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归》枝上黄鹂

12、第 12 章

　　杨柳醒来的时候招财又跑了
　　她便知道，楼下还有一个睡不着的季朝
　　他看起来比先前好多了
　　眉眼平和，没有了之前的愤怒与难过
　　杨柳站在楼上可以看到他挺直的鼻梁，俊拓有致的侧脸，晕染着柔和的光
　　他坐在地板上，专心致志的把快乐屋拆开来，每一个零件都仔仔细细的清理了一遍
　　招财侧卧在他的身旁
　　它又胖了
　　他们两个，比杨柳还像个幽灵
　　整日整日的在这栋房子里游荡
　　“我要回去了”杨柳对他说，“回去上课”
　　季朝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礼盒
　　“你的生日我就不过去了，柳柳，不要让爸妈难过”
　　那是一串珍珠项链，是杨棉与她心照不宣的约定
　　她的每一个生日，杨棉都会送给她不同的首饰
　　她总是会说，柳柳又漂亮了一点啊
　　总是会有人跟她说，女孩子家打扮的那么花枝招展干什么，好好学习不就行了
　　他们要她收敛起她的欲望，压抑她的渴望
　　漂亮无用，只有成绩才是王道
　　可是杨棉却说，就算是学习也可以漂漂亮亮的
　　你值得拥有许许多多的东西。
　　杨棉把她没有得到过的，全都给了杨柳
　　杨柳为她原先说过的话向季朝道歉：“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
　　季朝抬起浓密的眼睫，他的眼睛很深邃，眉骨俊朗，碎发全部向后拢起，露出清晰的脸部线条
　　流畅，俊逸
　　看向杨棉的时候是十二分的深情与专注
　　这样的男人，年少有为，功成名就
　　在商界声名鹊起的那几年，是炙手可热的新贵
　　他本可以拥有许许多多的选择
　　她早该知道
　　不是杨棉离不开他
　　而是他离不开杨棉
　　季朝说：“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问题”
　　杨柳把邮箱里的信放在桌面上
　　“邮箱已经塞满了”她解释道
　　拿出来的每一封都是杨棉收
　　来信的人仿佛不知道她已经离开了三年
　　还在孜孜不倦的给她的杨姐姐写信
　　“要不要提醒对方一下呢？”
　　季朝说：“不用”
　　就这么写下去吧
　　起码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记得杨棉，那个美好的不再是受尽指责的杨棉。
　　杨柳问他：“那么，我可以看一看吗？”
　　他沉默了一下：“可以”
　　于是杨柳又知道了另外一个杨棉
　　总会有不一样的世界
　　有人住高楼，有人在深沟
　　杨棉资助着不能完成学业的那个孩子时，或许也是想的，多一点希望，哪怕只是多一点都可以活下去
　　当她如果看到这些来信，会不会很开心，有人因为她在一直努力的面对生活。
　　她静静地读完所有的信
　　信中的女生最后写道：如您所愿，我也即将开始一段崭新的生活，它或许是艰难的，但对我来讲，它是一段新生，我将带着您对我所赠与的所有善意继续一如既往，无惧无畏的坚持热爱生活，也将以我所能为更多需要帮助的孩子们提供您曾给予我的帮助。
　　祝安好
　　“一开始帮助她们，是为了让杨棉有点心理寄托”
　　她那段时间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季朝有一日心中不安，早早地从公司驱车赶回家里
　　房间里、院子里都没有她的身影
　　在那一瞬间他想到了种种可能性
　　他头皮发麻、一声声呼喊她的名字，心跳越来越急速，眼前一片漆黑
　　最后他听到一声哭泣
　　那小小的，压抑的抽泣
　　他脚步虚软的顺着声音奔过去
　　才发现她把自己缩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双臂抱膝，头深深地埋进臂弯，她紧紧的抱着自己，那么的不安与恐慌
　　她的眼睛不再有光彩，像失了魂一般无助迷茫
　　“我不知道怎么了，季朝”她像一个坏掉的娃娃，睁大了眼睛，控制不了眼泪的蔓延，明明看起来那么的完美，可是心却空了
　　她害怕，恐慌，无助，她有许许多多没有办法讲出来的东西，那些东西压在她的心头日复一日的折磨她，甩也甩不掉，最后那只怪物一口吞掉了她。
　　季朝颤抖着把她抱进怀里，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自私，是在他自顾自的为了梦想中两个人的未来打拼时，那时是他的事业上升期，他开始不怎么回家，杨棉每天给他的晚安电话里都在笑，说让他放心，一切都好。
　　可是那一天，他觉得心口很慌，有一个声音在催促他，马上回去，马上回去。
　　他曾经许诺要给她一个美好的未来
　　可是现在杨棉宁愿自己备受煎熬也不向他求救
　　因为他不可依靠
　　“好痛苦啊”
　　她窝在他的怀里，反反复复的重复着一句话
　　“我好痛苦啊”
　　如今再回忆起这段过去，仍觉心如刀割，无法呼吸
　　他背弃了自己的诺言
　　他没有照顾好她
　　即便她离开了还要受到那么多的非议
　　她明明救了人
　　可是被议论的却是她的过去
　　杨棉要是知道了该有多难过
　　他后来也学会了杨棉的笑，然后面对整个世界，只觉得无趣透顶，完好的躯壳下包裹的是怎样的千疮百孔的灵魂，他想他终于知道了
　　就是因为如此，才不可原谅。
　　他没有办法原谅这样一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