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无邪》杨小依

53、陈年往事

　　宁玉三人离开悦来客栈后走在建都街道之上，却心思各异。
　　宁玉属意曹见出手，便料得了江湖中人的想法，她心中所想，也便是给普通江湖人一些警示，让他们明白世家与朝廷的手段没有丢，有些想法可以有，有些想法就趁早打消念头。
　　至于苏臻之死事情的前因后果，那必也是有人属意为之。那两个白面使者，究竟是谁的手下确实说不清楚，这人既然想让江湖大乱，估计林柯他们所去的地方，也被插了暗桩，情势不会太安宁。
　　曹见走在三人最前，宁玉目光看向他幽黑的背影，自从骊山行宫一劫之后，她没有再受过其他袭击，与曹见与南宫静洺单独出来已是有几天了，曹见一直毕恭毕敬，没有越矩。
　　而对于曹见而言，自从公主告诉她母亲之事，他便在细想公主的用意，以公主的神通，不会不知宫中疫情之事，若是这样，便是皇帝在骗自己。
　　母亲根本不是死于瘟疫。
　　又或者，那两兄妹准备正面对抗，而自己，还是那个有些吃香的人。
　　只有南宫静洺是一脸笑意，他靠近宁玉身边，问道：“公主殿下，我刚才表现还可以？”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是宁玉属意南宫静洺做的事。
　　但南宫静洺方才于客栈之中神色对答均泰然自若，这可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南宫家的儿子怎么会真的是个身无长物的废物，宁玉浅笑道：“南宫公子还真是真人不露相啊，你千里迢迢来跟着我们，又是为何？”
　　南宫静洺叹一口气：“公主殿下真是谬赞了，我南宫家现在是兄长当家，我们素来不合，我也不讨其他长辈喜欢，自觉家里已经没有立足之地了。不过我浑浑噩噩，在江湖上飘着也没什么，时至今日，便还练了一声说学逗唱的本事，心想哪天若是不济，大不了把家族轶事编排编排，当书说了给江湖人听，当个糊口的本事也行。”
　　南宫静洺就这样说着，宁玉也没把这些话当真，只反问道：“可现今公子的想法变了？”
　　“唉，兄长居然弄了个事关寻龙珠的醉仙楼集会。可是兄长怎么可能有寻龙珠的消息？家父穷其一生也未能得知寻龙珠丝毫消息，兄长居然……”
　　“我曾在绵阳见过令兄，他当时说是想做调停，免去江湖纷争揣测而已。”
　　“公主殿下信么？”
　　宁玉确实是不信的。
　　南宫静洺道：“这事情事关我南宫家成败荣辱，我就不好坐视不理了。但我这人处境尴尬，既不好攀自家的亲戚，就也没有其他门派可以来用做出处，思来想去，曹大哥还算是一个不错的靠山，朝廷嘛，参与到此事中来必然是准备充分。”
　　宁玉不去管南宫静洺的话中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也不知道南宫静洺是否真的与南宫致远不合，甚至南宫静洺不是面前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其实是想借机除掉挡在自己身前的兄长，自立为南宫家主也无不可能。
　　宁玉只道：“事实上，我们并没有什么准备，你兄长也没与朝廷说实话。”
　　其实她那个皇兄倒是也想亲自找南宫家主问话的，可这事正如宁玉之前已问过南宫致远的那般，南宫致远不承认自己有寻龙珠的线索就罢了。
　　皇帝莫非还对南宫家主严刑拷供不成。
　　所以事到如今，就让南宫家自己捅破这层窗户纸，把江湖的有关人等全吊出来也好。
　　曹见突然停住脚步，他转身走向身旁一条小巷，发现了一个身穿湖蓝色长衫的女剑客，身死巷中。

　　阿月去往客栈门口，夏无邪却想找风四娘一解心中之惑。
　　比如说，寻龙珠究竟是个什么模样的东西。
　　在若川时夏无邪就曾问过东阳帮的郭创帮主这个问题，不过郭帮主称自己从未见过寻龙珠。就算是十八年前，虽然诸位江湖高手一同护卫先帝，但这东西先帝宝贝得紧，也并未拿出来示人。
　　夏无邪便又问了郭帮主寻龙珠失踪当晚的情况。
　　据郭创所说，那时候先帝的行仗正是过了若川往绵阳行去，在周山东麓歇脚。
　　丁郎中本先了一步去绵阳为先帝寻药，当晚也赶回了营地，想是寻药之事有所进展。先帝很是满意，特意屏退左右，营帐内只留了丁郎中一人。
　　郭创便如往常一样，在先帝帐外打坐调息，也当是护卫先帝。
　　夜晚一切也寂静如常，大约到了子时，丁郎中从先帝帐中出来，两人还见了一面。
　　闲聊中郭创得知丁郎中为先帝所寻之药名为“参天”，有长生不死之功效。
　　医药之事郭创一窍不通，只是听得丁郎中说道着其中的奥妙。自古帝王，无一不想寻求长生不老之道，丁郎中博览医书，说起长生之道有那么点玄机，郭创听得也似乎确有其事。
　　可正说着，那周山树林，突然间阴风四起，惹得郭创与丁郎中皆警觉起来。
　　恍惚间，羽林军的统领称东边有异动，带了一队人前去查探。
　　那时齐恒也到了营帐附近前来护卫，齐恒的化柔掌一向有以一敌百之功，郭创便放心跟着那羽林军的统领往东去探。
　　那夜月明星稀，羽林军举着火把朝东探去，却没遇见什么异常，反而是那诡异的香樟树林，惹得众人迷了路。郭创行走江湖多年，自是知道这香樟树林的不同寻常，到他终于找到其中奥秘，带羽林军脱出围困之后，便又遇上了慕容诀。
　　据慕容诀所说，他是跟踪着一个黑衣人来到此处的，可追踪无果，还是被黑衣人逃脱。
　　本来几个江湖人也是各怀心思，互相之间说不上多坦诚，可慕容诀与郭创这样一对峙，两人便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厉害。
　　一定是有高手故意布局调开所有人。
　　这只是一个简单的调虎离山之计，却恰恰在互有防备的众人之间起效了。
　　郭创与慕容诀回到营地，便见先帝发了疯似的神形涣散，这才知道寻龙珠被人劫走了。
　　于是郭创与慕容诀领命去寻找宝珠，却仍是无功而返。
　　夏无邪起初听郭创说完之后便觉得奇怪，堂堂皇帝仪仗，羽林军便有约莫一百人护卫，加上江湖上的诸位绝顶高手，莫非还都被劫匪用计调走不成，而那劫匪既劫了寻龙珠，怎么又未伤先帝分毫。
　　郭创便说，那时羽林军留了人护卫先帝，并且齐恒、丁郎中与苍山派掌门玉溪子皆在营帐处防护，几人与来闯的黑衣人对了几招，也正是为了护卫先帝安全，才大意使得寻龙珠被人所夺。
　　玉溪子对决中挨了黑衣人一刀，心脉受损，回苍山后一闭关就是十八年，再未踏足江湖。
　　夏无邪听后便想，这匪徒中既有人能以一敌三对抗当世江湖高手，又有人能躲过慕容诀与郭创的追踪，功力应当是十分高深的。
　　而从郭创整个描述之中，夏无邪始终不知道自己的师父紫宸真人那夜在做什么。
　　郭创却也不知道，只知道寻龙珠失踪的消息由先帝公布后，所有江湖人均费心费力去寻找，紫宸真人也费了不少心血。
　　郭创所知便是如此，夏无邪觉得其中尚有不少疑惑未明，劫匪究竟分了几路，他们所追踪的黑衣人是谁，紫宸真人在做什么，对先帝死忠的方天子又在做什么？
　　还有丁郎中，丁郎中为何偏偏是那夜回了先帝的队伍，所寻之药究竟是何物？可惜他已死，此事的缘由世上已无人知晓。
　　这回遇上风四娘，夏无邪便又去问寻龙珠的模样，他想着既然风四娘有意去夺寻龙珠，好歹是见过那宝珠的模样的。
　　可是风四娘也说自己没见过。
　　“都是紫宸那个人，让我到手的鸭子都飞了！”风四娘说起这件事，语气里都不乏怒意。
　　她接着道：“当年我是在先帝快到青州时才加入到随行队伍中去的，也是最后一个进入到随行队伍中去的江湖人。先帝那个人，很好说话，说有人护卫寻龙珠是一件好事，便许了我也成为他的护卫，还说着什么庙堂江湖本为一体的胡话，他可不知，我当时加入其中只有一个目的，便是盗取寻龙珠。”
　　“我从来做事只认自己，天命都不曾信过，怎么可能为皇帝做事。”到了此时，风四娘仍是这副桀骜的态度。
　　紫宸真人与风四娘早年间也有些不打不相识的缘分，是故紫宸自风四娘加入随行队伍的第一日起，就对她起了戒心。
　　“在青州时，我便想在祁王府动手夺珠，那次被紫宸所阻，我没能近得了先帝的身，加上林木中那人也总是在祁王府出入，总归是不好动手。可周山那夜，本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那夜先帝梳于护卫，丁郎中从他营帐中出来后，营帐中便只有先帝一人，而后四周动乱，黑影浮潜，我便趁机进入了营帐，那时先帝正安睡帐中，我也很顺利的就拿到了那个装着寻龙珠的宝盒。”
　　“我还记得，那宝盒是一个八面玲珑盒，以血红玛瑙制作而成，盒中每一面均雕刻了繁复的云纹，而盒顶之上，便是一条真龙盘踞其中，龙嘴大张，口中衔了一颗珠子。我当下便迅速出了营帐，想找一处净地一探寻龙珠的究竟。可才出去，就被紫宸拦下了。”
　　“紫宸这人虽为人迂腐，到底剑法还是高明。我既打不过他，就只能认栽，败便败了，骨气不能丢，他既然看透了我的做法，我便按他所说将盒子还回去便是。”风四娘嘴上不饶人，脸上还带着几分冷笑：“毕竟山长水远，莫非紫宸还能挡得了我一世不成。”
　　“还珠时营地里有了异动，先帝也已经清醒，羽林军四处巡逻，我二人也是费了不少心力绕过诸位高手才将宝盒送回，原以为事情到此为止了，可没想到，寻龙珠仍是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