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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国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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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檐下的风铃被风吹得摇曳,晃荡出清脆的响声。
江玖酒足饭饱,捧着一杯小酒一口一口地喝着。
楚临看着屋外连绵不绝的雨,眼里的神色不断幽黑起来。
江玖见楚临神色不对,放下酒杯:
“师叔,怎么了?”
楚临:
“这雨不对劲。虽说下得蹊跷,可是却下这般久。雨前晴空万里,没有乌云,这般大的雨,甚至没有雷声。”
是了,他们两人在这里喝了这么久的酒。
雨势没有再增大也没有再减弱。
更没有停的意思。
江玖:
“那,师叔你要阻止吗?”
楚临摇了摇头:
“这雨下得太大,太久了。要得手早就得手了。况且我们也不知缘由。贸然动手,不是良策。”
江玖正欲说话,就被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打断了。
兰因一身雨水,狼狈不堪地跌倒在江玖和楚临面前。
江玖立马冲进雨幕里将她扶起:
“怎么了?怎么这么慌?”
楚临给两人撑起伞,又用内力给两人烘干衣物。
兰因一脸泪水,眼眶通红:
“王爷——王爷他——王爷他出事了!”
什么?
李兰庭出事了?
江玖和楚临面色一凛。
雨!
楚临安抚着兰因:
“兰庭现下在哪里?”
江玖扶起泣不成声的兰因:
“许是在屋里。我们快些过去吧。”
江玖扶着兰因:
“到底怎么了?”
兰因哽咽着:
“流水宴结束后,王爷迟迟没有回来。宫里来的宫人说是王爷去陛下寝宫了,让车夫多等等。可是等了许久,雨势越来越大了,都不见王爷出来。车夫就让宫人进宫问一问,找一找。结果就见崔院判抱着昏迷不醒的王爷从宫门里出来。”
江玖和楚临对视一眼。
昏迷不醒?
楚临:
“崔院判可为兰庭看过?”
兰因点了点头:
“看了,但是崔院判只能为王爷开一些除寒气的方子,他无法唤醒王爷。”
无法唤醒?
江玖和楚临的脸色出乎意料的凝重。
难不成,真是这场雨?
楚临抬起头,望向雨幕里模糊不清的数座重楼。
云间铁瓮近青天,缥缈飞楼百尺连.
那一座座红色张扬的建筑像一张又一张贪得无厌的嘴,背后站着的是在阆都掀起无数风雨和冤孽的世家外戚。
他们向楚临和李兰庭伸出一只又一只血腥的手,把他们压在这泥足深渊动弹不得,不得翻身。
楚临突然生出一种无边的落寞、不甘、愤怒。
他突然想起多年前李兰庭对他说的话。
“皇兄,我们要么生,要么死。”
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世道。
要么生,要么死。
楚临还有些愣神,却被手背上突然的温热惊醒。
温润、干燥。
像九华山上初冬的太阳。
是江玖。
江玖感觉到楚临心绪不对,就伸手握住了楚临执伞的手。
“师叔,你怎么了?”
楚临看着江玖一脸担忧,摇了摇头:
“无事。”
三人刚走到院门前,李大保就冲了出来,跪在楚临和江玖脚前。
一把鼻子一把泪地说:
“楚公子,我知道您神通广大。还请您救救王爷!”
楚临皱起眉,扶起李大保:
“李管家快快请起,兰庭是我弟弟。我自然要救他。”
李大保泣不成声:
“呜呜呜——还请公子去看看王爷。”
楚临伸出手去推门,门却从里面被拉开。
楚临和崔钰打了个照面。
崔钰也是一身狼狈,身上的雨水都被屋里的烧起的炭火烘得半干。只有头发末梢还在淌水,铺面而来的潮气让楚临后退了两步。
给崔钰让出了路。
崔钰看了眼楚临:
“进去看看吧。我已用针封住他的穴位,但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楚临:
“你诊断出了什么?”
崔钰扫了一眼四周的下人,江玖了然:
“你们都下去。”
李大保和兰因带着被挥退的众人退出院门。崔钰看着院门被关上才出声:
“兰庭的情况很不乐观。”
楚临推开门走进去:
“依你看,是什么东西?”
屋里炭火烧得很旺,江玖甚至感觉有些热。
江玖走在楚临左手边,感觉到一股潮气。
江玖有些诧异,向楚临望去。
只见楚临的左肩都湿透了。
也是,一柄伞就那么大。
怎么可能遮得了三个人。
而且楚临还和江玖保持有一定距离。
江玖的心里不由一热。
就像有人在空旷无人的荒庙里点燃了一根稻草。
草灰轻飘飘的落在江玖心上。
痒嗖嗖的。
众人一靠近李兰庭就觉得有一股寒气袭来,就连这泼天的炭火也挡不住这寒气。
李兰庭只着一件单衣,身上各处都插着银针,面色发青,没有一丝唇色。
整个人像是睡着了一样。
江玖皱起眉:
“师叔,这——”
崔钰:
“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剩下的,就是你们的事了。”
楚临:
“你是怎么发现他的?”
崔钰叹了一口气:
“赏花宴我离席后就去给陛下号了平安脉,然后就去太医院为陛下抓药。正准备回府时下起了大雨,我就向宫人领了伞。然后在去太医院和陛下寝宫的必经之路上,捡到了昏迷不醒的宁王。那时我观他只有昏迷和发热的情况,我就认为是喝多了酒,醉了。但是我却发现四周没有一个宫人,那条路上,没有任何一个人,除了他。我抱着他出宫的路上,他的身体就由发热转变成散冷。浑身都是冷的,而且体温流失地很快。整个人气色也开始衰败下去。我就知道不对劲。但没想到,速度竟然这样快。”
楚临伸出手在李兰庭鼻子下方探了探。
鼻息很微弱。
楚临又给李兰庭把脉,脉象也十分微弱。
崔钰说的不错。
楚临扒开李兰庭的眼皮,发现他的瞳孔迷离。
“魇住了。”
江玖和崔钰听闻都是一愣。
魇住了?!
江玖:
“师叔,可是梦魇?”
楚临:
“算是吧。”
江玖叹了一口气,这种东西一向玄之又玄,还枯燥乏味,江玖学得很稀松。
好歹楚临擅长。
江玖:
“那可要我让人去准备东西?”
楚临:
“不,这不是一般魇术。但是那样是破解不了的。”
李兰庭的身体越来越糟糕,怕是拖不得了。
崔钰一听,也苦恼起来:
“那怎么办?”
楚临:
“阿玖。”
江玖看着一脸冷色的楚临。
“我们登楼。”
登楼?
楚临很少有这样的脸色,但只要楚临露出这般神情,江玖就知道不妙了。
以往在九华山,遇到这个模样的楚临,江玖少不得要挨几顿板子。
现在江玖却觉得,还不如让她挨几顿板子。
江玖活了两辈子的直觉告诉她。
楚临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楚临转头问崔钰:
“这阆都,可还有会阵法符篆之人?”
崔钰:
“有。而且不少。国师府就在镇国公府不远处,府上都是国师的弟子。其中不乏有阵法符篆高深之人。”
楚临点了点头,推开门,对守在院门外的李大保说:
“给我一张琴。”
江玖从楚临身后走出来:
“师叔,我们要登哪座楼?”
楚临从袖口拿出一张符递给江玖:
“这是避水符。用内力催动可保持三个时辰雨水不沾身。”
兰因见着江玖,冲向前拉着江玖的手。一脸焦急:
“江玖,江玖。王爷如何?你们可有办法?”
江玖替兰因把耳旁细碎的乱发拨到耳后,拍了拍兰因的肩膀:
“放心吧。”
李兰庭会好起来的。
李大保抱着一张浑身乌黑的伏羲式瑶琴,跌跌撞撞地跑过来,递给楚临:
“楚公子,国师府上的人来了。你且去,这里有我们拦着!”
江玖和楚临的眸色都暗沉起来。
国师。
到自己找上门来了。
楚临拉起江玖的手,飞身踏向飞檐:
“走!”
雨势过大,街上几乎没有什么人,就连铺子也稀稀疏疏的。
江玖:
“师叔,我们去哪里?”
楚临:
“找阵眼。”
阵眼?
这场雨,莫不成是一个阵?
江玖:
“师叔,阆都烟火气味浓重。灵气稀薄,就连符篆都很难画出,怎么找阵眼。”
楚临回头看了一眼江玖:
“看来以往我教的也没忘光。”
江玖一时有些羞愧,红着脸:
“师叔!”
楚临:
“那好。阿玖,我再教你一样。”
江玖:
“是什么?”
如果可以应付阆都这种情况,那之前在九华山时为什么不教?
楚临:
“阿玖,这种可以影响一座城的阵法要付出的代价可不是多少灵力那么简单。”
所以,我不曾教过你。
江玖皱起眉:
“您的意思是,要血祭?”
楚临:
“不止如此,还有生机,这片土地的生机。”
这个阵法虽然涉及面积颇广,但是破解并不难。
只是这样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楚临想不通。
这场雨造成的影响不过让人多梦罢了。
祭祀用的血肉和生机也不多,不过尔尔。
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究竟是为什么?
让李兰庭昏迷不醒的理由又是什么?
国师是皇后一党,皇后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楚临和江玖停在西凤阁内院的屋檐上。
这是阆都最高的建筑,仅次与皇宫里国师的摘星楼。
楚临望向那片威严的建筑。
心里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江玖看着楚临:
“师叔,怎么了?难道这里不对吗?”
楚临:
“不,阿玖。我怀疑我们——中计了。”
中计?
江玖转过头,看着神色凝重的楚临:
“师叔,难道真正的目的不是李兰庭,而是——”
李勉修?!
楚临盘腿坐下,把那张琴放在自己腿上:
“国师的人突然来府,你不觉得奇怪吗?”
确实奇怪。
皇后手中只有国师一脉。
之前刺杀李兰庭是不想让李兰庭回阆都摄政。
后来刺杀我和许青是为了给太子积攒名望。
李兰庭现在被梦魇住了,要是不解了这个法阵,李兰庭会如何?
那现在皇后把本欲去看望李勉修的李兰庭支走,是为了什么?
那太后呢?
太后会坐视不管吗?
楚临挥手弹出一段旋律:
“阿玖,这里有我。你拿着我的令牌进宫守着皇兄。”
江玖有些焦急:
“可是国师的人来了怎么办?你破阵需要我给你护法。”
楚临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弹出的旋律也越来越激昂:
“不必管我。”
说着从领口掏出令牌丢给江玖:
“要是此刻皇兄出事,那你们之前的辛苦都白费了!”
楚临——
江玖深深地看了一眼楚临,向皇宫奔去。
楚临看着江玖越来越远,越来越淡的身影,向面前有些扭曲的雨幕沉声道:
“还躲着干什么?”
“国师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