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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迎江寺内多松柏绿竹,苍翠挺拔,亭亭如盖。
      前行的路愈走愈僻静,对程立平来说,也愈发熟悉,熟悉得令他眼眶发热。
      寺院后山有处隐蔽的小院,院中青竹是院中主人亲手种植。他曾随主人来过多次,每每都要住上几日,此处倒是个清净养心的好住处。
      此时此刻,程立平已然明白了月霞方丈的一番苦心。
      这座藏于寺院后山的普普通通的农家小院,正是二哥当年来此礼佛的住处。
      院中景色如故,斯人已逝,无端勾起人的一番情思。
      程立平一步一顿,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院中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忽听耳边一道温和的声音。
      “施主,请节哀。”月霞方丈双手合十,神情肃穆而庄重,“尊兄一生行善积德,今蒙冤而死,上天会还以公道。”
      程立平道:“借您吉言。”
      “老三。”程立白闻声而出,快步走到月霞方丈跟前,行了一礼,“大师。”
      月霞方丈回了一礼,道:“人已带到,老衲便不多留了。”没走几步远,他又回身对程立平笑着说:“小施主,戌时请来老衲房中领罚。”
      程立平正庆幸逃过一劫,忽听此言,吓得脸色发白:“大师,这……”
      见状,程立白在程立平耳边悄声规劝了一句:“老三,不可辜负大师的一番好意。”
      程立平瘪瘪嘴,对着月霞方丈深深作了一揖:“晚辈谨记!”
      直到月霞方丈飘然离去,程立平始终绷着一张脸,闷闷不乐地跟着程立白进了屋。
      屋中厢房内,处处透着一股清寂幽冷之气,幽幽檀香萦绕,缕缕青纱舞动,桌面上散落着经文笔墨,点点墨痕未干。
      程立平目光在铺陈开来的经文上停留了片刻,看向青纱帐内那道曼妙身影时,有一瞬间的失神。程立白扯着他坐回到桌前,他讷讷地唤了一声:“大哥……”
      “是三爷来了?”
      青纱帐内传出一道柔弱入骨的女音,听得程立平立马起身奔到床头,心中翻涌而来的情绪怎么也压不住。
      他握紧双拳,闭眼默默平复了许久的心情,才松了松手,低唤一声:“玉姊姊?”
      帐内的女子半倚在床头,嘴里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柔弱无骨的手臂轻轻撩起青纱一角,露出半边脸来。细眉如黛,双眸映水,颦颦一笑,漾出无限春光柔情,轻叹一声,又露出无限凄凉哀婉。
      “你如今这副模样,可真像他初次见我时的样子,呆呆傻傻的,不说一句话。”
      程立平面皮发红,尴尬地笑了笑。看她面有病容,声音轻而无力,轻声问道:“姊姊身子有恙?”
      白玉放下青纱帐,慵懒无力地侧躺着,幽幽叹息着:“他不在了,我如何能好?如今将你们盼来了,也算是了了愿。”
      气氛变得伤感低沉,程立平不知如何劝说这位柔弱又坚韧的女子,回到桌边坐下时,青纱帐内又传出缥缈轻灵的声音。
      “二爷临难前交给了我一本账册,让我带着账册离开。在我走投无路时,是方丈大师指了一条路,我也便一直藏身此处,等着二爷的家人前来为他讨回公道。”白玉歇过一口气,又缓缓地道,“账册我没看过,藏在菱湖……那里没人会发现,我上了机关锁,你们尽快取来,我开锁……”
      静默中,程立白斟酌半晌,方才问道:“白玉姑娘之后有何打算?”
      白玉低垂眉目,凄然一笑:“打算……就这样吧……”
      “姊姊与我们一同回庐州吧。”程立平心中有些不忍,出声建议道,“你孤身一人留在此处,如何应付孙家?”
      白玉毫不在意地微笑道:“本是将死之人,我还怕他孙家不成?我这残破之躯,能得他如此信任,已是无憾。只是……终究有些……”
      透过青纱,程氏兄弟隐隐看到女子眼角滑过一行清泪,面面相觑,彼此无奈。
      出了小院,程立白与月霞方丈辞别后,便急急地赶回了菱湖小筑,独独留下程立平一人面对月霞方丈的“惩罚”。
      程立白依照白玉所言,终是找到了假山处那块天然而成的青黑色太湖石,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地底两尺多深的地方挖出了一个石头匣子。
      匣子上了锁,程立白反复看了多次,却找不出一点门道,内心深处不得不暗暗佩服白玉姑娘的这般玲珑心思。
      将院中平整一番,程立白将石头匣子包好,趁着天色还早再次返回了迎江寺。
      白日里的热闹渐渐归于沉寂,江岸边,船客商人也拖着沉重疲惫的身躯,收缆还家。
      天边晚霞似火如血,映红了苍穹,如同团团熊熊烈火在空中燃烧。
      程立白脚下的步伐猛地一顿,眼中燃着两团明烈的火。
      火光冲天的地方不正是白玉姑娘如今所住的后山小院么?
      怀中沉甸甸的匣子似乎变得愈发沉重了,程立白的脚步迈不出一步,寺院的香客四处奔逃,撞得他的身体东倒西歪。
      他几乎不知自己是如何一步步爬上了寺院的台阶,又如何在逆流的人潮里拖着千斤重的步子迈向了后山的方向。
      寺院的一众僧侣提着晃晃荡荡的水桶奋力向后山的方向奔去,而他的内心,却一片空白。
      “大哥!”程立平穿过人潮费力将程立白扯到一旁,话到嘴边,却哽咽得不能言。
      程立白此时才微微回过了神,低声问道:“白玉姑娘……”
      程立平红着眼眶道:“如此大火,怕是尸骨难存。一定是孙家也发现了玉姊姊的踪迹,才想着杀人灭口!”
      程立白却是不得其解:“白玉姑娘藏身此处,也只有月霞大师知晓。我与你不过才在白日里见过她,大师不会出卖我们,孙家又是如何得知的?”
      程立平回答不出。
      程立白急忙拉住程立平的衣袖,斩钉截铁地道:“带我去见月霞大师!”
      程立平脸色微变,程立白不由得好奇:“怎么了?”
      程立平摇了摇头,低声道:“后山起火时,抚台大人在此,此时也在大师处。大哥自己过去吧,我想在此等等……毕竟,玉姊姊是受了程家的牵连,才死于非命。”
      程立白也由着他,又见他紧盯着自己怀中的石头匣子满是忧虑地道:“这东西见了天日,后面怕是多有麻烦。”
      程立白无奈一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许抚台大人会是此案的突破口。”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行至月霞方丈居处,周遭幽深寂静得让程立白心口莫名有丝慌乱。
      在台阶外站定,程立白朝紧闭的镂空雕花木门恭敬地道:“晚辈立白请见大师!”
      须臾,面前的木门便被打开,站在门前的却是沧桑而不失威严的巡抚李瓒。程立白怔了片刻,忙放下怀中的石头匣子,屈膝跪了下去,朝着已在他跟前站定的李瓒叩首:“庐州程氏立白见过大人,叩请大人万福金安。”
      “大爷不必拘礼,快快请起!”李瓒笑着虚扶了一把,目光在一旁的石头匣子上溜了一眼,又邀请道,“大爷进屋谈话吧。”
      程立白诺诺而应,捧起匣子,跟在李瓒身后进了屋子。
      在蒲团上盘腿坐下,月霞方丈便奉上一杯茶水,笑眯眯地介绍道:“这是程二爷不久前特意托人从峨眉山采办的青叶甘露,拿来招待二位施主,再合适不过了。”
      李瓒嗤鼻不已:“喝死人的茶,晦气!”
      程立白的脸霎时白了一片,捏了捏手下的衣料,又若无其事地捧过月霞方丈送至跟前的清茶。含笑着道了声谢,他便听月霞方丈道:“二爷福泽深厚,世间污秽之气避之不及,何来晦气呢?”
      程立白如闻佛音,心中那点怨气在月霞方丈这温和友善的只言片语里消散殆尽,转而执杯向身侧的李瓒,神情坦然地道:“立白敬大人一杯,感谢大人这些年对舍弟的关照。在此,立白斗胆恳请大人重审舍弟这桩案子!”
      李瓒高仰着头,用着事不关己的态度慢悠悠地说着:“此案已交代庐州府府衙去办理,本官只等着结案,尽早上报朝廷。大爷说要重审,可是对本官和朝廷先前的判决不服?若不服,请大爷拿出能让本官信服的证据出来!”
      程立白不慌不忙地道:“大人先喝茶。证据,立白已带来。”
      李瓒斜睨了一眼程立白脚边的那团包裹,冷哼一声:“本官只爱喝酒。”
      月霞方丈慌忙出言阻止:“大人,此乃佛门之地,禁酒。”
      李瓒气闷,在月霞方丈慈善的目光下,不情不愿地举杯一口喝干了杯中的热茶,直烫得老泪横流、脸色通红。
      “喝了茶,大人可就是应下了大爷的话哩。”
      听闻月霞方丈这般促狭的话,李瓒险些被口中的茶水噎住。
      “方丈,这是威胁!”李瓒气得跳了起来,涨红着脸道,“您这里的茶水当真是沾不得!”
      月霞方丈却道:“大人说哪里话。喝了老衲的茶,您心心念着的美酒还会少么?”
      程立白此时哪里还能不知月霞方丈是在为自己周旋,忙接过了话头:“舍弟的菱湖小筑藏有诸多美酒,随时恭迎大人品鉴。”
      李瓒气得吹鼻子瞪眼,在室内焦躁地走动了两圈,又回到蒲团上坐下,摆正身姿,大义凛然地道:“大爷既然如此说了,那便呈上证据!美酒贿赂不了本官!”
      程立白小心又谨慎地将那方石头匣子呈上,跪地恳请:“这便是舍弟托白玉姑娘保管的证据,匣子上的机关锁为白玉姑娘所设,如今白玉姑娘惨遭横祸,立白相信大人会彻查此事。只是……白玉姑娘玉殒,立白恳请大人准愚侄前来解锁。”
      李瓒若有所思地接过石头匣子,反反复复看了多遍,喃喃自语:“原来这便是孙家一直想要的东西。”
      李瓒看不懂机关锁的关窍,将匣子还了回去,首肯了程立白的话:“若大爷这边有人能解开这层锁,其中证据经查实,本官会为你程家主持公道。”
      程立白见对方松了口,察言观色过后,道:“能解机关锁的正是老二长子,如今被扣押在庐州府衙。”
      闻言,李瓒瞟了程立白一眼,哪里还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当即,他微微扬起的嘴角向下塌了塌,重重地哼了一声:“大爷打得好算盘!”
      喝过一口茶,李瓒平了平心中的怒火,向月霞方丈告辞后,出了寺院便对身边的长随褚斯吩咐道:“命衙门那边协助寺院查明后山走水的缘由,不得包庇!另外,派人给庐州府发文,命孙楷即刻押送程业文来省城!”
      走出一段距离,他又顿住脚步,犹豫许久,方道:“给沈钦芝那个不孝女婿送个信儿,命他带我闺女和两个孩子来此住段时日。至于他……哪儿凉快待哪儿去,别让我见到他就行!”
      褚斯心中叫苦不迭,硬着头皮询问了一句:“老爷最后那句话……也要传达给沈大人?”
      李瓒不满地瞪着他,背着手道:“原话带给他!”
      两人未走多远,程立白便追出来,高声喊着:“大人请留步!”
      李瓒在屋里头受了气,没有好脸色给程立白,冷着脸问道:“大爷还有何事?”
      程立白拱了拱手,方道:“程氏烟行的账房先生徐伯元昨日去过衙门,至今未归,立白斗胆问一句,大人因何不放人?”
      李瓒却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此时也没心思计较程立白不太尊敬的话语,转而皱眉问着身旁的褚斯:“昨日徐伯元有来过衙门么?”
      褚斯道:“待小的回去问问。”他转而又对程立白道:“大爷放心。老爷诸事繁忙,底下的人有些事不及通报,回去我替您问问。”
      程立白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徐伯元去了一趟衙门,竟然连抚台大人的面也没见着!既是没见着,为何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样失踪了?
      不过,他没有多问,向褚斯拱手作了一揖:“有劳。”
      李瓒本也未将此事太放在心上,如今有褚斯替他解决,他也就可以不用去理会这等些微小事。与程立白告别后,他再次提醒褚斯尽快安排庐州那边的事。

      沈钦芝一早便接到了家丁送过来的书信。看到是省城来的信,他不动声色地冷笑了一声,随手便将书信交到妻子李绾手中:“你爹的信。”
      李绾接过书信,拆开信封略略看过一眼,为难地看着正在整衣的沈钦芝,犹犹豫豫地道:“父亲想我带珧儿和琅儿去省城住些日子。”
      沈钦芝从容自若地挽着袖口,淡淡地道:“那便去吧。”
      李绾放下书信,幽幽地叹道:“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们和好吧。”
      沈钦芝笑着对她说道:“这话,你对你爹去说吧。”
      李绾被他一句话噎得火气蹭地上来了:“你不去便不去!我带孩子回省城,你一个人过日子去!”
      沈钦芝只是笑,整装束发,戴上红顶暖帽便出了门。李绾气得双眼冒水,转身便去打点行装,吩咐家丁备了车马,带上一对儿女启程去了省城。
      沈钦芝不知家中事,进了府衙,破天荒地发现孙楷竟早早地到了。
      孙楷难得面色凝重地与他议事,不由分说地将一份从省城下发的文书推到他面前,脸色阴沉得可怕,咬牙切齿地说:“本官真是小看了程家!这才几日时间,抚台大人竟然说此案疑点颇多,须重审此案。沈通判功不可没!”
      沈钦芝不动声色地看着文书,难得从心底赞同他这个不待见的老丈人的做法。至于孙楷话语里的讽刺与挑衅,他丝毫不在意。将文书合上,他慢条斯理地道:“大人莫慌。抚台大人字里行间说得明明白白,破解此案的关键在程家大少爷身上,大人便依言行事,去一趟省城,与抚台大人合力破开此案,那也是大功一件。大人在担心什么?”
      孙楷暗恨沈钦芝的狡猾。若不是有沈钦芝一直拖着,他早已收回了程家的田契,哪里会突然生出这般变故?
      他承认他之前还真是小看了沈钦芝,以为这人除了一身傲骨,别无所长;却不知,在百姓心中,这样廉洁清正的官员才最受拥戴。
      暗暗吞下这口恶气,孙楷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笑容,虚心向沈钦芝请教:“孙某愚钝,还请沈通判赐教一二。”
      沈钦芝忙道:“下官不才,不敢赐教。”
      孙楷明知对方在推辞,也不揭穿,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苦恼地道:“沈通判也知晓此案牵扯到了孙家。以本官的立场来看,孙家其实是他人有心的指摘。所以,本官出面终究有些不妥,还需沈通判代本官代理此案。”
      沈钦芝当真有些摸不透孙楷的心思,只得起身应承:“下官定会秉公处理此案,不负大人所托!”
      孙楷笑道:“那便辛苦沈通判了。本官即刻发文声明此事,在程氏烟行一案上,由沈通判代理庐州知府一职,即刻启程前往省城,全力配合省城重审此案!”
      回了家门,沈钦芝见平常还算热闹的庭院,今日竟没丁点儿人气,不禁有些奇怪。迎面碰上厨房那边的婆子,他逮住那婆子便道:“夫人和少爷小姐呢?还有家里的其他人呢?”
      沈钦芝平常与人交谈总会带上笑脸,婆子见主人面无喜色,立马战战兢兢地道:“夫人带着小姐和少爷回娘家了。其他人……夫人准了半月的假,大家都回家了。”
      沈钦芝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婆子再不敢多言,直到沈钦芝离开,她才心有余悸地嘀咕着:“老爷不笑的时候,太可怕了……”
      不等她嘀咕完,沈钦芝又折了回来,吓得她双腿一软,亏得沈钦芝及时扶住才勉强站直了身子。
      她惶恐地抬头,又见沈钦芝温和地笑道:“我因公要出门一趟,这家里麻烦您打理了。”
      婆子忙道:“这是老奴的本分。出门在外,老爷多多注意身体,不用挂念家里。”
      沈钦芝颔首致谢,回府衙整点一番人马,就等明日出发了。
      临行前,沈钦芝约了秦钟在品香茶楼会面;而秦钟知晓了案情的进展程度,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一半。因见席间沈钦芝总是有意无意地蹙眉沉思,他不解,问了一句:“沈大人为何事烦恼?”
      沈钦芝笑着摇了摇头:“无事。”
      秦钟懂得分寸,没有追问,彼此喝了几巡茶,便各自散了。
      案件的转机令程家上下都松了一口气,老夫人更是激动得在祖先牌位前拜了拜:“列祖列宗在上,保佑我程家渡过此次难关。”
      不说程家如何如何,却说李瓒因女儿一行人到来的高兴劲儿还未消散下去,突然接到前来协理案件的人系沈钦芝时,他当即便气得破口大骂:“孙楷那龟孙子是存心堵老子的心,忤逆老子的话不说,竟派了沈钦芝来!”
      李绾闻讯赶来便听到父亲不堪入耳的话,心口堵得难受,原想进去劝劝,转念一想,抹着眼泪又走了。
      她甚至想不明白,曾经亲如父子的两人怎会演变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为女为妻,她处于两难的境地,不知如何劝说势同水火的人,满肚子的委屈积压得她只能整日以泪洗面。
      李瓒出屋见到低头抹着眼泪的女儿,追上前,关切地询问了一句:“乖女儿,谁惹你伤心了?”
      闻言,李绾眼中的泪水顿时汹涌而出,哭道:“爹,女儿好苦!您能不能不要再与钦芝怄气了?”
      李瓒顿时拉下了脸,正要呵斥一番,可看到女儿梨花带雨的面容,话到嘴边滚了几圈,放低语气道:“你许久都不曾带着孩子来看爹了,这次便多住些日子吧。”
      李瓒抬手想摸摸她的头,手才举起便放下了,顿了顿,又问道:“那小子……对你还好么?”
      李绾抿着唇轻轻点头:“好。爹,您去忙公务吧。”
      李瓒心情郁结地应了一声,抬脚便出了门。
      登上谯楼,李瓒眼见一队车马驶向城墙,为首的正是器宇轩昂的沈钦芝。连日的赶路让他整个人看着风尘满身,却始终笑容满面,脊背挺直。
      李瓒有些感慨。谯楼下的人正是他最得意的门生,一身傲然正气像极了年轻时的他,他因此毫不犹豫地将最心爱的唯一的女儿许给了对方。
      世人皆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子,他选中的这个女婿却比亲儿子还亲,曾让他在同僚之间出尽了风头。
      可谁知,当年一念之差,竟让彼此势同水火,宛如仇人。
      时至今日,李瓒已不懂沈钦芝心中的坚持与正义。
      一队人马陆陆续续进了城,褚斯上前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句:“老爷,庐州那边已来了人,老爷打算何时召见?”
      李瓒倦怠万分地道:“让他们歇歇吧,明日召见。”
      李瓒未在谯楼上多待,下楼便见沈钦芝笔直地立于城楼下,他的脸顿时僵硬下来。
      原本打算视而不见,沈钦芝却缓缓上前,躬身问了声好,又问道:“绾绾与孩子可还好?”
      李瓒冷哼一声,并不回答他,径直从他面前而过,沈钦芝脸上堆起的一丝笑容顿时垮了下来。
      褚斯左右为难,待李瓒走远,他便悄声对满面寒霜的沈钦芝道:“小姐和孩子们都好,大人请放心。大人一路舟车劳顿,今日好好歇着,明日才有精神应付一切。”
      沈钦芝扯着嘴角笑着道了声谢,转身跟上了前面的车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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