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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寒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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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吓得乐安差点把手中的盘子摔掉。“明日,明日如何求啊,郡主突然这样说,陛下娘娘,甚至是长公主太后,肯定是都不会同意的!”
乐安虽然平时傻乎乎的,可还算机灵,有些时候总是不明白纪云微在想什么,经常会心血来潮,一股脑地扑在上面,完全不记后果一样。
“前世我门是科举之后赐婚的,这次……这次我觉得也可以,此事由我先说出来,比让裴澜说安全些。”她坐在床边,忧心忡忡。
“郡主,这件事情可没有回头路啊,全京城都会非议的,您跟长公主的母女情分还要不要了。”乐安一直规劝着,希望这件事能够从长计议。
可纪云微心中着急。
“我都十五了,也该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乐安看她现在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语重心长地说道:“就像长公主说的,您是大家闺秀,何至于亲自择婿,您喜欢让长公主去提亲就好了。”
一番话下来,总算是勉强浇灭了她恨嫁的心思,“这么好个机会,就放弃吗?”
“这件事,还是男方先开口的好,陛下变回同意便赐婚,就算将来说他攀附权贵,可都会说郡主的坏话啊。不然郡主你图谋这么久的计划,都会前功尽弃的,此时不急于一时啊。”
“明日再说吧,”她蒙上被子一头倒下去了。
寒食这日,天气微凉,纪云微穿着单薄的官服四处张望。
“他来了吗?”
“来了,在席末,绿袍。”
乐安指了指席末的裴澜,今日他穿着官府,戴着官帽,跟平时的样子倒是有很大不同。这身衣服穿在他身上,才显得出什么叫玉树临风,比别人穿着都要好看。
“你看好,我离开一会。”
纪云微正要转身,乐安一把抓住了她,低声道:“郡主,万不得已,要想想名声啊,千万不要鲁莽!”
“放心吧,我有分寸。”说罢她向裴澜使了个眼神,一人到了殿后。
“请大人的安。”裴澜跟到殿后向纪云微行礼。
纪云微并未叫他起身,“今日我是女官的身份,才能上前厅正堂的宴席,萧大人有什么事情尽快说吧。”
“我把玉佩给你修好了。”他拿出那枚快被捂热了的玉佩递给了纪云微。
“多谢。”
看着玉佩纪云微心中窃喜,看来他还是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玉佩比之前素色的样子更好看些,金片镶嵌,看上去很华丽。
“你……你没休息好吗?”裴澜看着纪云微眼角微红,眼皮肿着,一看就是没睡好的样子。
纪云微尬笑着,摸了摸头上的珠翠,答道:“最近太累了,没什么事,下个月我就回府了。”
“那,回府之后要做什么?”裴澜欲言又止,扭捏着问道。
“自然是谈婚论嫁了,不然呢,嫁你吗?”纪云微话里有话,看着裴澜会有什么反应。
裴澜也没有犹豫,“你若是想,我可以去求陛下。”
这话说的是真的,两个人昨天晚上都没睡好,一个想着怎么开口,一个想着对方怎么还不开口。
“我若嫁,你会去求吗,你不怕御史说你攀附权贵?”
看着纪云微的脸,裴澜心中犹豫,这样的小姑娘,就真要辜负她一辈子吗。
除了成亲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成亲了又怎样呢,将来东窗事发,她也要跟着自己一起死。
他心中纠结,一直以来坚守的信念,和真心第一次发生了这么强烈的矛盾。
自己本就一心复仇只是寻思,可如今,却被牵制了,被她牵制了。
良久后,裴澜一改从前稳重的样子,突然说道:“他们那些废话为何要听?”他顿了顿,似乎也察觉出此话欠妥,“事到如今,在下有事情想问清楚。”
“你说。”
“你是不是早就盯上在下了,从贡院开始吗,到马场,到我家门口说的那番话,到……那日咬我?”
这么久以来,纪云微终于听到了这些问题,为了这些,她也一直提心吊胆了好久,如今终于问到了。
但她不能说真实原因,说自己重生了,就是来阻止你颠覆皇权,来让你这个负心汉付出代价的吗?
“现在很多事情我解释不清,你也没必要多问,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可我不能说,我只能说,对你来说,利大于弊。对我而言,我确实是喜欢你,你说我蓄谋已久也好,说我见色起意没有纲常伦理也罢,有些时候,不必计较那么清楚。”
裴澜点了点头,“就是说要缠上在下了。”
“我可以帮你。”纪云微试探着问,“你明白我的意思。”
裴澜低头看着纪云微,小郡主的眼神从未如此坚定过。
“哪怕我并不十分喜欢你,哪怕可能三妻四妾,并不关心你,你也要如此吗?找一个两情相悦的人不好吗,为何一定要把自己卷入其中呢,不累吗?”
纪云微当然知道,自己一厢情愿活了两世,尚且不知道裴澜的心思,哪怕对他很了解,那也是在拿自己的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在赌。
若是失败怎么办,能逃吗,她逃得掉吗。
她重生至此,注定是要做些什么的,这一世本就是侥幸得来的,那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我也不想卷入其中,可我们已经深入其中了,你知道我回宫后做了什么吗?我被一个宫女告了一状,不过我早就让乐安去调查了,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什么?”裴澜仔细听着。
她走近裴澜,仰着头看着他,缓缓道出其中缘由。
“这个宫女从前是淑妃娘娘屋中的奉茶宫女,淑妃娘娘你可能不清楚吧,她是前朝皇后娘家的一个族内亲戚,我又不曾见过她,她为何要派人来污蔑我?”
裴澜不作声,他知道淑妃的身份,自然也知道淑妃为何如此。
确实如此,谁也逃不掉,早就身在其中了。
“名声,你以为我的名声还好吗,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贡院一事闹得人尽皆知,你觉得我还能置身事外吗。我当街为一个不相干的举子说理,我是个女子,一口一句杀不死我,私底下会有多少人议论纷纷,光一个宫女都敢胡乱揣测,我挡不住满京城的悠悠之口。”
“淑妃,淑妃说了什么吗?”
纪云微轻笑一声,“她是陛下宠妃,是先朝宗室,是当今皇子的生母,我能让她说什么?”
裴澜长叹了一声,无奈极了,“我明白了。”
纪云微笑了笑,明白了裴澜的心思,往后过得如何,是夫妻举案齐眉,还是勾心斗角暗藏心思,都怨不得别人了。
“公子,你我各取所需,我不在乎你心里有没有我,我也不求你什么。郎才女貌,才子佳人是戏本子上的段子,我帮你带来你想要的身份地位,你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归宿,仅此而已。”
“你何必要说这些?”
“是你问我的,我自然要同你讲清楚的。”
裴澜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总觉得好像,身材小小的,总说些惊世骇俗的话。
“你笑什么?”
“我看你不像十五岁,你想的这些,可有什么人教过你?”
“不曾。”
裴澜看着这个,把自己一步一步带进这个圈套里的小郡主,不由得生出一丝钦佩来。她做的这些,若从头到尾都在她的计划之中,何必这个时候要说出来呢,既然大师将成,何必急于一时说出这些话。
让自己不得不同意,若是说跟她没什么,又何必当初替自己解围。若是真有什么,更是坐实了两人暗渡陈仓,为了她的清誉,想不成婚也已经是骑虎难下了。
看来是时候让她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昨天我浮上来了一位公子,说有一位昭宁郡主,死缠烂打要嫁给我,不知这郡主可是你呀。”
“是。”
“所以昭宁是你的封号,你叫……”
“我叫纪云微。”
“好,很好。”
裴澜看着已经计划在胸的纪云微,眼中的凌厉,渐渐平和下来,“看来云儿比我想的长远多了。”
两方既然是一拍即合,何必心中还要有负罪感呢,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你同意吗?”
纪云微第一次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十分自信,又觉得有一丝慌乱,在强装镇定,“我用自己后半辈子的幸福跟你赌,你应不应。”
“云儿就没有别的话要说吗?”裴澜早已知道了她的身份,只有纪云微一个人自以为瞒得严实,其实在他眼中早就是没说出口的秘密了。
他希望纪云微主动交代,可她就好像知道些什么一样,明亮的目光看着他,似乎能洞察他的心意一样。
“有些话不必说。”她伸出手,摆在胸前一尺远的地方,等着裴澜应下。
从未有一刻像现在一样沉着,上一次她拽着裴澜的衣领问他何时能娶自己,这一次把主动的机会给了裴澜。
“好。”
他顺势伸出手,一声清脆的击打声,两个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两个人各怀心思,为了心中坚定的一件事,此刻达成了共识。这一番的约定,此刻不知带来的多大的隐患,纪云微心知肚明,可也只能一步一步的来。
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赶快成亲,让这一切都尘埃落定。
从开始在贡院相遇,替他解围,说出了那句挽大厦之将倾,让裴澜从此记住了这个女孩。马球官道上,纪云微纵身扑向了裴澜,替他挡下了那一刀,至今胳膊处还有伤痕。
那天纪云微正在关禁闭,尹鸿去公主府议亲,她跌跌撞撞地跑到裴澜府上,小小的个子,追问着他何时求亲。
一番拉扯下,原本的心渐渐有了对方的位置,虽然心中不说,但彼此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裴澜本来冷漠的眼神中,渐渐有了温度,他这样被骗似乎也一点生不起气来。
正在两人心心相惜,气氛正好之时,突然听到了殿后草丛边发出了声音。恍惚中一个淡黄色的影子飞快闪过,这正是宫女衣服的颜色,两人惊慌地立刻松开了手。
“谁在哪!”纪云微立刻跑了过去查看。
这个时候会是谁,竟然能来到后殿,乐安在门口看着,一般的宫女断断不会贸然前往,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这个宫女的身份定在乐安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