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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罗淑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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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屋子真破啊,灯也是坏的。
好黑。
房间里只点了一根蜡烛,邬有坐在我对面,死了人,那院子的老板再不愿意让我们借他的房子了。我面前的桌子上散落着很多纸,邬有把他白天找到的所有线索都写在这些纸上。
“好了,”邬有拿了一张新的纸,又把录音器打开放在桌子中间“开始吧。”
“开始了。”我在心里重复了一遍他的话,“邬有手上有一条疤。”
嫌疑人一,李颇
“名字。”
“李颇。”
“年龄。”
“33。”
“和被害人罗淑臻的关系。”
“她是我未婚妻,我俩订了婚了。”
“被害人遇害前有没有和你联系过?”
“有,她给我打电话,说要提前来这儿住。”
“请把案发之前的经过详细的和我说一遍。”
“淑臻下午下班以后就给我发消息,说要提前一天过去住,让我第二天直接来就行,我们约好她到了以后给我打电话。我就一直等,等到晚上七点多的时候不是下雨了吗,我还没接到电话,我就给他打过去了,打过去以后,有人接了,但是没人说话,我还当下雨天没啥信号。就也没再打。今天早上我一早就起来了,结果来这儿一问,才知道昨天晚上根本没人来!”
邬有沉默了一下,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你未婚妻是哪里人?”
“岐省那边的吧。”
“岐省?”
“她妈改嫁过好几回,她的户口也跟着改来改去的,到时候我俩办完婚礼,她的户口就转到我这边。”
邬有皱了眉头,又问道。
“你俩在一起多久了?”
“嗯,四年,三年?差不多这么久吧。”
李颇说完,带点讨好的看着邬有,他不知道邬有为什么突然问他户口的事,也不知道邬有现在想到了多少,所以只能问什么答什么。
男女朋友,提起来一口一个我未婚妻怎么怎么的,两人应该是很亲密的关系,但邬有总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怪,正打算追问,突然听见外面有人敲门。
李颇眼瞅着邬有脸上的疑惑越来越多,头上的冷汗哗哗的往出冒,心说这下可真是死到临头了,突然听见有人敲门,他激动的恨不得当场给门外那人跪下。
门口是一位满头白发的老太太,穿了一件深色的碎花布衫,肩上还挎着一个布袋子,里面鼓鼓囊囊,头发结在一起,应该是在这附近流浪,见有人开门,一声招呼都不打抬脚就要进来。邬有见状忙拦住她,老人见这男人不让她进去,瞬间尖着嗓子大叫起来。邬有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想拦住老人的去路,结果适得其反,老太太被阻拦,叫的越发大声,一面大叫一面挥手胡乱拍打,邬有来不及躲闪,被打中好几下,一时间场面混乱无比,李颇彻底被吓傻了,躲在后面不知道该不该伸手帮忙。
两人扭打在一处,李颇在一旁进退两难,可老太太突然安静下来,像一具电量耗尽的玩具一样呆呆地站着,整间屋子顿时落针可闻。
在之后的一段漫长时间里,老太太,邬有,李颇三个人维持的诡异的安静,谁都没有动作,也没人发出声音。突然,老人脸上浮现了惊恐的神色,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嗓子里发出了破碎的嘶哑,像有人掐住了她的脖子。
老太太的行为在夜色的衬托下显得诡异又惊悚,李颇想上去帮忙,又怕这老太突然暴起给他一拳,但更怕这老太太是突然犯了什么病,抢救不及时的话折在这屋里,农家乐老板辛辛苦苦干了三四年,好不容易休息一段时间,要是连死两人,那可真是中大彩了。
李颇头都要大了。
桌子上的烛火被闯进屋里的风扰的断断续续,墙上的影子也忽明忽暗,邬有缓缓回头,看着风翻着自己整理好的笔记,这里知道一切来龙去脉的只有他了。
邬有沉默的注视着蜡烛下面小小的阴影,罗淑臻似乎变成了一根长长长长的线,连接了雨天,也连接着黑夜。
两人重新坐回桌边,邬有整理着被风吹乱的笔记,李颇坐在对面发呆,屋里似乎比之前更安静。老人在怔楞了半晌之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仿佛从未来过一样,只剩下邬有和李颇面面相觑。
邬有率先打破寂静,“继续吧。”说完以后沉默的坐回了自己原本的位置,李颇完全没反应过来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而邬有对此也没有提出任何疑问或者是解释,他再次拿起了笔在纸上写着,两人谁都没有再提起刚刚发生的一切。
沉默像蚂蚁一样爬满的李颇的身体,堵住他每一处毛孔,时间被无限延长到没有尽头,当身上有虫子在爬时,每一秒都是确确实实的酷刑。
又过了很久,很久,至少李颇是这么感觉的,久到他觉的蚂蚁帝国的领军人物已经将胜利的旗帜插到脑袋的最顶端时,邬有终于从笔记堆里抬起了头,对上了李颇的眼睛。又是一段让李颇窒息的沉默,每次他都感觉邬有马上就能开口问他,马上就能结束这场刑法时,邬有又能适时的把头低下,重新回到那堆资料中去。几个回合之后,李颇再也受不了了,正准备张口的时候,邬有的手机突然响起来,邬有看了一眼,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告诉李颇自己明天早上会早点过来后就匆匆离开了屋子。
于是整个院子只剩李颇一个人,蜡烛已经烧了半根,融化的蜡烛一层层堆积,慢慢变成了山的形状。屋外的山上散落着鲜血和真相,屋内的山上只有一簇小小的火焰。李颇等了很久,才起身走出屋子,他把院子里里外外都转了一圈,确定除他以外再没有第二个人后,他来到了停车的院子,从自己车后排的座椅夹层里摸出了一部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李颇的父亲死的很早,母亲一个人要照顾两个半身不遂老人,还要拉扯三个孩子,家里日子过的紧紧巴巴,他是家里最大的孩子,受够了老人的叹息和母亲驼着的背,所以上完初中就辍学南下,离开那个地方。这么多年他做过很多份工,但无外乎都是些拿力气换钱。他还记得第一份工,水泥厂的货车装卸,同队的工人多是些上了年纪的老汉,只有他一个年轻人。老汉黑瘦的身体一次能装三袋水泥,而他被压得东倒西歪。
水泥厂管饭,每顿的菜式都大差不差,包菜和粉条占多数,几乎看不见肉腥,馒头或是米饭,再配上一桶像水一样的汤。就是这样的饭,李颇每顿都会吃到马上就要吐出来。他也不知道这样的生活算不算的上好,但至少不用再闻到那股腐烂的死人的味道。
李颇挂掉电话,把手机重新放回后座的夹层里,然后回到了刚才他和邬有待过的房间。
屋子其实是原来的仓库,后来农家乐的老板建了一个面积更大设施更好的仓库以后,这间就空下来了,李颇环顾着这间屋子,蜡烛是邬有从车里拿的,仓库在整个农家乐院子的后面。邬有和李颇从山上回来以后最近的就是这间仓库,如果要住客房还得再走一段路,仓库里还有没搬走的桌椅,所以索性就在这儿凑和了一下。
天已经很黑了,四周只有风声,李颇锁上了仓库的门,慢慢的向客房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