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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殷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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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亲之后,便有了这皇亲国戚的虚衔,如今已经有了身份,便要有些拿得出手的政绩才好。
裴澜是一甲进士,又是朝廷新人,若真想有点作为,凭着这关系,安排些体面又清闲的活是最好。
尹鸿从头至尾都妥善地替他安排好了,从良民身份,到秀才贡生,到如今的皇亲国戚,每一步都稳扎稳打,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他给裴澜想了个好办法,“你现如今是文官,又是刚刚成亲,陛下不会给你太高的官职,但若能外出办差,倒也是个好谋划。”
族长听了这个建议只觉得有些不切实际,“办法倒是好办法,只是如今的情形,如何有这差事?”
尹鸿思量许久,心里有担忧可也是尽力而为了。“你若是不怕吃苦,豫州春旱,百姓苦不堪言,可以去历练历练,让孙大人与你同去有个照应,孙大人不是我们的人,你不要太招摇了。”
年年开春,豫州一带都有春旱,几百里没有一寸好土地。百姓叫苦连天,时常要逼得去卖儿卖女,易子而食才能度过此刻。
春日不能耕地,秋日里只会颗粒无收,自古农民百姓都是民之根本,国本动摇,于国不利。
同族的族长是个好高骛远的性子,一贯筹谋从不行动。“只是太累了,你可以吗?”
“我去!”裴澜斩钉截铁地说道。
他是个肯吃苦受罪的人,为了目标甘愿蛰伏,一切事情,只要最后结果是好的,他都不惜尝试。为了有这皇亲国戚的便利身份,他违逆心意娶了郡主,并不是因为日久生情,只是在他眼中,这一切都是谋划。
先忍不住动心的人一定是不得善终的人,他要做那个统筹全局的人,而不是一个被儿女私情牵绊住的提线木偶。
尹鸿一听,十分赞许地点了点头,“好,那我便即刻奏请陛下,派你去豫州赈灾。”
“只怕陛下不肯呢。”裴澜有些犹豫,自己的身份是否能外派,不过有这位中数令大人做跳板,裴澜往后的仕途,只会越来越顺。
纪云微在府中等了多时也没见裴澜回来,有些坐立不安,终于没忍住,先松了口。
她踏上鞋子就往屋外走,急匆匆地跑去了厨房。
乐安跟在身后问道:“郡主,你不等公子回来吃饭了吗?”
“我亲自去做。”纪云微心血来潮,突然要自己亲自下厨,这可给乐安下了一跳。
她从来都不擅长这些,在家都不曾下厨,偶尔就是心急煮了壶水,还险些干锅起火。至此她便再没动过厨房的一盘一碗,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又惹了祸。
“这样给他个好印象,我亲自去做饭,多有诚意是。”
“可是郡主并不擅长这些的。”
“没事的,”她安慰着乐安,胸有成竹地觉得自己这次一定能一雪前耻,“不就是把水煮开,煮开了放菜,然后再到点油盐酱醋嘛,我会的。”
听着纪云微的保证,乐安只觉得后背发凉,恨不得现在就去把水缸注水,这样事发之时,不至于殃及池鱼。
不知她今日是哪里搭错了,竟执意要开炉做饭。
她风风火火地摆好案板,拿出来些市场,有模有样地翘挑起来了。
“郡主……”乐安很不愿打断她的自娱自乐,可她在这方面实在是个睁眼瞎,“要先切菜。”她小声提醒道。
纪云微不耐烦地撇了她一眼,狠狠地给了她一个禁止的示意。“我当然知道了。”
“郡主?”
“又怎么了?”
“菜要先剥皮。”
“我……”纪云微突然被人戳穿,虽然周围没什么人,可总觉得被驳了面子,很下不来台。“知道了,知道了,你出去吧,我会弄的,快出去吧。”
她连推带拽地把乐安这个碍事地轰了出去,有模有样的想着做些什么菜式。
“他爱吃什么,他前世爱吃什么?”
从前自己对他的关心太少,这一瞬间居然还想不到他爱吃什么菜,只能凭着记忆中,为数不多的温馨时刻去推测了。
前世她曾下过厨,可也只有一次,那一次,很难堪。
“吃饭啊,怎么不吃呢?”
裴澜看着四五道不见荤腥的菜抱怨道:“就吃这些?”
纪云微笑嘻嘻地说:“我亲手做的。”
可裴澜却迟迟不见动筷,或许是他根本找不到下筷的地方吧,犹犹豫豫,惹得纪云微有些不耐烦。
“我特意给你做的,尝一口嘛。”
这一尝不要紧,裴澜不就就昏迷不醒了。
看着他晕倒,纪云微也吓坏了,“郡马晕倒了,快去叫太医!”
“郡主给郡马吃了什么?”
“就这个,吃了给他做的蘑菇汤。”
太医是医者仁心,见过很多疑难杂症,他顿了顿,回答道:“郡主,这蘑菇没熟,吃了会中毒的。”
她只记得那一次的蘑菇没熟,差点要了裴澜的命。
她这次安下决心,一定要把蘑菇做熟,可他似乎并不爱吃蘑菇。
还有一次,是裴澜主动给自己带了点心,是一盒金黄酥脆的蟹粉酥,可自己并没有吃。
裴澜:“我给你带了蟹粉酥,你吃吗?”
纪云微当时似乎连看都没看,直接甩来一声“不吃”。
思前想后,她只知道这蟹粉酥一样东西,可蟹粉酥怎么做啊,她根本不会啊,已经跟人夸下了海口,总不好这时去求人吧。
求人不如求己,一块点心能有多难做。蟹粉酥蟹粉酥,蟹粉应该是用的吧,可蟹粉是什么?
她一个人在厨房踱步,怎么也找不到所谓的蟹粉,自言自语道:“蟹肉吧,剁碎了应该也行,面粉肯定也是用的吧。”
白色的是面粉,她就再五谷不分,这个也是知道的。又找了些新鲜的蟹肉,剁碎了,和面粉稀里糊涂地搅到了一起。
“生的不行吧,炒熟了应该行吧。”她又想当然地,把这黏黏糊糊的一坨蟹粉扔到了锅中,开始翻炒。
她把握不好多少,面多了放水,水多了就放面,这一锅的蟹粉,不知要吃到何年何月了。
“火,怎么起这么大火啊,这……”她四处找着能点火的方式,后来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放水。“我知道的,我知道,起火了要浇水。”
“天呐,这怎么了!”她前世从未下堂生过火,对于厨房,就是睁眼的瞎子。
“这这这,这要怎么,冷静点冷静点,纪云微,你都起死回生了,你能应付的!”
锅盖!
“郡主,郡主!你在里面吗?”厨房的烟太大,纪云微在里瞎忙,乐安他们就在外面喊。
“快来人救火啊,救火啊!”几人提着水桶冲进来厨房,却看到纪云微悠闲地翻着菜。
“你们……做什么?”
“厨房……不是冒烟了吗?”乐安有些懵,刚才明明是看见烟雾弥漫的。
“我灭了。”
“灭了?可?”
“我先浇了油,以为是水,一下子火飞得老高,然后盖了锅盖,又……又浇了水。”
虽然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不过好在虚惊一场,再定睛一看,灶台都被她弄坏了。
“那做好了吗?”乐安探头探脑地问。
“当然好了,房子烧了都不能把菜扔了。”
“那这屋子?”
纪云微回头看了看被烧得焦黑的厨房,难为情地憨笑了声。“从我的私账上走,赶紧修好!”
正好裴澜回府,下人匆匆忙忙跑了过来,“大人,厨房着火了?”
“着火了?怎会?”
“郡主去厨房下厨,要给您做饭……”
“我现在就去看看。”
“云儿?”他赶到事,几人已经出来了,只剩下一片狼籍的厨房。
纪云微灰头土脸地,头发散乱,捧着刚做好的蟹粉酥。“夫君!你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啊?”
“这什么?”
“你看我给你做的。”
裴澜看了好久愣是没看出来什么,“这是,锅灰?”
“你什么眼神,这是蟹粉酥,只是糊了而已。”
“这是……”
裴澜看着面前盘子里焦黑一坨的东西,实在是看不出来这是蟹粉酥,瞧着纪云微一脸高兴的样子,又不忍心打击她。
可他左右为难,不知该从哪里动筷子。
“你尝尝嘛,我第,第一次为你下厨,你感动吗。本郡主十指不沾阳春水,为了你洗手作羹汤,对你好吗?”
“好。”裴澜附和着点了点头。
“你那么早出门,做什么去了?”
“没什么。”
“见老乡?还是见尹大人?说来着尹大人对我们还算是半个媒人,理应请尹大人吃个饭,好好感谢他。”
“我有事情同你说。”裴澜突然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极其严肃。
“怎么了?”纪云微脸上的炉火还没擦干净,像个滚过炭盆的小花猫似的。
“豫州最近有春旱,我奏请了陛下,想跟着去历练历练,你觉得如何?”
“豫州,何时回?”她只问了一句。
“一个月多吧,”裴澜道,“我还没来得及同你商量,实在是事出突然,新婚之际就把你独自一人丢在家中……”
裴澜心中是纠结的,他想让纪云微同意,可又担心她觉得自己急于求成。不想让她知道,却总觉得亏欠她。
他们夫妻二人的心思九转连环,明明是两个人的暗流涌动,却尝尝演出了三妻四妾明争暗斗的氛围。
“我要跟你去。”纪云微轻飘飘一句话,打乱了裴澜所有要宣之于口的解释说辞。
“什么?”他没想到纪云微如此直接,还要跟自己同去。
他希望纪云微说你去吧,希望她跟自己生气,希望纪云微会骂自己几句,这样有个台阶下,两个人也正好缓和。
可她什么都没多问,“这是好事情,我当然支持你去了。”
裴澜心中别扭,这妻子一点醋都不吃,一点娇也不会撒,跟成亲当晚判若两人。“你话里有话?”
“没有。”
“当真没有?”裴澜又确认了一次。
“真的没有,饿了吗,再吃点东西?”纪云微的这一句话,打破了他多有臆想。
往后可没有那晚那样娇怯的娘子,只有一个心中无比冷静的昭宁郡主。
瞧着她的样子,裴澜心中更觉得落差,“不了,我先回书房了。”
“那你要不要,”还没等纪云微说完,裴澜已经径直走去了书房的方向,留着她一人在原地彳亍。
“他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