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盘操控者的灵魂博弈》白白葡萄

173、第 173 章

　　皇后的宫殿。
　　她离开后，一切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坐在她曾坐过的位置上，看她留下的笔记。

　　钟声从右侧窗外立着的古老钟楼里传了过来。

　　他看完了她留下的所有信息。
　　“……原来你早就想好要离开了。”
　　“我早该知道，你会选择离开的……我早该知道你的选择的。”

　　“所以之后的每天，都在看什么黄昏呢。”
　　“因为没有勇气说再见么。”

　　她的字迹，她的记录。

　　她求得的最终答案，仅仅是一个坐标。

　　通向她的坐标，北极海，水下128,016米处。

　　如果计算没有出错，她迟迟没有去寻找的原因是什么。

　　她留下的最后一张笔记，画着被时间锁链困住的人。

　　答案和时间有关吗。

　　“国王陛下光临，深感荣幸。”

　　会客厅里，他摘下帽兜。
　　“上一次来，您就认出我了吧。卡珊德拉夫人也是拥有两世记忆的人。”

　　“并不是。”她回答，“人的记忆早在时空跃迁通道中消磨了，但是，这些动物的并没有。”

　　她掌下的黑猫眯起了眼睛。

　　“至于到底是为什么，解答起来就很困难了，时间有限，不如直接告诉我，您又遇到了什么困惑吧。”

　　“所以，时间到底是什么？”

　　“同样的问题，对不同的人，我给出的答案是不同的，对大部分人来说，时间啊，和金钱一样，不过是为了便利人的思维和语言而造出来的概念。探寻时间的本质对绝大多数人来说没有意义。”
　　“但是，如果是陛下提出的问题……
　　时间到底是什么，答案要去时间中寻找。
　　空间的接轨点在极南，那么时间的接轨点在哪里呢？”卡珊德拉夫人没有明说。

　　那么，与她留下的坐标重合上了。

　　“如果，我们的身体，也不过是时间通道所连接的一个场所而已……”她低头自言自语。

　　他站起。迫不及待地……

　　“陛下这就要走了吗？”夫人笑着问他。
　　宽大的袖子拂过桌面。
　　“还没留下费用呢。”

　　星网牌在他面前升起。

　　“找回来吧，你丢失的时间。”

　　“谢谢您……”
　　周身升腾起的星光投落海面。

　　北极海。
　　她留下的信息，拼凑出的坐标。

　　现在正是破晓的时候，万物笼罩在一片深蓝中，熹微晨光分隔天与海的交界。

　　这里，除了他以外竟还有别人。
　　他走向海边的垂钓者。

　　暗蓝色的帽兜被风掀开，露出了垂钓者隐约的侧脸轮廓。

　　“父……父亲……”

　　“声音小一点，”垂钓者腾出一只手做出噤声动作，“别把鱼吓跑了。”

　　安置好钓竿，他起身。
　　“你打破了我的安宁。”侧过头略带严肃地说，“来这里干什么？”

　　见他不语。
　　“遇到什么问题了吗？”揽过他肩膀。
　　“行，陪我在海边走走吧。”

　　幽蓝色的海岸边。白色分界线即将从海天交界的地方，扩散至岸边。
　　“破晓时候的那种蓝色。”他指向海天交接的地方。“妙不可言吧。”

　　“在一成不变的环境里待久了，需要感受比生活更广博的事物。我发现，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海洋更加广博，更能让人沉静下来的事物了。”
　　“那时候就想着，尽早退休吧，在海边过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

　　“我在年轻的时候，也有几次孤身一人来北极海。”他说。“和你母亲意见不合的时候。”

　　“知道国王和皇后为什么只能是同事关系吗？因为那样的工作，太考验人的情感了。”
　　“对情感要求太高，人很容易感到失望啊。
　　有些人，需要单一的关系，有些人需要和众多人建立联系才觉得真正活着，而有些人不需要任何的关系。
　　每个人的情感需求本来就不一样，如今像我这样，就不会有什么情感困境了。

　　怎么样，这就是你过来北极海的原因吗？”

　　“怎么，你也想过像我这样的生活吗？傻孩子，感情本来就是不可靠的啊，你的皇后，值得你这样为她憔悴吗。”

　　“如果父亲想要喝井里的水，自然会有人送至您的眼前，只有创世圣殿里的那口井里的水，您必须花时间走过去才能喝到。
　　有那样的一个人，值得我花时间，慢慢地走过去，就像靠近一口水井，走向井水的那个过程，让我感到幸福。
　　她的存在，让我生活的意义变得不同了，能为我的生活带来芬芳的只能是她。
　　父亲这样的生活，我一天也过不下去。”

　　“你要为一个人放下责任了吗？”

　　“对，我要找回她。”

　　他以为迎面而来的会是责备的话，没想到——
　　“那么，我给你指个方向吧。”

　　“创世者的血脉，在世界上绵延，也是时候告诉你这个秘密了。
　　创世者力量能做到一件事情，通过时光跃迁通道。
　　前提是，你必须非常清楚自己到底想要去哪里。
　　若是在通道里迷失了，可就回不来了。
　　你要试一试吗？”

　　他看向苍茫的北极海。

　　“确实，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勇气。”

　　“不，她早就给我指明方向了，通向她的通道就在那里。”

　　“找到她，就带她回来，外面漆黑一片的世界没什么好待的。”他摆摆手转身走了。

　　世界瞬息万变。
　　用漫长一生的时间去记忆瞬间，那些记忆的碎片最后拼接成了人的一生。
　　一生最终凝结成了一瞬间。
　　她一直在他的过去里，从未离开。

　　海水轻抚他的脸。
　　通向一个人的坐标，是垂直向下的永恒与水平向前的时间的交点。
　　水下128,016米。他越入她的坐标，穿过了那道刺目裂隙。

　　创世者之力穿透时间的阴影，洪吸浪潮退出时间倒影中的世界。

　　交织的时空在他面前打开。
　　流星一般迅速划过的画面交织在他眼前。

　　坠入他的记忆，去往他的世界。
　　通向他的隧道尽头，黑暗中显现琥珀色的光亮。

　　她看着夕阳下远处城堡的轮廓。

　　沙漏的光芒即将熄灭。
　　最后一点点的时间。

　　他在哪里。
　　感受他的位置。
　　期待看到进门的时候，他在窗边回望。

　　她站在原地，空荡荡的书房，窗边的白色窗帘被风掀起。

　　最后一粒沙子掉进了另一块空间。
　　时间沙漏熄灭了。

　　金色鸟笼里，夜莺不见了。鸟笼的门敞开着。

　　没有找到。

　　她坐在地上。
　　抱着熄灭的沙漏。
　　“还有什么可以交换，再给我一点时间……”

　　有人在后边抱住了她。
　　她耳边是熟悉声音：“……约芬·虹做事是靠不住的。”

　　就好像抱着一件易碎的珍宝。
　　仿佛世界上没有比她更易碎的了。

　　那个“孤单的孩子”，之前一语未发地在远处看了她很久。
　　“你要是来这里的话，就只能和我一起被世界流放了。”
　　“在这个世界，我们是没有未来的。”

　　转身给他拥抱。“但是有现在。”

　　手搭上她的后脑勺：“那么……欢迎回家。”

　　“你放下对另一个人的责任了吗？”夕阳下认真严肃地问她。

　　点头。“我只能让他变得柔弱，他需要夜那样的人，让他变坚强。”

　　“但，最重要的是，”她往前走近了一步。
　　“斐利·策屿的世界里，只有一个人。

　　我要用漫长的时间，很仔细很仔细地倾听他，因为，他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

　　通向她的暗黑隧道里——

　　花园里，黑发小女孩眼前灰暗了，飞过的萤火虫也无法在她身上投落下光亮。

　　她哭不出来。原来绝望到深处的时候，人是没办法哭泣的。

　　他想去拉住那个孩子。
　　他大喊她的名字。
　　虽然知道她听不见。

　　小女孩抬起头，她明明没有哭，但是，她摸了一下脸颊。
　　下雨了吗？
　　是热的。是苦涩的味道。

　　因为落在她脸上的“雨”，她抬头看向夜空。
　　流星在高空交织，星海的浩瀚吞没了她。

　　如果，她没有办法活很久，她的生命只有短短一瞬，她依旧有抬头就能看到的永恒。
　　如果没有苦涩的“雨水”，她不会抬起头。
　　在那一刻，雨水在她的世界里有了不同的意义。

　　通向时钥·永夜的时空隧道尽头是刺目的光。
　　那样的光芒曾经划破他生命中的黑暗。
　　那就是她。
　　在驯兽森林的那个午后，她曾像光芒一样照亮了他。

　　午后灿烂斑驳的阳光，被利刃的银光贯穿。
　　空气中的血腥味被纯净的微风带走。
　　“少年”身姿挺拔，她收起利刃，朝他的方向走去。
　　阳光下，她的脸渐渐清晰。

　　她要走了。

　　“我见过你，夜阁下。我不是第一次见你。”他挡在她面前。

　　那时，强烈地想要留下她不是没有原因的。
　　任何的强烈情绪，任何事情的发生都不是没有原因的，只是当初不知道。

　　“我在赶时间。”皱起眉。
　　恐怖的语气让整座森林冷了下来。

　　“才不是。”苏瞬息依旧不让步，“你不用再赶时间了，”

　　他说：“因为我已经抓住了时间。”

　　夜看着他。
　　森林里，阳光照在他们身上，光影流转着。

　　她突然笑了。
　　夜是不会笑的。
　　而那一刻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