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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爆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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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还觉得有点对不起陈魏，没想到老板这么快就找到两个新人。有你们跟他轮换，我也能放心了。”
穿着便装的小凤姐站在门口解围裙，随后团成一堆丢给新人：“我就不进去了。你跟小祝好好干，有什么问题可以问店长跟陈魏。”
接替小凤的人是个带黑框眼镜的国字脸，小凤叫他谷子，估摸二十七八岁。谷子看起来仪容不整，头发乱蓬、衣服沾油，往下一看更是离谱——这货居然穿着洞洞拖鞋就来上班了。
“……你好。”诸忆明主动打招呼让谷子有些受宠若惊，两人简单地自我介绍了下，诸忆明直言自己还是学生，谷子的身份却让人微讶。
谷子声称自己是本地论坛猎奇版块（简称“血版”）的版主，本来一直家里蹲，但血版这几年已经势衰，家里也催他干点正经事。谷子没办法，出来找了这个便利店夜班的活计，打算随便混混、打发时间。
“以前血版热度高的时候还能赚点小钱。现在对图片跟文字描述都严格了，新贴发不出来、老贴也陆续被删。妈的，烦死了。”
谷子说的本地论坛、诸忆明也下载过，确实删帖严重。之前在上面吃瓜，八卦看到一半突然刷新不出来，退出去重点就被夹了，气得诸忆明直接卸载应用。
不过在他的印象中，论坛并没有什么“血版”，顶多有个法治版供大家匿名分享一些案件。
不知道谷子是不是自己杜撰了一个版主身份。邪法场里的人记忆可能会被篡改，眼下还是不要再讨论这个话题了。
诸忆明默不作声地曲起左臂，夹住迪仔跟妙师傅。有了第二晚的教训，他不敢再把玩偶放在柜子里，现在都随身护着，提防道具突然被抢。
男生有点别扭地单手整理后方的烟酒货架，状若无意地询问谷子：
“小凤姐有跟你说为什么离职么？这工作不是薪水挺高的么？”
谷子说到这个就来劲，一改之前抱怨的口吻，整个人眉飞色舞：
“那当然是因为她怂了啊！我跟你说啊小祝，这个店里曾经发生过虐杀案，当时我们血版有勇士发现场照片的！”
“嗬！我到现在都记得，那个血啊、肉沫啊贱得到处都是。什么地上、墙上，货架……哎呀，老刺激了！”
作为猎奇爱好者，谷子对案件的态度与常人不同。大部分人应该都跟小凤姐一样心存忌惮，即便没到离职的地步，也会感到不适。谷子则坦言自己对这个案子记忆深刻，所以才会优先考虑这份工作，在凶杀地点上班让他略感优越，追求惊险恐怖是这位版主的毕生事业。
诸忆明听着忍不住皱眉，谷子没察觉到同事的不悦，还在陶醉地喋喋不休：“……据说当时拼了整整一个月，还是差了只手没找到！不过为了安抚周遭民众，天虹区还是结案了。”
“嘎嘎！嘎嘎！嘎嘎！”迪仔突然狂叫预警。诸忆明心下一惊，招呼柜台外的谷子赶紧进来，站到自己旁边的位置。
陈魏跟小凤姐已经化为帮凶。诸忆明思考了下前两夜的同事之死，觉得把谷子放在自己身边会好些：一来，有柜台的阻碍，血线团没办法第一时间害人；二来，谷子如果惊慌失措想冲门，诸忆明也能第一时间拉住他，避免小凤姐的悲剧再度上演。
……也不知道谷子看到血线团会是什么反应。
诸忆明想到这点就有些无语，毕竟叶公好龙的人不少，谷子真的对上血线团、还能维持之前的亢奋么？他觉得大概率不会。
诸忆明告诫自己，不要再想谷子的私事了，优先把血线团的登场线索理清才是。他微微握紧迪仔，准备认真观察玩偶炸开后的棉花飘向，从而判断血线团今晚的显身地点。
第一晚迪仔其实是有隐晦提示过的，密闭室内风吹棉丝，像蒲公英似的凄苦凋零，飞往跟便利店门相反的方向。稍后铃响门开，血线团赫然从店外出场。
迪仔会本能地躲避穷凶极恶的疯狂园丁，棉花落点的反面便是血线团的大致登场方向。
“嘎嘎！嘎嘎——砰！”迪仔叫完后按照预想的那样再次爆炸。诸忆明紧张地观察风向，可棉丝并没有飘动，反而无力地直接掉在地上，像是一种无言放弃，宣告着“没救等死”的噩耗。
诸忆明修剪干净的短指甲嵌入掌肉，用突如其来的疼痛强迫自己冷静。
为什么会这样，道具效果猜得不对？还是玩偶今晚失灵了？
就在这时，监控电视也发出“嘎嘎”的乌鸦叫声。九宫格内出现了一只像素化的简陋乌鸦，勉强能够看出迪仔的特征。
图标最开始出现在监控左上的一格，没有动弹。但很快，就像问卷调查后的简陋抽奖动画一样，像素迪仔的位置开始循环移动，从左到右、从上到下，抵达第九格后又立刻回到第一格。
随着轮转速度越来越快。机器不时发出沙哑的尖叫，监控色调也从黑白变为红色，渲染出不详的氛围。诸忆明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谷子则在一旁“哇啊”看得着迷，不仅不怕，甚至还掏出手机打算录像。
下一秒、想明白登场地点的诸忆明青筋暴起。“快走！”来不及多解释，他果断抬起收银柜出入的小木板，没拿妙师傅的手臂用力推搡谷子，想让这位新同事赶紧离开柜台。
常年混版、堪称键盘侠的谷子脾气不是很好。他被打断了拍摄、不明所以，这会儿背身挡在柜台出口不肯出去，且一把拽起诸忆明的领口，觉得这人在挑事：“干嘛啊你？找死么？”
天花板坠落一滴凉雨，掉在谷子的额头上。
漏水了？暴怒中的男人突然困惑，狐疑地伸手摸了下。定睛一看，红色的。
像素迪仔停在监控区域的“收银台”一格上，电视喇叭发出“哒哒哒哒”的欢快中奖音效，屏幕却闪现出“GAME OVER”的血红字样。
怪诞的反差中，诸忆明知道谷子也完蛋了。
血线团的出场地点三晚都不同，虽说主要靠迪仔预测，但也不是完全无迹可寻。要是能从任何犄角旮旯冒出来，那血线团把握好进店时机几乎可以实现瞬杀，邪法场主人没能力做到这种事。
受规则约束，整个便利店邪法场内，血线团有九个随机登录地点，正是电视上监控的九宫格，即门外、冰柜、货柜1-5，收银台、储物室。
在出场预测方面，诸忆明三晚都没能赢过血线团。
血线团在诸忆明的不甘中猛然出现。这次他倒立着从柜台天花板显身，园林剪刀在决赛夜进化成割草电锯，直接朝着谷子头顶扎去，紧随其后的是高速旋转搅拌。
男人的脑袋很快变成一个凹陷的花盆，头部缺失成一片虚空，大脑严重损伤，最终了无生息地倒下去。
诸忆明抱紧最后的妙师傅冲出柜台。血线团麻溜地从天花板跳下来，当他落地时，整个空间都开始变色，像是前两夜的液体存在水箱没有全部流干净。此时开闸放压，快速浸透便利店的地板墙面，就连货架都蒙上惨烈的血痕。
血线团暂时放下电锯、悠闲地坐到收银的桌面上，并不急于动手。面对占据上风的敌人，诸忆明保持警戒不断后退，左臂勒紧妙师傅，另一只手掏出从烟酒柜台顺走的打火机，点燃一盏脆弱晃动的微小火焰。
血线团又露出那种熟悉的、线做的开怀笑容。
确实，很多妖邪怕火，不过血线团并不在这个范畴内。
而且，就算怕火，最起码也要是火把、火簇那种程度。打火机是闹那样啊？搞得都有些可爱了。
嫩苗真有意思，如果不是昨天差点被反杀，他是愿意一直陪这孩子玩下去的。血线团耸耸肩，扭头从烟酒柜台顺了盒烟跟打火机，抽出一根自己轻车熟路地点燃。
血线团歪了歪头，抽前潇洒地对诸忆明举了一下烟，像是遥敬，也像是遗憾诸忆明死期已至。
烟雾仿佛也飘散成骷髅的形状。吸了几口后，血线团像是终于做好决定，恋恋不舍地打了一个堪称清脆的响指，声音回荡在整个静寂的邪法场内。
这声响指犹如八音盒的开关，已经死去的亡者全部还魂归来。谷子脸上的表情由难以置信变为敌对阵容标志性的神经质笑容，他坐在柜台地上朗声大笑，过了一会儿又嚎啕大哭起来，但很快就趋于面无表情，彻底沦为傀儡。
谷子七窍流血、用流着血泪的眼睛，空洞地盯着诸忆明，像是对一切争斗感到麻木。
铃儿响叮当的电子门铃再度扬声播放，阴魂不散的陈魏从门外走来，明明还有好几步路，却能突然闪现逼近，用的是还被改造后的血树模样，这让诸忆明几欲作呕地朝另一端后撤；面目全非的小凤姐则从背后推了诸忆明一把，差点就将他推出便利店门外。
诸忆明扒拉住门口卖雨披雨伞的小货架，好险没有直接出局；谷子就在这时加入到两位前辈的行列中，他攥拳用力殴打诸忆明想将他弄晕，每一击都朝着少年俊秀的面部招呼，像是在回报之前诸忆明推他出收银柜台的好心。
诸忆明的唇角开始溢血，谷子有几下打到了他的太阳穴，脑子瞬间就迷糊了。在诸忆明染血的视野中，惊跳恐吓的陈魏，诡异狞笑的小凤姐，杀红了眼的谷子……同为夜班店员的三个人围绕着他飞速转圈，每个人都在对他劝说洗脑：
来接替我们吧，下一个“值夜”的就是你啦……
小祝你也要努力找下一位后辈呀，“那位”没有新玩物可是会生气的……
失血越来越多，诸忆明陷入前所未有的精神污染，他的瞳孔逐渐无法聚焦视物。血线团又打了个响指，被永恒囚禁的亡魂瞬间消失，诸忆明却好像没办法再回到正常状态，苍白的脸上嘴唇虚弱翕动，喃喃自语，重复着“值班”、“后辈”之类的词汇……
血线团将电锯丢给意识不再清明的诸忆明。他的手轻轻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诸忆明便像模仿动作的小木偶人，面目呆滞地举起已经打开电源、“滋滋”作响的电锯，将锋利刀片对准自己白皙纤长的脖颈。
“来吧孩子……加入我们……”
血线团饱含期待地将这样的意念传达过去，直接植入的概念，催眠效果会比诱导的言语更强。他尽量让那道念头慈爱、和善，不含有任何敌意，但诸忆明表情贫乏、毫无神采的面庞还是开始抽搐，显然是一种反抗的象征。
少顷，少年困难地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将手中的电锯用力丢进远处的储藏室，杀器落地时发出巨大的响声，血线团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血线团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看来诸忆明还没完全崩溃，他本来是想让嫩苗自我了结后再行唤醒。一直努力求生的人，最后发现是自己杀了自己该有多痛苦？欣赏少年濒死时的绝望神态，那可是一件难能可贵的绝顶美事哇！
结果诸忆明终究还是醒过来了。嫩苗顶着一张被揍肿的脸怒视自己，乌黑的眼瞳饱含愤怒、亮到吓人。
花里胡哨的玩法对这孩子无效。虽然不太符合美学，但今晚时限将至，还是使用电锯速速了断吧。
血线团跳下柜台去储藏室拿电锯，诸忆明将仅剩的妙师傅丢过去。可能是由于之前的脑震荡，他的准头变得很差，玩偶只堪堪擦过血线团腰际，附带的冲击波毁坏了储藏室的墙壁，血线团本人毫发无损。
嫩苗确实不中用了，不过身为普通人、能撑到第三晚已经很不错。为表嘉奖，以后多带他玩玩好了。
血线团再度微笑，诸忆明却露出同样的表情，宛如镜像。客观来说，诸忆明甚至显得比血线团还要阴邪诡秘，他嘴边跟下巴的血还没干掉，一直陆续在吐，痕迹像是暗色的红蚯蚓，向着脖颈下的领口爬行蜿蜒。
血线团理解无能地挑眉，这是短暂的反抗后、仍然被洗脑控制住了么？这孩子怎么笑得比自己还恐怖？保险起见还是电锯砍掉吧。毕竟嫩苗不像那三个蠢货，万一是演戏就不好了。
这样想着，拾起电锯正打算走出储藏室补刀。就在此时，耳边隐约有一种“嘶嘶”的声音，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放气。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诸忆明复刻曾经凌望的炸弹投掷动作，将手中开盖的打火机用力丢进储藏室。
房间里摆着老板违规私藏的液化罐，因为妙师傅的冲撞已经开始泄露。火苗作为引信、催生出一场杀伤骇人的爆炸。那一瞬，邪法场内的所有生物，动作都变得很慢很慢，诸忆明双眼布满血丝，身体疲惫地滑落、最终靠在门墙玻璃上，无力再寻求逃脱安身之法。
在爆燃火舌吞噬他之前，时间瞬间停滞。诸忆明抬头看了眼监控屏幕，几乎可以确定邪法场的阵眼就在那附近。
像是应验他的想法，作为最后的通关条件，电视几度雪花闪屏，最终弹出一个流血的英文单词：
Attachmen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