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逢吉日，未遇良辰》半支桃李

65、恩怨情意随阳尽

　　千寻顿住，眼前的楠枫双目发红，浑身散发着黑气，只见他出来后提着剑就刺向欧阳韶，欧阳韶飞上椅旁抽出了一把青条红玉剑，与发了魔的楠枫对了好几招，几番回合下来后，二人还是处于平手。
　　这是门口突然冲上来一个下使身份的人，大声道：“不好了上君，尚清，西夷，湘城还有苏湘苑其他各家的人攻上卞阳了！！”
　　“滚！不许任何人上来揽桑神殿！”欧阳韶怒斥。
　　湘城的人也来了，快了些，不过，五天了，陆乘风来得比千寻想象的快一些。
　　恰在这时千寻心口处的疼痛又开始作祟，她没空管外边的那些人了，她弯着腰捂着心口看着楠枫。
　　在几次的攻击输出中他发了疯，疯了魔一般的提着剑乱砍。
　　“□□凡夫想承受住玄铁侵蚀，借着玄铁之力来杀我，还能自戕之后将那玄铁熄掉，少君，你这下使，好能耐！”欧阳韶现在一旁冷讽道。
　　“什么？他吞了那玄铁，去杀欧阳韶，他当时是喝了那酒的，怎么会在这里？”千寻脑中数次轮回过楠枫接过的酒，千寻看着他亲自喝下的长梦散，
　　“他猜到了，他什么都知道。”
　　千寻脑袋一阵剧痛，看着眼前发了狂的楠枫，这个人，是她耗尽所有都想保住的自由。
　　千寻冲向前用手推了一掌楠枫正腹，那黑气果然往上移了些，千寻毫不犹豫将唇凑上了楠枫的唇边，那玄铁像是被什么吸引了一样迅速跑到千寻腹中去了。
　　欧阳韶拍了拍手，笑道“半面怪的寒血遇上了灼骨，以人之躯承邪怪之灵，邪魂冤煞和修为洁灵融合在一人身上，我还真好奇古人书上说的是不是真的呢！千煞招灵，洁灵斥邪，万鬼噬心，不保肉身，不入轮回，再无来生…”欧阳韶念出那古书时，眼里却含有些水光，“哈哈哈哈，陆千寻，你何必呢！”
　　此时千寻已经不觉得身体是自己的了，控制不了，只能凭借着残存的意识提着青藤朝着欧阳韶那里甩去，“凡夫□□奈何不得玄铁，那我呢？”
　　那一击下去，周围一片都被振得飞起，欧阳韶在抵挡这一次攻击中发冠被振碎了，那墨发披洒下来，随藤风一起飞拂。
　　欧阳韶心口灼热，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来，他眼前已经完全模糊了，只能看见一片糊红，像夕阳，像血……
　　“片刻之后，你就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了，陆千寻，现在你赢了……以后你输了。”欧阳韶捂着胸口，冷呵了几声。
　　千寻上前抽出腰间的银蛇抵逮欧阳韶脖颈上，“现在你，输了。”
　　欧阳韶闭了双眼，仿佛在接受死神的迎接，然而他下一秒听到的，却是藤蔓落地的声响……
　　他挣开双眼，只见到千寻回过头走向了地上躺着的楠枫，
　　“你换命的三个人都是他们自愿的，既是自愿的，那就不需我了，至于湘城，如今那玄铁在我这里，一会儿毁掉就好了。你已时日无多，杀与不杀都一样，”
　　欧阳韶撑着身子勉强起身，沉默良久，“你之前问我的只有两个问题，你就不想知道更多吗？”
　　千寻还没走到楠枫处，就停住了脚，她回头看向欧阳韶，
　　欧阳韶像是突然来了兴趣一般，“你去渡灵谷那次，灵符是我送的，目的是试探，那时我还不确定以你之能，到底能不能平息住那血灵珠，因为那珠子性质与玄铁相像。
　　至此，我布局了自那以后的所有，将你卷入卞阳来，安心做我沪都夫人，为我续命。
　　但要想你放下牵挂过来，得让你对湘城人心凉薄深有体会才行，让你知道呆在那里始终不值，幸好黎夫人与陆城主事先已经为我铺了些路，后来我又借了江长欢的手在千岛谷又连了个接地阵，你与尚清世子□□愉也是我命人传出去的。那段时日，陆千寻，你很懊恼吧！”
　　千寻身上的杀意又聚拢了些，眼睛里只剩下血色，
　　“哦，还有最重要的一处，”
　　欧阳韶冷冷的看着阶下的千寻，“湘城血疫是我做的，吃了湘城少主血肉能愈血疫的谣言也是我造的，只是叶楠枫寻找解药的速度也太快了些，原本想要你更伤痛些的，不过散了个云中又让你决心离开湘城，我又觉得也还不错了。”
　　一条闪电飞袭而来，连带着腥风利刃，那藤条飞出的每一片绿叶在这一刻都变成了飞刃，好几片直接插进了欧阳韶体内，那藤条飞挽住了欧阳韶脖颈，鲜血慢慢从肉与藤的缝隙中流出来，正处窒息的一瞬间，那青藤又突然散了。
　　“夕阳下了，恩怨情义都散了，都是人心而已，都是人而已。”千寻体内两股力量争斗得厉害，她还没来得及走到楠枫躺下的那里就倒下了，从头到脚的那种灼烧感与心口筋脉冰冻感交替作祟，太疼了！
　　“要是死了就好了”千寻脑中忽然冒出这个念头。
　　欧阳韶凭着记忆摸上了那金丝楠木衣旁，无奈道:“罢了，你放我一命，我也还你一命，渡灵谷中的血灵珠可救人一命，起死回生，你一直带着的吧，”
　　“不过，你们两个人，只有一颗，叶楠枫的身体已经被玄铁灼噬得差不多了，你们二人，谁活都一样。只是，若是给了他，你连肉身都保不住了，更不要提轮回了……”
　　说完欧阳韶爬上那椅上，在椅头上摸到了那把绿玉白面清风扇，他展开那扇子触了触鼻梁，那药囊在手下一晃一晃的，欧阳韶将那瑶草囊凑到鼻前嗅了嗅，已经没有味道了。
　　不，是欧阳韶的嗅觉失效了，周围都没了声响，太安静了，欧阳韶转头看向殿门口，只能看见殿门口一片昏红，没有人进来。
　　欧阳韶默念道:“早知道，就不让舅舅去拦你了。”
　　他将扇面盖在脸上，“来世不管什么身份，我定然真心诚意待你……”

　　而千寻这边，她原本将那血灵珠放入口中了，可她没有吞下，将它含在口中用手肘撑着身体挪向楠枫，总算是到了楠枫面前，他闭着双眼，没有一丝生气。
　　“怎么这样傻？命都不顾了，”千寻责怪道，说完她将口中的珠子送到了楠枫口中……
　　而就在这时，大殿门口突然上浮起了万千明灯，那灯升得极慢，却照亮了偌大空旷的殿内，一只，两只，三只……满天都是浮灯。

　　江长欢第一个冲进殿内，借着灯光看向殿内，她停住了脚步。
　　身后顾留清一直追跟着江长欢，他答应过母亲要将长欢平平安安的带回去的，他答应父亲要好好照顾长欢的。
　　欧阳韶奸诈残忍，他怕他伤了她，他怕长欢放不下恨，可就在长欢停下的那一刻，顾留清也怔住了。
　　殿内只有两个人：金丝楠木椅上用绿玉白面扇盖住脸的欧阳韶，那一身喜服将那一片衬得通红，那墨发淌在椅边上，阵阵风来，流发缓缓。那长指持着扇骨，皮下的白骨与青筋尽显，但从远处看，他像睡着了一样，安静祥和。
　　地上躺着浑身是血的叶楠枫，身着暗红帛锦，那衣服上的分不清是血，还是衣红。
　　若实在要说还有，那就是楠枫旁边的一件红绸锦缎喜服。
　　还有一个——玄鸟金圈发环。
　　明明，应该有三个……
　　……
　　多年以后
　　听说那卞阳姜大护法做了卞阳城主，做了那沪都上君。尚清的小世子做了上君以后日夜各处奔走，没了一日空闲。湘城上君陆乘风退了位，让孔秋迟坐上了上君之位，其余护法依旧辅佐。听闻又另挑选了些些出色之人作为下一批护法备选，但全城上下，一片祥和。只是那陆乘风退位之后便很少露面，具体在各处落脚，天下众人兴许只有赵禾州知晓。
　　而这世间唯有叶楠枫，天下众生没一个知晓他的去处，前些时日传闻有人在胡杨林见过，一身红衣戴斗笠，腰间挂了只笔，不知为何。又听说有人曾在北冥幽寒之地见过他，也听说昆仑之处亦有他的身影。
　　但始终是只是传谣，这个人在人们眼中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具体去了各处。就像多年前揽桑神殿里消失了的陆千寻，没人知道她那里去了，人都说她已经死了，比当年的黎夫人还惨，当年黎夫人至少还能有个肉身回来，而那年的揽桑神殿中只有一个玄鸟金环，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不入奈何，没有轮回……
　　天下归为平静，少了几个人而已，一切如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