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屑丹修靠锄草成为仙界富婆》仙见

9、第九回

　　鲛人兀自不满。

　　但比起鲛人的名字，季湘灵现在还有一件更为急迫的事要做。

　　渡弱水用的灵果沙棠是师祖留下的东西，但师父并没有亲身使用过，连功效也仅仅只是听师祖随口提过一句罢了。

　　季湘灵怀疑是师祖来的路上吃剩的。

　　毕竟师祖立誓不出炎洲，留一道后门，显得不够诚心。

　　且因师祖避世，师父虽然偶尔感知到有修士自彼岸而来，却从未露面与他们接触过，自然也不知道其他人是用什么方法渡过弱水的。

　　这让湘灵不得不怀疑沙棠御水的真实性。

　　她打开那只乌木匣，此时匣里的沙棠已与师父刚刚交给她时不同。

　　其中一只仍是完整的，另一只则被一切为二，其中一半还被削去了薄薄一片。

　　出发之前，季湘灵已经完成了一部分实验。

　　沙棠无核，果皮与果肉功效相同。

　　她是在山下水潭中测试的，那里水浅，水位线堪堪到她胸口，即使飘不起来，也不会有危险。

　　吃下沙棠的感觉很奇怪。

　　肩颈与后腰处微微发热，像是戴上了隐形的游泳浮圈，可以轻松地漂浮在水面上。

　　不过绑上石块还是会沉下去的。

　　季湘灵用呛水验证了这一点。

　　显然沙棠对载重有要求，而且负重也会影响季湘灵的游泳速度。

　　这便是季湘灵轻装简行，几乎没有带其他行李的原因。

　　一套换洗衣裳，一百两白银，十贯铜钱，一点清水、干粮和盐巴就是乾坤袖所能承载的极限了。

　　她的乾坤袖是便宜货，容量小，还不如书包能装，但胜在东西兜进去没有重量，不坠手，也不怕掉，不怕丢，不怕被偷。

　　“二黄！”

　　季湘灵招招手，见鲛人完全不理她，只好自己跑到岸边。

　　“我昨天提过，要到生洲去，你还记得吗？”

　　鲛人点点头。

　　很好，比金鱼的七秒记忆力要强一点。

　　季湘灵很欣慰。

　　“你真的要跟着我？”离开栖息地可是一件大事。

　　鲛人又点点头。

　　这次有一点点不耐烦，像是嫌她问了一句废话。

　　季湘灵捂住心口。

　　真是甜蜜又沉重的负担啊。

　　如果真的要带上这个大宝贝，她的渡河方案就必须重新调整了。

　　她想过，假如沙棠失效，被困在弱水中央，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所以最好能一口气泅过弱水。

　　最后选定的是位于弱水两侧的两处小渚。

　　已知舆图的比例尺为1:20000，图上两处小渚间为1.2厘米，其中弱水段为0.75厘米。

　　每克沙棠可供浮游一刻钟。

　　沙棠总重为二十克。

　　……

　　这是一道应用题。

　　季湘灵捡了一根树枝，在沙滩上写写画画。

　　鲛人起初不在意，在海中游来游去，殴打路过的水母，接近岸边时随便扫一眼。

　　好怪，再看一眼。

　　于是慢慢的，就留在岸边不走了。

　　这里没有其他人能对答案，明知道鲛人听不懂，季湘灵还是一边演算一边解释，就当梳理思路了。

　　“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季湘灵骄傲地扬起下巴，看了鲛人一眼。

　　鲛人抱臂盯着沙滩上的古怪符号，听到季湘灵说，要通过精确计算，得出渡河方案后，缓缓地抬起头。

　　它嘴巴微张，眼神好奇怪。

　　震撼钦佩中混杂着鄙夷。

　　季湘灵：“……”

　　落魄了，居然被一条鲛人鄙视了。

　　御兽修士威风不再。

　　出发前，季湘灵基本每天都会练习游泳，同时掐算时间，调整节奏。

　　炼气期修士的体能远超凡人，但她的游泳速度依然会随着时间而递减。

　　假如在普通的海水段保持体力，弱水段高速冲刺，这两枚沙棠是足以令她安全渡河的。

　　但如果与鲛人分食，沙棠的量就不太够了。

　　何况沙棠数量有限，她的实验数据不够精准。

　　再加上季湘灵自己的游泳速度是在河中测试的，海中情况则更为复杂，保险起见，最好能留有余地。

　　季湘灵吃下沙棠，把鲛人当作一件沉重的行李拖过去……

　　或者让鲛人吃下沙棠，像狗拉雪橇那样把季湘灵驮过去……

　　再或者参考接力跑，根据速度、重量与游泳速度科学分配沙棠食用量……

　　季湘灵在心中衡量着几种方案。

　　同时在小渚上搜罗碎裂的木板与石块。

　　她想用曹冲称象的法子，称一称鲛人的重量。

　　她招呼鲛人：“二黄，来试试这个呀！很好玩的。”

　　或许是好奇吧。

　　鲛人盯着面前的木板看了一会儿，尾巴在水底一压一弹，配合地跳起来压在木板上。

　　然后木板沉底了……

　　鲛人茫无所知，还等着季湘灵的下一步行动。

　　季湘灵很无奈，但这也没办法啊，曹冲当年用的是船，这里又没有船。

　　鲛人乖乖地漂在浅水区，尾巴下还压着那块木板。

　　据说用绳子在地上圈一个圆，被围住的猫猫就不会跑出来。

　　季湘灵用一块破木板定住鲛人，某种程度上，也很厉害了。

　　她叹了口气，撸起袖子。

　　趁鲛人不备，两手迅速插进它腋下，一个大力托举：“嘿——”

　　啪！

　　鲛人受惊，惊慌失措地甩了她一尾巴，扇得季湘灵两眼冒金星，鲛人倒是身体一扭，跃回海中了。

　　“一百三十五斤……”季湘灵精准地估出鲛人的体重，捂着肿起来的脸，含含糊糊地嘟囔：“好沉啊。”

　　海中迸出巨大的水花。

　　一浪接着一浪。

　　把季湘灵从头到脚都浇透了。

　　昨天去镇上买黄纸时，也买了香烛。

　　季湘灵本来还想点一炷香，让鲛人游个几千几百米，让她测一测速度的。

　　但看鲛人气得都过上泼水节了，估计是不愿意配合她的。

　　更何况灵兽实在太不可控了，假如把沙棠喂给鲛人，鲛人却中途闹起脾气，不愿意乖乖当她的游泳圈，那么她照样会被困在弱水中。

　　果然还是要靠自己啊。

　　季湘灵沉痛地想。

　　她在公式中代入鲛人的重量，重新择了一条路线。

　　这条路，可以在弱水中休息一次，容她回复体力。

　　“好啦，二黄，我们出发吧。你不要怕，也不用出力气，我带你游过去。”

　　季湘灵就地取材，用苘麻搓了一根绳子。

　　一头拴在礁石上，另一头系在自己腰间。

　　然后咬了一小口沙棠，跳入海中，向弱水游去。

　　刚才还在发脾气的鲛人，见此又跟了上来。

　　季湘灵只好停下来拦它。

　　“你别过来，小心被水流卷进去。”

　　季湘灵才不是那种随便抛弃灵宠的人呢，她只是先走一步，蹚一蹚道。

　　“我先试一试，万一浮不起来……”

　　那是最坏的情况了，说明她之前的所有计划、所有努力都是白费。

　　鸵鸟精神作祟，让她把本来应该最先完成的一步，留到了最后。

　　“……万一浮不起来，我就顺着绳子爬回来。”

　　季湘灵说完，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头扎进弱水中。

　　一股莫名的吸力骤然从水底袭来。

　　她穿着一件轻薄的纱衫，原本漂浮在海面上的袖口瞬间垂了下去。

　　季湘灵急速晃了两下，呛进一口水，才慢慢稳住身体。

　　幸好，沙棠是有效的。

　　肩颈和后腰的浮力像两个救生圈，稳稳地将她托了起来。

　　季湘灵看向水下。

　　众所周知，死海密度大，所以人在死海中很容易浮起来。

　　她原本猜测，弱水或许是因水质特殊，密度极小，所以才“不胜草芥”。

　　但现在看来，弱水的水质似乎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是水底有东西不断将上方的东西吸进去。

　　是海洋漩涡吗？

　　可是没听说过，有海面平稳、海底动荡的漩涡啊。

　　而且经年不散，绵延万里，甚至还能改道。

　　可惜此处水深，更深的地方看不清了，季湘灵也不敢冒险下去一探。

　　她照原路游回来，解开礁石那一头的绳子，准备系到鲛人身上。

　　鲛人从水中冒出头，怀里抱了一只海龟。

　　“这是你的……海洋小伙伴吗？”季湘灵艰难地问。

　　是她阅历不足了。

　　原来捡猫这种事，还可以买一赠一的吗？

　　鲛人又摆出一副蔑视的表情。

　　季湘灵都快习惯了。

　　干脆把这当作哺乳纲鲛人属的形态特征。

　　季湘灵想跟新来的海龟朋友打个招呼，但鲛人护食似的侧过身体，不许她碰。

　　这样一换方向，季湘灵的目光便穿透了龟壳。

　　原来不是活的海龟，只是一副龟甲。

　　目测龟甲倒不算很沉，但季湘灵刚刚才重新计算过所有数据，确保泅渡方案万无一失。

　　哪怕这副龟甲不足以影响整个方案，数据上的误差却让她强迫症发作，烧心挠肺地难受。

　　她尝试哄骗鲛人：“不带了好不好？那边肯定有更漂亮的玩具，我给你找两个，一个抱着吃饭，一个抱着睡觉，行不行？”

　　不行。

　　鲛人抱着龟壳背过身去，尾巴乱拍，假装听不懂人话。

　　季湘灵没办法，最后总算哄骗着鲛人暂时把龟壳交给她，颠一颠重量，不情不愿地把鞋脱了。

　　这双鞋的重量和龟壳最接近了。

　　再次游入弱水。

　　季湘灵没急着加速，而是留心观察鲛人的情况，怕它不舒服。

　　她们之间的绳子先落下去，鲛人反而比绳子降得慢。

　　真奇怪。

　　难道又是因为密度？

　　毕竟鲛人在弱水中，应该也浮不起来的。

　　可能是停留久了，鲛人在水底朝她吐出一连串泡泡。

　　像赠给她的一串珍珠。

　　季湘灵笑弯了眼睛。

　　既然鲛人很精神，她也不再顾忌，奋力划动手脚向计划好的方向游去。

　　一百三十五斤的鲛人，沉甸甸地坠在她腰间，像个秤砣。

　　这不是狗拉雪橇，是我拉狗，是我拉狗！

　　季湘灵悲愤地想，世间能人异士那么多，就不能搞一搞灵宠托运服务吗？

　　而在她离开之后，姗姗来迟的渔夫们找遍小渚都没有找到她的踪影。

　　只找到了一锭银子，一捧纸灰，和一双留在岸上的鞋。

　　渔夫们哭着回到渔村，将这个悲伤的消息告诉其他人。

　　这个故事一传十，十传百，又在口耳相传中添加了无数感人的桥段。

　　后来，人们在海边立起一座石像，用来纪念小仙姑季湘灵与不知名小仙君的凄美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