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归》枝上黄鹂

1、第 1 章

　　季朝在四点多的时候醒来
　　外面的星子还在闪着
　　他却没有了丝毫的睡意
　　他做噩梦了，噩梦很可怕，吓得他立刻醒了过来。
　　他翻身朝向床的里面，如果杨棉还在的话一定一边迷蒙着眼睛，一边揽着他的脖子亲亲他：“没事没事，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季朝对着空荡荡的床，轻声说：“杨棉，我又做噩梦了”
　　可是，没有人再回应他了
　　他闭上眼睛想象着杨绵的身体，杨绵的温度还有杨绵的嗓音
　　房间是那么的大，那么的空旷
　　明明身上盖着被子，他却感觉到一阵一阵的寒意。
　　招财轻手轻脚的跳上床，眼睛又亮又圆，它又胖了些，浑身的肉走起来一颤一颤的，但还是那么的灵活，它趴在杨棉躺着的位置，尾巴一扫一扫，发出轻轻的呼噜声。
　　季朝伸手给它顺毛，它便伸过脸蹭他的掌心，然后又伸出小舌头去舔他的手指。
　　舔着舔着就不动了，它歪过脑袋看着空荡荡的枕头，似乎在沉思，这里以前总是会有一个女人，总爱一把手捞过它，肆无忌惮的揉弄它的身子，使劲亲它的小脑袋，然后在它不耐烦地要亮出爪子警告她的时候哈哈大笑
　　“好爱你哦”
　　她总是这样直来直去的表白
　　如果它不是一只猫，如果它的脸上没有猫毛的掩饰，它大概会用两只爪子捂住脸，瓮声瓮气的抱怨：“真是奇怪的人类”
　　可是现在这个女人消失了很久了
　　耳边也没有那种稀奇古怪的声调：“好爱你哦”
　　没有人再说爱它了。
　　她去哪里了
　　季朝握握它的爪子，他也只是懒洋洋的看了他一眼
　　以前那么讨厌别人碰它的利爪，如今被握在手里也没有反抗
　　它看起来有点忧伤
　　季朝问道：“你是想她了吗？”
　　没有人回应他
　　“除了我们，好像没有什么人记得她了”
　　他自言自语：“不过也好，她也最讨厌人了，什么人都讨厌”
　　“你说，她是不是也讨厌我？”
　　不然为什么走的这么的干脆利落，头也不回。
　　它没有理他，这种碎碎念它听了太多太多遍，别的猫都说，这个大房子里的男主人精神不正常，总是自言自语的不知道在讲些什么。
　　它知道，他只是太寂寞了。
　　即便她离开了这么久，他们还都没有适应这个房子里少了一个声音，这栋房子里的每一处都有那个女人存在过的痕迹。
　　杨棉喜欢猫
　　季朝还记得把它抱回来的第一个晚上
　　她浑身湿漉漉的跑回房间，怀里抱着一只在外面流浪的小野猫
　　“看，我带回来什么”
　　她的眼睛亮闪闪的，献宝似的揭开怀里的衣服，衣服下包裹的一只小东西瑟瑟发着抖，浑身都在炸毛，虚弱无力的发出嘶吼。
　　她那时还在生病，这么一闹半夜又发了高烧
　　季朝又气又恼，恨不得把她打一顿才好
　　杨棉拉拉他的手：“你不要生气了啊”
　　季朝板起脸故意不理她，可是杨棉又说：“它真的好像以前的你啊”
　　“小小的，可怜巴巴的……又那么凶……”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汤匙药灌进嘴里
　　季朝冷着脸，一勺一勺的给她喂药：“生病了就不要说那么多话”
　　杨棉喝完一碗药，整张脸都皱起来：“好苦啊”
　　“现在不准吃糖”他站起来去洗碗，回头冲她说：“这是对你淋雨的惩罚”
　　“狠心的季朝朝”杨棉小声说
　　下楼路过客厅时，小东西窝在杨棉为它准备的小毯子里睡得正熟，一只小三花，还有一只黑眼圈。
　　季朝蹲下去仔细观察了下，又嫌弃的撇开目光：这么丑，他才跟它不一样好不好。
　　即便这么嫌弃，但还是认命的买了猫粮猫砂，带它去打疫苗做体检，最后亲手为它搭快乐屋的时候
　　杨棉坐在地板上拿逗猫棒一边逗猫，一边说：“我们家有一位好爸爸，好呀好爸爸”
　　屋子里到处都是杨绵的笑声
　　季朝抚摸着它光滑油亮的皮毛，杨棉走后，季朝把它喂得很好，只是它太懒了，为它搭的快乐屋都落了一层灰也没有再见到它去玩过，它总是懒洋洋的趴在大门口，等待着一个永远都不会回来的人。
　　“她不要你了”季朝故意说
　　可它只是静悄悄地趴在那里，听到脚步声便会机敏的哒哒跑过去，满怀期待的昂头，好像下一秒那个人就会推门而入，笑意吟吟的把它抱起来
　　但是每次出现的人都不是她，它恹恹趴回窝里，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那扇门
　　日复一日
　　它好像不懂得离别的含义，只当她是出了一趟远门
　　即便过了很久，离家的人总还是要归来的
　　到那个时候，它依旧还是她怀里的小宝贝
　　她最爱最爱的独一无二。
　　季朝闲下来无事的时候也不再出门，他喜欢待在这栋房子里
　　然后回忆着有关于杨绵的一切
　　回忆的多了又觉得痛苦
　　他又开始恨杨棉
　　他想，要是忘记这一切该有多好
　　可是他忘不掉
　　杨棉每天都出现在他的梦里
　　每一个让他来不及抓住的梦。
　　季朝想，他才不狠心，真正狠心的是杨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