，一阵马蹄声吵醒了亚尔弗列德，他睁开眼，迷迷糊糊地循着声音看去，只看到他左边第一条路上，有个骑着马的行人身影正远去，离得太远，也看不清那在阳光下闪耀的是金色的头发还是别的什么。

　　没多会，再次闭上眼的亚尔弗列德又听到了马蹄声，这次他抬起头时，在第二条路上看到了骑马的男人，有一头不错的金发，那匹马也不错，矫健有力，皮毛顺滑，大概是谁家的有钱亲戚，亚尔弗列德看着他的背影想，可惜没看到正脸。

　　可没过多久，亚尔弗列德再次从马蹄声中抬起头，从枯叶的缝隙中好奇地看过去，竟然还是那个金发的男人，这次他总算看清楚了这人的模样：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男人，一头耀眼的金发，容貌俊美，身姿挺拔，缠着浅色绑腿的腿结实有力，只是看上去像是经历了一场长途跋涉，脸上稍有倦色，但还是难掩浑身典雅的气质。

　　此时空气中有微风拂过，扬起了土路上的尘，马蹄踏在土路上，声音极密极闷，这英俊的男子坐在马背上，上半身几乎不动，又换了条路离去。

　　亚尔弗列德完全没了困意，他在心里不住地想着这英武的骑士，和那一身高超的骑术。

　　——

　　等亚尔弗列德再次听到行人过路声响时，低下头就看到了哈丁和他的老师——一个和艾登差不多年纪的胖老头，这一老一少赶着牛车走，哈丁戴着草帽坐在前面赶车，车斗里摆着两个墨绿色大皮箱，其他地方被种着各式植物的花盆占满了，花盆由一些绳子绑在一起，被胖老头攥在手里。
　　亚尔弗列德记得他叫博图恩，从前是别院的花匠，后来教出哈丁来之后就被儿子接回家了，哈丁每个月去看他一次。
　　博图恩比离开别院时还胖了，乐呵呵地随着牛车颠簸，喊着哈丁慢点走，别颠破了他的花盆。

　　亚尔弗列德总算知道哈丁为什么回来得这么慢了。而他也总算等到了人，接下来该做的就是下树，坐到马车上去和哈丁一起回别院。
　　但他看了看脚下这几条路，张了张嘴，还是没叫住哈丁，而是继续用手支着下巴，往之前那位金发骑士离开的方向看去。

　　这黑发的男孩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又等了好久，可是再没看到那耀眼的金发，便鼓了鼓嘴，唉声叹气地摇晃着树干，听着干枯的树叶呼啦啦掉到地上的声音，后悔没早点下定决心和那个人打招呼，哪怕是搭句话呢。

　　“你好，请问你知不知道这里有座都斯特家族的别院怎么走？”有人问道。
　　亚尔弗列德猛地从树叶间探出头来，那一刻他看到高大俊美的骑士牵着一匹骏马站在树下抬头对着他笑得温柔，一束被微风吹乱的金发垂在耳边，在阳光下反着闪动的彩光，比金子还耀眼。

　　“啊……就是……往这边……阿不……”亚尔弗列德满脸通红，磕磕巴巴地说了一些他自己后来回忆起来都尴尬得要钻到地底下的话。

　　那天到最后，他是被人揽着腰坐在马背上，顺着小路回别院的。

　　——

　　“这么说，你就在树上看着我骑马来回几趟都找不到路的傻样咯？”
　　这真是巧得不行，那向亚尔弗列德问路的男子正是提前从都斯特庄园赶来别院的骑士，他主要作为‘先行兵’来探路，再回去接应同伴们前来，毕竟乡下的路可不好走。此时他已经换上了一身式样简约的常服，金色的及肩发在脑后束成一个小揪，拿着一把软毛刷清理马背。
　　“怎么会——那天阳光太好，我睡着了，阿尔杰大人，您冤枉我。”亚尔弗列德悄悄地噘嘴，双手举着鬃毛梳一下一下地为马儿梳理鬃毛。
　　“哦？”阿尔杰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怀疑，他捏了捏亚尔弗列德红扑扑的脸蛋，笑道，“暂且信你了。”
　　亚尔弗列德晃了晃脑袋，十分自豪地扬起头，说：“您就必须得感激我，要不是我恰好在树上睡了一觉错过了哈丁的牛车，说不准现在您还找不到别院的门呢！”
　　“那我怎么感谢你呢，小家伙？”阿尔杰说，他拍拍手下的白马，“带你去跑一圈？”

　　“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好的主意吗？”亚尔弗列德立刻弯腰，拍了拍自己的小皮靴，蓝眼睛笑得弯弯，“没了！”

　　然后他十分自觉地抬起胳膊，让高大的骑士把他给拎到马背上，侧身坐好。
　　“为什么我不能像你那样坐着？”亚尔弗列德好奇地问。
　　“如果你想把腿磨破皮的话。”阿尔杰说，他松松地拽着缰绳，马儿就脚步轻快地跑起来。
　　“那太可怕啦——不过这骑着马的感觉还真不赖！”亚尔弗列德拉长了声调的时候，听上去很像在撒娇。
　　“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阿尔杰说。
　　“要去庄园做事是不是都要掌握骑术呢？”亚尔弗列德问道，他对阿尔杰和他所生活的地方都好奇极了，那些曾经他只能从书上看到的故事终于有了道现实的口子，让他忍不住去钻讨。

　　于是在交谈中，他总忍不住去问这些事，在阿尔杰的回答中，他也知道了很多事，男爵的府邸啦，狩猎宴啦，舞会上的男男女女啦，湖里养的天鹅啦……这名年轻的骑士讲得最多的还是他的生活，比如他的祖父和父亲都效忠于都斯特家族，他是家里最小的儿子，小时候跟随着曾经的都斯特男爵夫人学习礼仪，如今才从骑士学校毕业两年，跟着现在的男爵做事，手下管理着十几个侍从。

　　这些事完全攥住了这个14岁少年的心思，常常从家里溜出来找他。
　　有时候，亚尔弗列德也会向骑士讲自己的生活，跟着佃农们下地，但只是在田垄上追着蝴蝶跑；和伙伴拿弹弓装上小石子打鸟；攀到树上去摘果子吃；或者把麦秸跺堆成个假房子，躲在里面睡大觉；或者央求马车夫给他在村外的树上订个绳子，吊在上面打秋千……
　　讲累了就听骑士用那温柔的嗓音给他唱着城里流行的歌谣，在那马蹄的哒哒声中，心思便跟着歌词越飞越远。

　　亚尔弗列德从来没想过他竟然能和一个骑士这样相谈甚欢，他们在田野中漫无边际地交谈，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让对方特别感兴趣，话题从庄园到农庄，再到学校和作业，亚尔弗列德苦恼的考试和爷爷无休无止的唠叨，阿尔杰奔波的工作和难伺候的主子们，这两个人过着完全不同的生活，像两条平行线，却在这一刻凭空产生了交集，不熟悉的经历成了彼此的谈资。
　　亚尔弗列德对阿尔杰既崇拜又喜欢，他们什么都聊，直到听见厨娘在村口喊大家回去吃饭的声音，才各自分开，亚尔弗列德回别院，阿尔杰骑着马回镇上。

　　阿尔杰暂时住在镇上的旅馆中，他说要等同伴们到了之后再一起到别院来，具体的调整也要等其他的骑士抵达后才能开始，恰好亚尔弗列德的学校也放了假，于是两人便分别拥有了好几天的空闲。

　　“好多天不见你人影了，那个都斯特来的骑士就这样迷人吗？你和姑娘们都围着他转。”哈丁搬着两盆花从窗下走过，抬头对撑着下巴在阁楼窗口发呆的亚尔弗列德说。
　　“爷爷让我跟着学习——并且他的确是个非常有魅力的男士，”亚尔弗列德笑嘻嘻地说，“如果我是个姑娘的话，等长大就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