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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那个年轻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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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叶,到点关门,老板我去送花。"临近傍晚,天阴沉得可怕。
小叶扫了一眼外头,急急忙忙的放下剪刀抄起角落里的伞递给我。
"老板,天气不好,您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了,啰嗦。"我笑了笑,不放心的又叮嘱了一句,"到点关门,记得啊。"
"知道了,老板。放心吧,老板。"小叶俏皮的回道。
我笑着摇摇头,一手抱花一手拿伞,埋头走进七月的街道中。
闷,热,以及诡静,是我自花店到客户家一路的感受。
"谢谢惠顾,欢迎下次订购。"礼貌的说完话我转身没有停顿的直奔楼梯间。
好久没有锻炼身体了,今天搞起来。
一阶、两阶……十二阶,一层,两层,十三层,走了不知多少台阶,我累了,原地坐下,手扶着墙,平复自己的喘息声。
不知何处而来的风迎面吹来,我打了个寒颤,揉了揉耳朵。
要下雨了。
细细密密辨不清性别的哭声由远及近,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好倒霉。
虽然不想动,但我也不是坐以待毙的那种人。我等了等,等哭声几近响在耳侧,手指一动正要出手一股熟悉的冷腥味突然出现。
靠!我心下一惊,头脑一热,连滚带爬的就往楼上冲,连伞都没顾得上拿。
一连跑了十多层楼,实在跑不动的我推开楼梯间的门,走过两栋楼相接的连廊,按下向下的电梯按钮。
"叮~"电梯门开,我走进去,按下地下一层的按钮。
刚才跑得太快,现在都没缓得过来,我蹲了蹲,觉得自己未老先衰。
地下一层很快就到了,我理了理脖子上的围巾,将自己的下半张脸遮好这才施施然的走出地下一层。
这个小区半新不旧,大门有保安,但小门无人。来时,我从大门进,走时,我从小门出。看了看表,才三点半,不急着回家的我东绕西绕找了个小超市。
一罐可乐吸溜完,犹不过瘾的我扭头又买了一罐。
"小年轻,饮料可不能当饭吃。"超市老板笑呵呵的提醒。
"提神而已。"今天是七月半,中元节,他要熬到半夜十二点。
又一罐可乐吸完,我正四处找垃圾桶时眼角余光瞟见一个人。
这个人极为年轻,衣服却是老年人才会穿的唐装。我好奇的瞅了一眼,下一秒那个年轻人就眼睛一亮朝我走过来。
他在我面前站定,静静地看着我也不说话。
啥情况?问路还是寻仇?我静静地回望他,防备的捏紧了手中的可乐罐,预备他一有动静就把罐子扔过去跑路。
打架是不可能打架的,我是社会好公民,不犯法。
"你,你的伞。"
我往下一看,还真是。
"谢谢啊!"我去拿伞,一开始没拿动,拽了一下那个年轻人才恍然大悟似的松开了手。
"为什么不回家?"那个年轻人问。
我满头问号,心说:老子回不回家关你屁事。
"这不是还没到下班时间嘛。"我说,然后极度的想走人。
年轻人似乎是被我无语到,沉默的看着我,我也沉默的看着他。
后来想想,那天下午着实够蠢逼的。
"下雨了。朋友,吃不吃饭?"我指了指远处灯火辉煌的大商场。
他点了点头,示意我先走。
我撑开伞,笑道:"我请你吃饭,你有没有忌口的?"
我是极讨厌雨天的,这很容易让我想起来两年前我醒过来的那一刻。
天地相连,与我无关。那一刻的凉意与孤独我想我永世难忘。
商场最上面一层有饭馆与电影院,一般小情侣都会选择来这里吃完了饭再去看电影或者看完了电影过来吃饭,我俩大男人行走其中那股子尴尴劲别提了。
随意进了一家,我问服务员有没有包间,服务员说没有我扭头就想走。
"就在这。"年轻人说,漆黑的眼瞳里看不出一丝喜恶。
行吧,我请客当然是听客人的。
坐下,我把菜单递给年轻人,让他先点菜,他也没客气,唰唰唰连点了三菜一汤。
很好,没我的事了。我酸溜溜的想,要了一碗阳春面。
现在还不算饭点,东西很快就上齐了。我一边吃一边给小叶回信息。
‘老板,吃了吗?’
‘吃了。以及最近几天不去店里,有事及时联系。’
‘嗯嗯嗯。老板,两点多的时候有个帅气的小哥哥来店里找你,说是你朋友。我给了地址,不知道现在你们有没有遇上?’
‘遇到了。现在在吃饭。’
‘好的,老板。知道了,老板。’
对话到此结束,小叶没有再发消息过来,我感觉有些奇怪。
以往遇到好看的小哥哥,小叶总会叽叽喳喳的说上半天,这次怎么就提了一句。
我抬头瞄了人一眼,只见那人低着头再玩手机。
哦嚯,真看不出来啊,老古董都会沉迷手机啦。
我在心里摇头感叹,揣好手机专心吃饭。吃着吃着,对面的年轻人不带任何情绪的问道:"菜不合胃口?"
"啊?什么?"我茫然的抬头。
年轻人重复了一遭,我摇摇头,道:"我不怎么饿。"以前吃饭是享受,现在吃饭是为了生存。
饭吃得差不多了,我便起身去结账,年轻人跟在我身后,拿着一双淡然清冷的目光瞅着我。
"我有什么不对劲吗?"我问他。
他摇摇头,再次问道:"何时回家?"
大哥,你对家有什么执念吗?逮着一个陌生人就问回不回家,莫不是脑子……不太健康。我不太敢问,怕挨打。年轻人依旧瞅着我,大有我不说他就不走的趋势,没办法我只好糊弄道:"家里缺些东西得去趟超市。"
年轻人似是想了下,侧了下身让出路来。
我松了一口气,心想:还好这会人不多,不然瞧见这架势还以为我欠债不还呢。
超市在地下一层,不想坐封闭电梯的我选择一层层下去,路上我没话找话同年轻人说起关于这橦商场的故事来。
"这事是我从一个老顾客那里听来的。"
老顾客是个建筑工人,家中妻女尤爱百合,家里虽然有种,无奈没有点亮种植天赋,年年种年年死。
老顾客一周来一次,每次卖两只,虽然钱不多,但日积月累下来竟也成了花店的主要收入来源之一。
那天,七夕节,店打烊的完,我正想招呼小叶关门,一只瘦骨嶙嶙的手突然的拍在玻璃上。小叶吓了一大跳,我随手拿了手电一照见是老顾客便出门招呼。
"老成,来买花啊?不巧,今天七夕,花都被小年轻们买走了。"店里现在只有残花败叶,一眼望去好不凄惨。
老成摆摆手,示意我扶他一把。我忙过去准备扶人进店坐坐,老成却哑着声音说路边站站。毕竟是老顾客,人瞧着状况不太对,我也不好勉强他,只能顺着他的意把人扶到路边。
路灯下,老成不复以往精壮的模样,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眼珠子浑浊,好似平白无故老了近二十岁。
我忙问他是不是病了,又喊小叶叫车来。
老成低低的笑了一声,说:"不用。还死不了。"
"说什么呢。这话让嫂子听到,可得捶你一顿不可。"老成常来买花,他的妻子我也见过几回,面相瞧着和善却也能把老成治得死死得。
老成一听这话,浑浊的眼珠子猛地流下来一泡泪来,他哽咽着嗓子道:"我家那口子不行了。"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定定的吹着风,好半响才道:"现在医学这么发达,不至于。"
"就是,就是。"小叶一贯伶俐,见我们在路边站着忙拿出两个凳子来。
我扶着老成坐下,招呼小叶去拿一包烟来。我是不抽烟的,但往来应酬没有烟可不成。小叶应了一声,拿烟的同时给自己搬了一把凳子来。
我暗暗的瞪了小叶一眼,心道:这孩子怎么什么热闹都爱凑,这脾性日后免不得遭磨难。
小叶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恭恭敬敬的把烟递了过来。
"老成,抽支烟。"
烟是男人疏解烦闷的工具,我虽不懂,但同别人打交道多了多少也认同一二。给老成点上烟,看他默默抽着,心里也多少不是滋味。
一周前,老成还是正当壮年,一周后竟成了这般模样,也不知老成媳妇到底怎么了。
"小老板,你信因果报应吗?"老成看着远处,手指颤抖的近乎夹不住烟。
我沉默良久,说:"不信。"
老成悲凉的笑了一声,说:"以前我是不信的,但自从六天前那个小伙子找上门来后我就不得不信。"
"什么意思?"我不解的皱起眉头。
"小老板,你知道安和商场吗?"老成问我。
"知道,没去过。"
老成猛抽几口烟,缓缓的对我说了一个故事。
十多年前,那时的安和商场还是一片野林子,后来上头开发这片地就被卖出去了。买的人是外地的一个富二代,家里也不知道做什么的,一副牛气冲天的模样,让人看了就不爽。
富二代眼高于顶,但对于真金白银买下来的东西还是很在意的。一天三顿的来视察,琢磨着干一番大事业来,后来也不知听了谁的建议决定盖商场。起先,一切都很顺利,后来他们发觉哪哪都不对味。不过,为了挣钱,他们都没管。直到,那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