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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鲛人狠辣利落，对自己毫不手软，失去鳞片保护的部分在水中晕出一圈淡淡的薄红，甚至能看到粉嫩的软肉。
何况这还是海水，泡在海水里岂不是相当于伤口撒盐。
季湘灵代入想象一样都觉得鸡皮疙瘩要起来了。
她连忙将鲛人的大尾巴往上推了推，让伤口浮出水面。
鲛人没有避开她的碰触。
季湘灵还防备着鲛人突然挠她一下，咬她一口，没想到鲛人只是手抚心口，看着她，静止了一会儿，然后真的安静下来，任由她施为。
季湘灵取出药粉，撒在伤口处。
在她专心敷药时，鲛人又把包药粉的桑皮纸捡起来嗅闻。
好奇心还挺重。
看来应激反应不算强烈。
季湘灵没有制止，反而柔声安抚它：“有点疼，你乖乖的，忍一忍。我只会处理烫伤的咒诀，像这种流血的伤口，就只能用金疮药了。虽然是从凡间郎中那里买的，但止血效果很好的。”
见鲛人没什么反应，季湘灵放缓语速，一字一顿地问：“你、听、得、懂、吗？”
依常理而言，灵兽通人性，应该能听懂简单的人话。
但从前她每次嘀嘀咕咕时，大黄总是大声汪汪叫着回应她的每一句话，这个鲛人……该不会真的有点傻吧。
鲛人冷冰冰地同季湘灵对视。
扇形的小巧贝壳摞在半圆形的鳞片上，鲛人当着她的面缓缓收指。
涂过青蚨血的贝壳和鳞片，一下子都被捏成了齑粉。
季湘灵：“……”
这是什么狗尿被褥，猫摔花盆的示威行为啊！
季湘灵有点生气。
“你不用故意挑衅我，我本来就没打算用这种东西禁锢你。
既然你不愿意跟着我，就回海里去吧。
至于我们之间的契约，如果你非解不可——”
她心一横，发狠道：“那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妖修！”
反正鲛人威胁不到她，她就大胆地透露了一点未来的计划。
“你不用怕我反悔，实话告诉你吧，我将来要去生洲，离这里十万八千里呢！”
鲛人忽然轻轻转动眼珠，露出一个非常人性化的，类似思索的表情。
而季湘灵说着说着，语气重新软化下来：“总之，上次谢谢你救我，还有，在金穴时打了你，对不起。
这道契约我本就是第一次用，此前确实从未考虑过解法，是我前不久参考道侣契想出来的……”
海水澄明，阳光穿透漾漾海面，散成碎金似的光斑。
鲛人细腻的鳞片，在摇动光斑的映照下，泛着青金石似的宝光。
季湘灵因美色而分神，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一下。
只摸了一小下，真的是一小下，手掌大概移动了“雨伞没拿稳所以伞柄在手中出溜了一下”那么短的距离。
鲛人猛地一个弹跳，跃入海中，大概是为了表示不满，故意砸出一个大水花，溅了她一脸水，然后摆动鱼尾，很快便消失在海中。
涨潮了。
季湘灵后知后觉地抹了抹脸上的水。
刚才只顾着观察鲛人的脸，她居然没意识到，海水已经涨到她的膝弯了。
季湘灵叹了口气。
鲛人迟迟不走，她还以为自己很招水生动物喜欢呢。
原来是搁浅了。
她搓着手指，意犹未尽地回忆着刚刚的手感。
鲛人的尾巴似乎没有鱼类的黏液层，非常硬滑，摸起来真的像精心打磨过的宝石一样。
难怪散修都爱鲛人呢。
值钱是一方面，漂亮是另一方面。
“潜织水底居，泣泪皆成珠，全身都是宝，能看不能撩……”[1]
午后阳光正好，季湘灵哼着不成曲的小调，慢慢悠悠地往渔村走去。
次日一早，季湘灵简单收拾一下，跟船出发。
临走前，她从渔夫那里要了一篓鱼，沉在昨日和鲛人分别的地方，当作谢礼。
渔夫着实有些不能理解。
心里嘀咕着，那鲛人虽然身上带伤，但体格健壮，尾巴甩一下，能把石头拍裂，盼他别把这片海域吃干净还差不多，还用得着特意投喂？
不过，既然仙姑吩咐了，那他们照办就是。
渔船自浅水湾出发，足足行了一日一夜，才隐约看到外海边界，也就是弱水所在。
渔夫们知道外海的可怕，不敢再向前，依季湘灵指引，泊在一处小渚岸边。
其实，只要季湘灵以修士的身份威逼，渔夫心里再怎么不情愿，都会老老实实地送她过来。
毕竟，仙凡之别，犹如云泥之别。
他们是一点点反抗之心都不敢有的。
然而，她和和气气地陈情，渔夫们在敬畏之余，也添了一丝实意。
渔夫说：“仙姑，您只管在这里祭拜，我们去远处捕鱼，不打扰您。太阳落山前，再来接您回去。”
可是我不回去了。
季湘灵心里这样想，却没有说出口。
她郑重谢过几名渔夫，还给渔夫打了个预防针，暗示渔夫回来时假如没见到她，就在周围仔细找一找。
等渔船离开后，季湘灵取出一锭银子，用手帕裹好挂在树梢上。
渔民们先前是好客，后来知道她是仙人，更不敢收钱。
但季湘灵认为，总不能白吃白喝。
用这锭银子来抵食钱、店钱、船资和那篓鱼，绰绰有余。
季湘灵在背囊里翻找。
沙棠还没找出来，先摸到一沓黄纸。
季湘灵摆出这些丧葬用品，真是哭笑不得。
反正这里四下无人，她干脆一把火全烧了。
烧着烧着，兴致来了。
她一边扬灰，一边中二地对着远海大喊：“再见了！我的第一志愿！今晚我就要远航，别为我担心，我有不知道过没过保质期的沙棠和……咳咳咳！”[2]
季湘灵大概憋久了，一开始还是玩乐的心态。
不知不觉就放飞了，投入了，情感比在渔民面前演戏时还充沛。
所以当水中忽然有个脑袋突兀地冒出来，而且一冒头就被糊了一脸纸灰时，她真的被吓了个半死！
那个脑袋嗖得一下就缩回去了。
阳光好像失去了热度，照得她背心凉飕飕的。
什么玩意啊？
不会是水鬼吧？
季湘灵哆哆嗦嗦地从地上捡起一根粗树枝，嘴里叽里咕噜地嘟囔着：“我祭奠的是自己的青春岁月，没有某个特定的人的……香火什么的随便抢，别把我带走就行……”
水中翻涌起一线亮。
季湘灵壮起胆子去看，虚惊一场，原来是那条鲛人！
“是你啊！你怎么找到这里来啦？”
或许是为了缓解恐惧，季湘灵的话格外多：“你是跟着渔船来的吗？游了这么远累不累啊？你是来跟我道别的吗？我给你留的鱼，你吃了吗？我看看你的伤口，发炎了吗？”
鲛人礼尚往来地泼了她一脸水。
季湘灵：“……”
报复心好强啊！
你就知道怪我，为什么不怪风向！
季湘灵气鼓鼓地叉腰：“送也送过了，你快回去吧，回去做你自由自在的水产。”
然而鲛人没有离开，而是浮在水面上，徘徊不去。
季湘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有这样的好运。
“你不会……想跟着我吧？”
鲛人倨傲地点点头。
苍天啊，大地啊，终于轮到我捡猫……不是，捡鱼了！
季湘灵瞬间看鲛人顺眼了，两三步冲进海里，要给她的宠物鱼一个爱的抱抱。
结果鲛人尾巴一摆，游远了，警惕地瞪着季湘灵。
啊，不给摸啊。
季湘灵遗憾地搓搓手。
在心底给自己打气：耐心一点，养熟了就能随便摸了。
滑溜溜的，可以摸的，色彩鲜艳的，超大型观赏鱼。
噫，想想都兴奋。
季湘灵想起她有几张童年的照片，大概两三岁时拍的，那时家里还有一只大大的插着加热棒的鱼缸，就摆在客厅，里面游动着五颜六色的热带鱼。
但从她记事起，就只养过小鸡和蚕宝宝，学校门口卖的那种。
要不是翻到老照片，她都不知道家里养过鱼。
她问过爸爸，为什么后来不养了。
爸爸说，她小时候不懂事，总是把鱼捞出来玩。
爸爸觉得鱼太可怜了，就送人了。
后来季湘灵长大了，懂事了，爸爸也没再养观赏鱼，反而迷上了垂钓。
季湘灵发愁地看着鲛人，这么大个头，普通的缸可盛不下。
本来花了大价钱，在金穴订了一只乾坤壶的，结果变生不测，乾坤壶也没到手。
对哦，她当初还为鲛人付过钱呢。
季湘灵想起这一茬，突然自信起来，这本来就应该是她的鲛人。
既然是她的鲛人，就应该取个名字了。
正经人谁给鲛人取名叫鲛人啊，对吧，小智？[3]
季湘灵苦思冥想。
大黄和耕牛算是育遗宗的共同财产，师兄更是只听师父一个人的话。
虽然现在没有本命灵兽一说了，但鲛人毕竟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只灵宠，绝不能敷衍了事。
“……不如就叫你‘二黄’吧！”
鲛人震惊地瞪着她。
看来它听懂了，不仅听懂了，甚至很想把“二黄”这两个字捡起来塞回她嘴里。
“‘二’是世界上唯一的偶质数，象征着你在我心里独一无二的地位；‘黄’是黄金的颜色，代表财运，财运就是好运。”季湘灵笑眯眯的：“这个名字是不是棒极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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