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知君意》雨兮玉兮

54、第 5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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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了多年查探宋玄终于找到了障境的秘密，障境其实并不是天然形成的，是人为。
　　而这个人为便是先城主——刘道廉。
　　障境的形成是因在密林深处有处密室，里面有人专门用野兽和人的尸体炼毒，然后用特制的通道将毒雾释放到障境林各处。

　　宋玄他们做的便是找到那处源头将其捣毁，让障境不再是障境。

　　刘道廉是老晋王的人，一直在南蛮为老晋王做事。
　　老晋王不知在哪里得到一份秘方，可以制造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刘道廉做的便是组织人把这个秘方制做出来，他们便把位置选在了毒物众多的南蛮密林。
　　让北丰逐渐对南蛮失去掌控也是老晋王在北丰周旋部署的，为的就是让刘道廉做起事来更加方便不被人察觉，且让南蛮这支军队在他必要时能够出现的出其不意。
　　只是老晋王没想到刘道廉去世后他的后代便不受他的控制了，反而将南蛮彻底和外界隔绝起来，甚至让障境的毒气更加剧烈，擅自闯入稍有不慎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世人皆以为北丰皇帝放弃了南蛮，可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些年间皇帝不停发配犯人到这里是为了打入南蛮内部，玉间谷关押的的确是十恶不赦的恶人，但他们都有一个活下去的机会，便是等着谷主带领他们清除障境，让南蛮重回北丰。
　　五年前，刘道廉试图掌控整个玉间谷为其所用，让他们成为他的试验品。因为他发现那份秘方制作出来效果也是因人而异，实力越强之人服下之后杀伤力更强。南蛮兵力不多，但若是把玉间谷一众纳入麾下让他们吃下那些药，那些本就可以以一敌百的人便会变得更加厉害。

　　只是刘道廉没想到药物的副作用十分巨大，变得更强是真的，死的很快也是真的。
　　上一任谷主便是死在刘道廉的试验之中，可以说整个玉间谷大半人都死在那次试验之中。

　　只有一个少年除外，少年是谷主新收的小徒弟，所有服药的人都死了，唯有那个少年挣脱了千斤重的铁链，浑身每一寸肌肤都在往外渗血，他发疯似的从试验地出来杀光了所有看管者，那时候的少年也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
　　后来少年被玉间谷一众捡了回去，少年不仅没有死还变得更加强大，后来便被选为新的谷主。

　　重新踏进玉间宫的地道，宋玄死去的记忆又出现在脑海里，他记得第一次遇见师父是在障境里。
　　那时是他刚被圣上流放到南蛮的第二年，表面是流放，实则是圣上要他打入南蛮内部，慢慢找出南蛮障境的突破口。他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死在障境之中，他晕倒在障境边缘，是师父将他救了回去。

　　他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听到对方说：“我看你身娇体弱，是个练武的好苗子，不如你当我徒弟吧。”

　　“……”宋玄稚嫩的脸上出现了迷茫，“不是骨骼清奇吗？”

　　“哈哈……”他的反应引得对方哈哈大笑。“清不清奇的得练了才知道，只要你肯下功夫，就是不清奇老夫也能把你变成武林高手，怎么样，你当不当徒弟？”

　　本就是带着任务的宋玄自然一口答应下来，“当，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对方是个留着山羊胡子的小老头，又瘦又小，笑起来的时候两个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看起来十分的狡猾。

　　他跟着师父学了几年武功，事实证明他是个骨骼清奇的孩子，短短两年便把师父传授的武功学了八.九成。两年的日子在练功与摸情报中平静度过，直到他十三岁那年……

　　有一天玉间城的城主出现在玉间谷的竹屋，他不知道城主和师父说了什么，只知道刚开始师父是震怒的将城主赶出来，后面城主又来了几次，最后一次师父没有赶走城主，而是将玉间谷里身强体壮的少年一并带到了城主面前，其中也包括他。

　　再后来他们便由师父领着到了玉间宫的地下城。
　　他害怕的抓着师父的手，师父安慰他：“不要怕，为师带你们来，定会将你们带出去。”

　　他的话不仅是说给他听，也是说给各位师兄听，他们相信师父。

　　“师父，我饿了。”宋玄眨着亮晶晶的眼睛说。

　　“臭小子。”师父在他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回去给你烤大饼吃。”

　　他从始至终都没问过师父要带他们做什么，因为他也同样相信这个师父。

　　只是他没想到城主给他们吃的药那么霸道，能让人瞬间爆发出强大的力量，也能在瞬间让人爆体而亡。
　　宋玄是最后一个服药的，也是最后一个药效发作的，他眼睁睁看着师兄弟们互相残杀，眼睁睁看着那个说回去要给他烤大饼的师父在他面前四分五裂……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去的，只在别人口中得知自己出去后双拳紧握，后来他们强行掰开他的手才看到他的手里拽着的是两截手指。
　　是师父的手指……

　　“主子！”
　　林让打断了你的回忆。

　　宋玄回过神打量这个地方，一样的血腥与阴暗，他问道：“怎么样，找到了吗？”

　　“没有找到秘方，里面除了一些尸体，越城失踪的那些士兵都不见了。”林让说。

　　越城失守，一部分的原因便是北丰的士兵无缘无故失踪。宋玄醒来后便被告知南蛮的情况十分不利，现任城主抓了周边不少壮年男子，甚至是越城的士兵也失踪了不少。他当时一方面命人去打探宁殊薇与北丰的消息，一方面与林让他们回到玉间谷。

　　当初出现那样的事，刘道廉也死了，他的儿子刘开继承了城主之位，刘开比其父更伪善，一面向玉间谷忏悔赎罪，一面又暗暗打压玉间谷一众，甚至挑拨离间让玉间谷分崩离析。

　　那时的宋玄除了一身怪物般的战斗力什么也没有，玉间谷多数人并不服他，这时候刘开煽风点火无疑就是让他们自己内斗，果真如对方所愿，宋玄花了两年的时间才让玉间谷一众彻底臣服于他。

　　但他的身边有刘开的人，他知道。
　　他虽然力量与武功高强，但始终不能弃南蛮的百姓不顾，于是便和刘开达成了一个表面和平，相互制衡的共识。

　　“火炎那边呢？”宋玄问道。

　　“已经找到那处密室了，正拉着思然庄主研究怎么毁掉那个地方。”林让回道。

　　宋玄转了一圈出了城底城，吩咐道：“把这里堵了。”

　　“是！”林让抿了抿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话便说，”宋玄说。

　　“主子恕罪！”林让顿时跪了下去，“世子妃不见……了！”

　　见字还没落地，只觉一阵风过，抬起头时哪里还有他家主子的身影。

　　宋玄赶到神塔时，塔下有人在收拾尸体，后山林灵的尸体被一块白布盖着。

　　“主子，林灵的手臂是被弯刀削落的！”林让气愤道。

　　宋玄盯着那截断臂，双拳紧紧握着，他完成了圣上交给他的事，除障境，收回南蛮……
　　这些他都做到了。
　　可是他身边的人死的死，伤的伤，他最重要的妻子和父母下落不明……
　　这一切，他受够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去北丰和北笯送信，准备围攻夜齐风。”

　　“主子，若他们不配合呢？”林让望了眼林灵的尸体。
　　他和林灵是一起被世子捡回来的，世子给了他们第二次生命，早就有了世子牺牲的觉悟，但真的看到这个平时总合自己抬扛的女孩儿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林让痛苦的闭上了眼。

　　“两天！给思然两天时间，”宋玄拍了拍他的肩说，“毁了那个地方，倾玉间谷全部之力杀了夜齐风。”

　　*
　　宁殊薇住的宫殿是夜齐风特意寻的，以前住在这里的妃子也是个爱蔷薇之人，满院的蔷薇并不惧严寒依然盛开得十分艳丽，可在宁殊薇眼里却十分扎眼。
　　又是蔷薇院。
　　她现在讨厌蔷薇，讨厌这样的院子，更讨厌这个院子里的人。

　　守在她门外的是杀了林灵的假洛飞鸢，她听夜齐风叫她阿卓。夜齐风一定是故意的，明知道她恨不得立马杀了阿卓为林灵报仇，他却要让阿卓在她身边守着。

　　“夫人这般看我也没用。”阿卓说，“你杀不了我。”

　　宁殊薇哼了一声，“你最好别睡得太沉了，阿卓姑娘。”

　　“谢谢夫人提醒！”阿卓面无表情道。

　　宁殊薇在她手上过不了几招，回回都被对方卸了胳膊又安回去，这次她没再动手，而是在院子里折了根蔷薇花藤，藤上的刺扎进她的手心，但她依旧没感觉般握在手里。她满意的看着藤上尖锐的刺，飞快的朝阿卓脸上抽了过去。

　　阿卓没躲，藤和刺顿时迈伤了她整张脸。

　　“不躲了？”宁殊薇冷笑。

　　阿卓看着那没吭声。

　　宁殊薇又折了一根新藤朝她脸上抽。

　　这次没再抽中，夜齐风伸手接住了花藤的另一端。宁殊薇并不意外，也毫不犹豫的拉动藤条，带刺的藤条从夜齐风手里划拉过，顿时夜齐风手心里的鲜血落到了地上。

　　“苏来，你够了！”夜齐风恍若未觉的瞪着宁殊薇。

　　宁殊薇迎上他的目光，丢开手里的花藤，阔步走到夜齐风跟前冷笑道：“杀不了她，让她吃点儿苦头也是好的。”

　　“主上，您的手流血了。”阿卓急得上前挤开宁殊薇握住了夜齐风受伤的手，“您不该替属下挡的，夫人抽属下两下能高兴是属下的荣幸。主上，您不该的……”

　　宁殊薇后退，眼角的余光发现了掉在阿卓脚边的剑。
　　是阿卓的佩剑。
　　是这把剑刺穿了林灵的身体。
　　她不动声色捡起了剑走到阿卓的身后……

　　夜齐风伸出另一只手抚上阿卓脸上的伤口，阿卓瑟缩一下后迎上了他的手，夜齐风轻抚她的伤口，沾了一丝血在手指上拈了拈，随后脸色一变狠狠按在她的伤口上。

　　“嘶~~”阿卓疼得满脸不可思议，脸上的疼痛直接钻入心脏，可是脸上的伤口浅浅的怎么会有钻心的痛呢？
　　她缓缓低头才发现自己心口插了一把冒着寒光的匕首，匕首的另一头却是在主上那只带血的手里。这下她的血和主上的血混为一体了。
　　阿卓抬起头，目光逐渐涣散，“主上……”

　　话还没说完，她整个人朝夜齐风怀里栽去。
　　夜齐风接住她，看着宁殊薇握着阿卓的剑瞠目结舌的样子，他问道：“夫人可还满意？”

　　宁殊薇手里的剑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疯子！
　　变态！
　　这些词她说腻了。

　　夜齐风将阿卓的尸体丢开，不一会儿便有人来处理阿卓的尸体，这一切静默的这里仿佛没出现过这个人。

　　宁殊薇看着那具冷冰冰的尸体经过自己时，她拦住他们将自己的披风脱下盖在阿卓身上，嘱咐道：“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将她下葬。”

　　抬尸体的两人看向夜齐风。夜齐风冲他们点点头后他们才应了下来。

　　没有了披风，寒风变得刺骨起来，宁殊薇转身往屋里走。

　　夜齐风却是一把抓住宁她的手臂将她带到自己面前，“不满意？”

　　“……”宁殊薇看了他一会儿，缓缓开口，“若是你在我面前自戕我会更满意。”

　　“你……”夜齐风怒极反笑，“那可是要你失望了。”

　　“放开我。”宁殊薇说。

　　“陈王的生死可完全取决于你对本王的态度。”夜齐风附身贴在她耳边说。

　　宁殊薇没敢乱动，问道：“你想怎么样？”

　　见她乖顺下来，夜齐风松开她从院里摘了一朵蔷薇又朝她走来，“本王邀请了北丰，北笯还有玉间谷谷主一同来参加本王的封妃大典。”

　　“那还真是恭喜王上了！”宁殊薇嘲讽的说。

　　“同喜同喜！”夜齐风含笑的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宁殊薇蓦然道：“你该不会是……”

　　“是！”夜齐风摘着花枝上的刺，漫不经心地说：“本王要封你为妃。”

　　“你有毛病！”宁殊薇脱口而出。

　　“注意你的态度！”夜齐风说。

　　“我是陈王府的世子妃。”宁殊薇指着自己的肚子，“我这样你还……你说你是不是有毛病？夜齐风，你该不会是真的喜欢我吧！喜欢别人的妻子。”

　　夜齐风听出了她语气中的讽刺，他上下扫视她，讥笑道：“你觉得呢？“

　　宁殊薇抱着胳膊斜眼瞧去，她忽然明白了。这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她都这个样子了还要将她利用到底。

　　“夜齐风，你身边还有没被你利用过的人吗？”宁殊薇学着他讥笑的样子，也不等他回答接着说道：“也对，我该庆幸我还有利用价值的，否则我也会如同刚刚的阿卓一般，被你扎完心后随手丢弃，死无葬生之地。”

　　“……”夜齐风脸色阴沉，盯着她一言不发。
　　她说的对，她该庆幸她一开始对他而言就很有利用价值。

　　宁殊薇觉得夜齐风很不可思议，明明是北笯的一个人人可踩的废皇子，在北笯受尽冷眼委屈，转头却把跶鲁的王朝推翻自己当上了跶鲁的王。
　　搞事业搞到这个地步也算很厉害了。

　　“其实说起来，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你也是十分厉害了，从小在那般环境下也能全须全尾的长大。你为达目的忍辱负重不择手段，这些都是很多人做不到的……从北笯带走三分之一的兵力，在北丰埋了不少线人，还有南蛮竟也有人为你卖命，在耍阴谋手段上你的确很成功。”宁殊薇接过他递来的花握在手里狠狠一扯，花瓣被她扯下来拿在手里把玩。

　　“如今为了将他们一网打尽，你假意投诚，又利用你的封妃大典将他们聚集到跶鲁，这个妃还不能是别人，必须是和北丰，玉间谷，北笯三方之间有联系的人，所以一开始我的利用价值便十分的可观。”原本北笯和她没有联系，但是平定北笯内乱的是她的父王皇甫胤，而她是皇甫胤唯一的女儿，北笯就不得不和她有联系了。

　　她的神情疏离冷淡，对他说的话没有愤愤不平，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可就是这样的她，让他一次次不想伤害她，又想让她能紧张他一分。
　　他想知道她如果在乎他会是什么样子？

　　“呵呵……我说过你很适合做本王的妃。”夜齐风真心的笑了起来，“还有……我想知道你是站在什么角度的？”

　　“你杀了帮过我的孙大娘，杀了我堂兄，杀了我的朋友……”宁殊薇看着他，猛地将手里的花瓣砸到他的脸上，“你说我会站在什么角度？”

　　血海深仇的角度！

　　轻飘飘的花瓣被风吹散在半空中缓缓下落，夜齐风在这片短暂的花瓣雨中定定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她的脸或许是气愤又或许是冻的，白里透红，看着就像是任人采摘的玫瑰。
　　对了，硬要将她比喻成什么，她就是一朵艳丽的玫瑰，任何时候都能怒放光彩，且带着尖锐的刺。
　　但若是想要拔下她身上的刺，必定会像此时他的手一样，鲜血汩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