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7章 所有的无意，都是有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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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刚刚好，香取彻在晨会开始前赶到了会议室，B213室。
这是一个没有窗户的地下室，狭长的室内大约几十平米见方。但是并不昏暗，几个LED直射灯把屋内照得雪亮。长条桌周围穿着着黑西装的人已经都落座了，他们都是江口队的人。没人窃窃私语也没人交头接耳。
小型会议室最前面是一层玻璃幕墙，可以在上边用可擦笔写写画画。而一旁没有打开的小型投影仪侧放在小桌上，一株绿萝坐落在角落兀自地彰显绿意。
作为名义上是森株式会社的港口Mafia，坐拥横滨最地标性的大厦楼群，连里面的陈设也非常的与时俱进。不像是昭和时代的日本黑//社///会堂口那种全榻榻米的古朴情调，反倒显得非常的现代。
香取彻进来后没有先落座，而是用板擦仔仔细细地将上面残留的墨迹清理得干干净净，然后将板擦四四方方地磁吸在幕墙的边缘，进而才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和往常一样。这一套流程已经是一串程序化的代码了，香取彻不需要动脑子就可以运行的很好。
——
江口队长踩着点来到会议室。
江口是个三十余岁的男人，眉弓很高，眼睛细长，连人中也显得比寻常人要长些，所以明明五官都不那么好看，但是凑到一起反而协调起来。
他原先并不属于港口Mafia，是在龙头战争后被接纳进来的新鲜血液。他原先好像是哪个小组织的副头头，不过这样不大不小的组织早在龙头战争期间就分崩离析。就如同一个充满变革的市场，从大大小小的组织山头林立的状态，经过急速而剧烈的震荡，最终形成了今天这样的格局。至于变革中的鲜血，反倒是庞大机器组合重整中的润滑液罢了。
江口主持的晨会不过十数分钟，底下的各人也都在起立敬礼后散了，各自赶赴外勤。
香取彻也想坠在人群后面离开，往日里他见江口正如老鼠遇见猫，本来就有些艰难的工作又因为讨厌的人际关系，更是雪上加霜，常常折磨着小彻本就不怎么坚强的内心。
“香取君，你来……”只差临门一脚时，江口不急不缓地一句话就把想要先撤的小彻扣下。
——
江口先掏出手机，这是款翻盖手机，似乎是在看邮件还是什么别的。
小彻立在在一旁，像是跟被遗忘的小草。偏生香取彻还是这般高挑的，一米八三的个子，立在旁边更显得不那么聪明了。
话说，人若是多少有些蠢笨的话，那最好也别长得太高或太壮实，因为这只会在本就蠢笨的基础上显得更加的笨拙和无处躲藏了。
——
‘香取彻，拿出你的骨气来，你都是死了一遍的人了，为何还要忍受这般的侮辱呢？’小彻想给自己打气，想要大声地说出“您找我有什么事情，若是没事，我就做自己的工作去了。”，就是这句话。
‘说呀！快说呀！’香取彻催促这自己。
不过事实上他的嘴抿得更加的严实了，头也低得更深了。
【人们总是有这样很奇怪的想法，觉得一个遭受了大变故的人会从此变得不一般。】
或者会觉得【我都是差点死过一次的人了，我还怕这个？】
当然，确实是有和过去的自己判若二人的存在。
但是似乎就是有着这样的懦弱的人，若是把他放在荆棘上他自认为自己蜕变了，但是实际上当他又一次走入生活循环往复的陈规中后，他又还是原先的那个他。
原先是如何的唯唯诺诺，似乎现在还是如此，也并未变得更有什么殊于常人的勇气。好像又回归了那个灰扑扑的，影子似的人。
江口似乎是处理完了手头的事情，结果发现还要处理身边这个人，而无奈地轻轻“啧”了一下。
香取彻最怕的就是“啧”，似乎多少的轻蔑和不耐烦都可以用这个音节轻易地表达。不过是短短的气音，不过是舌头轻轻一顶上牙膛，但是确可以如扣动扳机的子弹一样，可以轻易地在别人身上戳一个洞来。
当然，一般人是没有这般脆弱的内心活动。但是小彻确实是会为这种语气词而伤怀的人。
江口坐在凳子上，把手机塞进皮夹克的内兜里，下巴颏并不抬起来，眼睛却往上随意的一瞥。这不咸不淡的眼神像是铁刷子把香取彻周身凉凉地扫过。
往日里也是如此。香取彻尽管也是时年二十的“大人”了，但是还像是国中生被班主任叫来办公室罚站一样，经常低眉臊眼地侧立在江口身旁。
尽管小彻是个低能笨蛋，但是不代表他没有一颗敏感的心。在周围人的环视下，尤其是同组共事的同事的瞩目下，被这样单独的留下，是让小彻觉得被溺毙的痛苦。
江口扶着额角，看着眼前这个人。
这个名叫香取彻的青年。
实际上，香取彻确实是他手下这十个人中最特别的那个。无论是那那么高的个子但却总是低着头含着胸，还是在工作上那么的蠢笨以极。
当然，如果是个一般的蠢货，江口早就安排他去做什么最垃圾的烂活，然后让他“理所当然”的折损掉，招纳一个新人进来了。
但是，这个香取彻，却如此特别。尽管头发总是蓬松散乱的，刘海像是帘布似的遮着眼睛，但是仍然可以看出他有着特别的好相貌。
香取彻，是底层中有名的“蠢笨但是美丽”的代表。尽管加入港口Mafia的时日并不长，但是江口已经从旁人那里听来了这样的说法。
当翻阅这个属下的履历时，看到这个人居然已经加入了港口Mafia七年了，是连江口也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
看香取彻简单地连一张纸都铺不满的履历，他的过去一览无余。【因为早死的父亲留下的庞大高利贷而被迫加入Mafia作为小黑工抵债】。
这样的逻辑看上去没错且相当的直接。仿佛是A推导出B那么的简单。
但是，实际上却是非常的奇怪。
因为香取彻，真的有一种好脸。而美貌就是一种稀俏的货物，为什么不是选择把香取彻卖给那些有钱且贪图小男孩的客人，可以很快地填不上高利贷的窟窿，而反倒是让香取彻加入了Mafia，以一种漫长的方式来收回本金？
在租界的横滨，过去的每年有多少无家可归的容貌不错的孤儿，都被这地下庞大的暗网被卖给海外的富商或是达官显贵。这已经是一个无法被统计的数字了。
毕竟，港口往来的这些船只，他们的甲板下面不仅可以藏着毒品、黑火，也放得下美貌且无助的孤儿。船不走空，看那船只的吃水线，就可以知道一定是有些什么，伴随着金钱一切被运离了横滨的港口。
人口贩卖，不过是一个缄默的秘密罢了。
所以，江口对香取彻非常的在意。尤其是，当他发现，这样一个在13岁就加入Mafia的男孩，七年的时间足以把任何原先还有自己棱角的人格都被塑造或磨损成一模一样的外观时。
而香取君，却直至现在还保持着一种脆弱到岌岌可危的心态，简直不像是一个Mafia。
只要是被这样，就是现在这样，用眼神、用语气来拨弄他，都可以让这个男孩像是被掀翻肚皮的小龟一样。那样的不安和无措简直要溢了出来。
哈哈，真是有趣。江口不介意用他所特意营造的氛围再好好欣赏一下，眼前这人无助的状态。
这是他从原先的组织覆灭后，来到港口Mafia里遇到的最有趣的家伙。
事实上，他根本不介意这个人是否迟到。
但是，因为这个人迟到后，用那双褐色的幼鹿一样的眼睛望着自己，侥幸地期待自己不要惩罚他。他便觉得他不能随便的结束这场游戏了。
只是因为说了句——“这次迟到，没有关系……”，看，那双眼睛就迫不及待的亮了起来，好像在望着一个多么大的好人。
又因为他转瞬的下一句——“但是如果允许香取君这样，别人会怎么想呢？”再把这个男人吊在门梁上狠狠地要打他的时候，看，那一双眼睛就会露出的不可置信和紧接着的温顺的认命，像是一盏熄灭了星火。
真是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
其实香取君有一米八那么高，把他吊在门梁上，香取君连手臂都伸不直，脚还站在地上，是一个随时能够挣脱的状态。
但即使是这样，可怜而美丽的香取君还是没有挣扎和反抗的自觉，只是惶惶然地接受自己的命运。
该怎么说呢，真是不可思议的漂亮表情。
但是，江口并不会每此都暴怒的殴打他。如果简单地形成了这样的反射，那不就是被铃声驯服的巴浦洛夫的狗了吗？
把一只猫咪变成狗？——江口不会这样浪费。
所以，他有时又对香取彻施以很温柔的语气和状似怜惜的姿态。
比如，在把香取君松绑后，语气很是遗憾而真诚地道歉，说——“香取君，真是非常抱歉，今天工作后好好休息吧”。
又或者像是这样，在众人前说——“我可是非常看好香取君的”。然后，就可以欣赏到被点到名字的香取君浑身细小的一颤，像是从洞穴中拔出头的兔子。这是江口的保留节目。
还或者，像是今天，此时此刻这样。把香取君漫不经心的留下，但是却像是对待一份信手接来的无足轻重的传单一样，闲置在一旁，忙自己的事情。
所有的行为，所有的语气，不过是江口营造的一种状态。
就像是把一个赤身裸体的婴孩，放置于极冷、或者极寒，或者是再适宜不过的23°的环境中，一切的一切只不过是想看他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江口看着和往日一样静默地立在一旁，等待自己或和煦或骤雨般的未知的对待的香取君，感到非常的愉悦。
【所有的无意，都是有意。】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7章 所有的无意，都是有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