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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寻得方知情已休2 ...

  •   她失踪了,我没想到那天她回头看我时的那双比额饰还亮的眼睛,在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
      在她消失的那九个月里,我亲眼看着黎老城主在短短九个月内从一个风发中年变成了一个白发古稀老人,满脸岁月,声音也变得沙哑。
      最后他临终之际,拉着我的手说了好多话,他说黎氏只适用于战乱之际出城迎敌,适合围绞各类邪煞,杀气重,什么鬼怪煞邪都没有问题。
      但在这清净之际,却不适合经营全城上下,他看到过我的散各处怨灵,看到我带着无辜群众撤离险区,看到我斩除银鳞蝰蛇的那种无畏,他说他看到了湘城未来的希望,看到了一切。
      他拉着我的手让我无论如何都要找到黎焕,我看见他闭上了双眼,可眼里满是不甘。
      我见到那个曾经坚韧无比,还能对人冷眼相看的白少昙,在那次地裂中他废了双腿,人们把他救回来时,他们说他嘴里一直唤着那湘城少主。
      后来他说他的确恨我,他说黎焕曾经一人独闯列赛禁地就是奔着我去的,他说黎焕向来都是别人将食物端到她面前她才勉强下口的,却为了我每隔一个时辰就炖了鸡蛋莲子汤,连续两天,不知疲倦。
      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湘城少主在我面前就有了为人妻的模样,这让他对我的仇恨越来越深。
      我先前还真不知道这个在我新婚夜还请我喝酒的白少昙,原来对我恨意如此深,我没有多说什么,自那以后,我很少来到他这面小院。
      那九个月里,我除了要主持湘城一切大事之外,在所有的业余时间里,我都在打听她的下落,可结果都一样。
      我那时总觉得,我心口像是缺了个什么东西,并且永远也填补不回来了。
      后来她真的回来了,我再见她时,却觉得她如此陌生,她就跪在奠台前,谁的话也不听,那时她已身怀六甲,可她不顾腹中胎儿,一跪就是大半个月,最终导致她腹中胎儿早产,出生时那女婴瘦弱不堪。
      她没多管,好像那孩子不是她生的一样,生下之后交给了奶娘,之后就再没管过。
      与她一同来的,还有逐月,我实在想不到她们是如何遇见的,可后来逐月跟我说黎焕为一揽水芗解了咒,她带着身子时剜下的心头血,最后又不顾一切的要回到无风城,可她终究还是来晚了,她没能再见到那个将她捧在手心的父亲。
      我心口像是堵了些什么东西,梗得难受,而黎焕也就在那几天,突然在正殿上公布道她甘为湘城右权使,从此奔走在斩除煞祟的途中。
      她还亲封逐月为湘城一等夫人,从此可以奔走在湘城各处不受任何拘束。
      自那以后,她极少与我说话了,我也极少见她。
      好不容易她回到无风城,却偏偏只往不秋院去了。
      在那之前我问过她那孩子时,她冷冰冰的告诉我说那女婴跟我无关,让我不必多管,可碍于黎氏声誉,那女婴还是跟了我姓,问及名时,她毫不犹豫的就说起了‘千寻’。
      我突然想起来,这曾是在黎老城主要我伴黎焕左右时她拉着我去神庙请人卜过的卦,可结果出来时,黎焕却说那人初入江湖,道行太浅算得都不准,所以训斥了那人一顿之后就拉着我离开了。
      离开时我顺手带走了那张小纸,之后一个人时我展开却也只见两排字:‘千里艳羡会得见,寻得方知情已休。’
      按之后的情景来看,那人确实没有算错。
      后来逐月自然不肯留在湘城,她说芗里的阻隔在咒解了没多久就消了,只是芗里人也早就习惯了在那里,所以都极少出来。
      她回到一揽水芗之后没多久,禾舟来了无风城,他在众人之中自然能一骑绝尘,各种决断信手拈来,且从未失策过,不到三年,他成了湘城大护法,又在第二年,又任了湘城与黎焕平起平坐的左权特使,从此他管内,黎焕在外。
      可也不知是怎么了,黎焕自归来之后,运数就与先前大不相同,所以以往来看,她定然是每一次都能得胜而归的,可每一次她的出猎都极其艰难。
      最终她不得不催起了身上的凌霜寒血,我曾在古书上读到过,这血能引灵,却会反噬。
      我提醒过她,但其实我也知道她从来都不会听谁的话。
      我看着她手上的青筋颜色渐渐加深,看着她的脸色越来越惨白。
      但这都不至于能让她在西夷那场围绞中重伤至死,可她确实是在西夷身受重伤,我以前不知道她对我竟然已经冷漠至此。
      她情愿独自一人带着重伤漂浮在晚茵河几个日夜,都不愿向我传送一张灵符让我派人去接她。
      她死了,在她回到无风城的第三天,她说我既然讨厌湘城,那她偏偏就要我就在这里,至少等到那孩子二十岁之后,我才能离开。
      她锁住我了,锁住了我的二十年,锁住了我的一辈子,也锁住了那孩子的一生。
      后来那孩子脾气也越来越不像常人,怪异且孤僻,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正如先前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黎焕一样,黎焕说千寻是白少昙的,可我竟然觉得她有些像我,如果真的是我的,那我这几年的行径,却显得冷漠又残忍。
      我之后不断回想过那一夜:我昏昏沉沉的去了房间,四周的喜红激起了我心中的烈火,热得难耐,突然内心有一种极难控制的欲望遍布四肢百骸,浑身上下充斥着一个粗暴的念头,那一夜他对外界的仇恨纠缠着对自己怜悯,不甘交杂着毁灭,在那黑夜中,撕扯,蹂拧,怒吼,呻吟。所有的不甘与痛苦都在那一夜释放了,可那天头疼得厉害,他也不能确切的想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到第二天醒来四周无人,再见到黎焕时,她身着一件金缕雪衣正准备祭酒祭神,后来再与她对视时她已骑在她最终爱的小白马踏雪上前去列赛场,再后来,那双闪闪发光的水杏黛眼在那一个回眸后竟成了永别。
      此后,那朝阳如同烛火一般熄灭了,那红火的烧云也在夕阳下去的那一刹那瞬间变成了黑幽的团簇。

      眼前的一袭幽蓝总能让我想起黎焕失踪那日天上翻倒的黑墨,那红日离我越来越远,四周渐渐冷寂下来,周围上下也变得伸手不见五指,睁眼闭眼都一样,感知不到周围。

      “茵河水凉,父亲,你说她在水中泡着的那几天,她冷不冷?”千寻问到。
      突然一阵带着水气的凉风吹来,陆乘风打了一个寒颤,冷得他直哆嗦,他不禁捏紧手上的一根红绳,但那长梦散却在这时不断的起了作用,在冷的同时陆乘风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千寻伸手触碰了那红绳又闪电般的缩手,那红绳她见过的,不过也只是在很久以前的画像上。
      恰在此时赵禾舟来了黑木楼,见到了蹲在陆乘风面前的千寻,见到了躺在地上的陆乘风,他上前看了一眼就说到:“不想他英明一世,却在你这里失了手。”
      千寻起身,“将他扶进去吧,秋雨来了。”
      “少君不仔细看看这黑木楼吗?这楼内外都是上君最喜欢的,”
      “不看了,他记挂的一揽水芗我也没去过,也没那兴致……”千寻还没说完,抬眸一瞟就见着侧前方一扇被风带得半遮半掩的虚窗内正挂着一根滴翠玉竹笛。
      “……”
      “……赵大人,明日上君许是也醒不来,湘城上下,得靠您撑着。”
      “少君放心,只是此番前去,若是不测……”
      “那些就不用大人操心了,我已经有打算了。”

      没管身后的二人怎样,千寻拉拢着披衣就出去了。
      才到那道巨大无比的白泓旁边,原本半明半暗的天在西边高处白泓的源头处,千寻就看见那源头上空红璨璨的火烧云,映地一片大地都是发红的,此刻水也有了颜色,放出的一道道光束中,千寻好像能看见光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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