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12章 打破你伪饰的顿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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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滨三溪园自助式停车场】-11.30pm
“就是这里？你找我来说查看这个？”金井戴着墨镜看着眼前的黑色的桑塔纳，抱着肩膀问自助式停车场的工作人员。
“这里面什么玩意儿，我怎么什么也看不清？”
小彻看着已经临近夜晚昏沉的天色，又瞅瞅金井鼻梁上的墨镜，沉默。
路灯照射下，黑色的桑塔纳看起来饱经风霜，像是被风尘包了层浆。车窗上的土褐色的痕迹一缕一缕的，像是经历了一次又一次雨水冲刷后留下的模样，又有泛白的窗花，那是水蒸发后留下的痕迹。
这样的一辆车实在是看不清里面的状况了，即使影影绰绰的好像后座边上有些什么东西，但也是犹抱琵琶半遮面，无法辨析。
工作人员是一个萱胖萱胖的白胖子，打着西服领带，胸前有一小小的工牌，上面写着【经理小山多泽】。
此时他正擦拭着鬓角的汗。一动起来，肚皮上的肉像跳踢踏舞一样起伏，此时他正在与驱车赶来的金井和小彻对接。
“你说，想让我们检查一下这个车里面的情况？”
“啊，对对对。”小山忙点着头。
“切，”金井不屑一顾地道“你的胆子是猫尿呲大的吗？就这，也叫我们港口Mafia的人来，不要以为你们三溪园交了几个保护费，我们就成了你的保镖了，蠢货！”
不待小山反应过来，金井对拳头一哈气，一个跃势，猛虎下山般一拳打碎了车窗，只听咔嚓一声，黑色桑塔纳轿车的车窗应声而裂，龟裂出蛛网状的纹路。
这当然不是金井的肉身有多么的强硬能破开钢化玻璃，而是他右手三个指头都带着指虎，闪着冷森森的锋芒。
这样的拳头打到人的脸上可不是留鼻血那样简单，大概需要送到整形科重新搭建面部骨架吧。
金井运足气力，紧接着又是一拳。只瞧那整扇摇摇欲坠的车窗终于不堪重负地垮了下去，露出车内的真容。
一股味道扑面而来……
该如何形容这种味道呢？
大概就是种连腐败也干涸了味道吧……
在小山手持的手电筒的照射下，冷白的光束中，赫然可见一具已经白骨化了的尸体侧卧在后车座的下方。
身上还穿着卡其色的冲锋衣以及藏青色的工装裤，以及一条分不清是鹅黄还是土褐的一条围巾。
这已经不是初春的装束了，小彻只瞟了一眼，低垂下了眼睛。
看到车内的景象，金井质问道，“小山，这就是你找我们来的目的？”他用舌头舔舐这上颚，发出渗人的嘬牙声，两只手十指交握，骨节攒动，发出咯嘣嘣的声音，俨然已经打算要给这个小山舒舒筋骨了。
“金井桑，金井桑！您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听我说……”那白胖的自助停车场经理并没有惊讶于车中可怖的尸体，反而被要暴起的金井吓个好歹。
“哦？我倒要先听听你要说些什么，小山桑……”金井抬了抬胳膊，环绕了下肩胛骨，即使透过黑色西装也可以感受到下面跳动的肌肉。
显然他只是象征性地想要听小山狡辩些什么，但是并不妨碍听完后仍要揍这个家伙的计划。
小彻在一旁默默地从口袋中掏出N95口罩带到脸上。
没有防毒面具，这个气密性也凑合，然后小彻又不露声色地站在了下风口。
小彻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人非要站在那样诡异的气味里罗里吧嗦，并且还很有活力的样子。
——
而这边小山像是挤牙膏一般吭哧吭哧地说着，终于揭露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大概是三天前，三溪园自助停车场的一名勤工俭学的临时工在清点停车场的车辆时发现了不对。
这辆车实在是经历了太多的风霜，像是一直没有人开过般，很是可疑。
临时工决定打开自助式停车计费系统的后台查看这辆车到底是什么时候停进来的，但是一直追索到了两年前的登记记录，才发现这辆车牌为·50-48·的入场信息。
“呃，什么？你们的人在干什么吃的，为什么一直没有发现这里停着一辆车？整整两年过去了！”金井粗暴的声音在黑夜中听起来像是春雷般，轰隆隆地。
“这个，您也不是不知道，是那件事呀——龙头抗争……您也知道那88天，当时我们的员工都回家去了，停车场也是无人管理的状态，那会儿的横滨是个怎样的景象您不会不知道。所以，可能就出现了管理上的疏漏。我们原先的自助机器在那个时候就被小混混们趁乱打砸坏了，之后又换了新的厂家，新的设备，所以……”
“行了行了，然后呢？”金井不耐地打断道。
小山继续解释，原来当临时工将信息上报给了小山后，他们也才觉得奇怪。停车场的工作人员就开始围着这辆停在这里的黑色桑塔纳打转转。
本来这个停车场就只是三溪园这里四个自助式停车站其中的之一，又因是自助式的缘故，所以，除了必备的几个维护的员工和保洁外并没有人24小时把手在这里。
而在这动荡频频的横滨，人员的流动也是非常频繁的事情，员工来来走走的。
所以现在这批员工们对这辆车的印象都是——毫无印象……
最后，他们决定先确认一下这辆车里有什么。当他们用探照灯从车窗边缘仅存的尚且干净的缝隙中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了在后座下面的尸体。第一个看到的员工为此吓得胆囊破裂，目前已经送去医院了。
因为这具尸体一直是侧卧在放脚的地方，所以即使旁边的往来车辆从平视的角度望过去，只会一打眼地认为车里没人。
故而，即使在这个车厢里一个人从死亡到逐渐僵硬，再到腐败，以致最后都白骨化了，竟然无一人发现。
“那为什么你们那个临时工就能发现了？”
“呃，那个，我也问过他为什么发现了这辆车有异样，因为我们这里可是有着整整500个车位呢！”小山说，“他说，是他们高中社团里布置的一项任务，要通过观察停车场车辆的往来频率来分析附近商圈的景气度什么的……所以他才一直围着这个停车场转来转去，观察了好多天。”
金井简直要被气笑了，“所以呢？小山，合着你们已经发现了车里的尸体，那你小子找我来究竟要做什么呢？如果你们发现了尸体不应该是找警察来吗！”
“您也是知道的，这样的事情发生了，我们这里的生意还怎么做呀……所以，我们想着既然这个人已经失踪了这么久了还没有发现，肯定没什么认识他的亲朋熟人了。不如，额，不如趁着没人……”
小山没有说完后半句话，只是用两根手指模仿小人走路的样子，夜色里那双不大的眼睛里贼亮的惊人，他终于图穷匕见了。
“哼，横滨死人还少吗？如果按你这么说，那横滨每块地上都没法做生意了？”金井尽管长得是个粗线条的样子，但他也粗中有细，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连东京车站旁的自助储物柜发现了尸体，都没影响他们的经营，更何况我们横滨呢……哼哼，小山，我看你可真是皮痒痒了，我们Mafia可没空和你过家家！”
不等说罢，金井直接提起小山的后脖领子，像甩一个发面的馒头似的，将小山半个身子贯进那辆黑色桑塔纳里，差点让小山和尸体来个负距离接触。
小山拼命地大喊着“金井桑，金井桑，不要激动，我说，我说！”
“你说……”金井并没有将小山放下来，反倒不急不慢地地单手从裤兜里抽出跟烟来，并试图单手点火。
到目前为止，这一幕已经很有几分黑手党电影中的质感了。
不过他显然高估了自己单手的灵活程度，几次点火都宣告失败，让这幕耍帅显得有点滑稽。
金井用眼睛威逼小彻，小彻终于从很沉的暮色中走了过来，不再当一个背景板。
咔嚓，嚓地一声，小彻用打火机帮自己的搭档点上了火，任劳任怨，俨然小弟模样。
这边，小山最后放弃了挣扎，老实交代道：“您有听说过最近【海滨大道无人黑车事件】吗？”
“什么？”金井吐了口烟圈，问道。
听到这里，小彻瞳孔一缩，只是在昏暗的环境里无人察觉。
他微微低下了头，放任黑色的发丝柔顺地垂落下来，遮掩住他的眼睛，一面故作镇定地将打火机揣回自己的口袋。
口罩下，小彻的嘴抿成了一线。
海滨大道，无人黑车……
那岂不是……
“就是，据说在横滨去往横须贺市的海滨大道上，您知道，就是那条沿海的公路，有一辆无人的黑色轿车。说是无人，但是等报警后检查发现，里面竟有两幅完整的人形的骨灰痕迹。也就是两个大活人，就被那么一瞬间变成了骨灰，然后车就那么停在道中间……”
“所以呢？和你有什么关系？”
“哎呀，我的金井桑，您怎么还不明白，什么人能够做到这样的恐怖案件！那肯定得是异能者呀！
那边刚发生了那样的案件，我们这里就也发现了一辆黑车，里面也有白骨。那，那，您说，这不是徒惹嫌疑么……
就算我们知道这个车里的是两年前就来到这里的，说不定是车主意外就在车里病逝了，只不过没人发现。但是那些人可不会这么想呀，肯定要过来自己的排查的……
听说，针对那辆无人黑车的调查已经在横滨展开了……这个消息也是我偷偷打听到的。”小山像竹筒倒豆子似的将自己的小心思吐露了个干净，他快要在这个车里不能呼吸了！
什么？一道闪电划过小彻的脑海。
对那辆车已经开始调查了吗？
那岂不是，岂不是……
明明是初春还有些料峭的晚上，小彻却只觉得袜子被汗浸透了，闷在不透气的皮鞋中，脚趾不自觉地紧紧扣住。
那边金井不以为意地继续盘问，“哼，你倒挺能打听的嘛，那就让他们查，不是一查就清楚明白了？”
小山又开始挣扎了起来，像是一只白色的蚕宝宝一涌一涌地，尝试从这个该死的死人车里出来透口气。
他大声叫屈道，“金井桑，哎呦，我这是和你说不清了。您，您也是知道的，我们三溪园是干什么的地方，难道江口队长没和您说过么？我们不怕警察来查，他们要查变查，糊弄走他们是简单。可是，我们是怕……，那，外一顺藤摸瓜查出点别的什么来……这生意受了影响，这是小。可您这边，江口队长那边，要是受到牵连可怎么办呀。哎呦喂，您可要理解我的苦心呀！”
小山的声音从耳边穿过，用崭新的耳朵听，真的很清晰。
但小彻好像什么也听不清了。
达摩佩斯之剑，果然要落下了吗？
——
今天一整天，准确地说，或许是最近这些天来，小彻都是游离在外的。
所有的事情都推给金井来做，反正他也乐意来做。
即使自己人在这里，但是心神总是飘忽。有时在听歌，更多的时候是在发呆。
今天的工作明明是一切顺利的，或者叫波澜不惊的。
像是被辖区内上供保护费的店主什么的拜托干些只有Mafia出面才能做的脏活这种事。
明明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嘛！
可是，生活就是这么有趣，当你以为事不关己的时候，居然也会被绕了一大圈子的箭矢命中。
【海滨大道无人黑车事件】么？连一个像模像样的名字都已经起好了么……
——
被折磨时的痛苦，重生后复仇的快感……
明明是自己亲身经历的。
可是在一死一生间，他却像是被抽离了某种情绪。
对于在起死回生后的那一段时间内发生了什么，小彻很清楚。
但是，他即使完全地继承了那段时间的记忆，却像是在看一场别人主演的电影一样。
尽管那演员的面孔与他如出一辙，除了那双流淌着天真和恶意的银眸外。
所以，当从记忆中清楚地知道折磨自己致死的人，现在已经被“自己”以最轻描淡写地方式从这个世界抹除后，他变得更加茫然了。
就像是你打开自己玩到一半的卡关游戏，却发现已经被“别人”操纵着账号完成了“成就”。通关的音效为你欢呼，可你知道，这不是为你而响的。
即使这个“别人”就是他香取彻“自己”。
——
现在，没有什么所谓的“复仇对象”可言了。
毕竟“自己”已经大仇得报了不是吗？
但在“享受”着这样“甘甜”的成果的同时，
没有力量的自己，却也要接受着酣畅淋漓的盛宴过后，杯盘狼藉的现实。
但他没什么可抱怨的，也不能抱怨。毕竟，如果没有死而复生的“魔力 ”，那他现在大概已经是一具彻头彻尾的尸体了。或是在哪个荒郊野岭的地底被虫豸啃食，或是在横滨的海底长眠。
就像是放纵了玩耍了一整个暑假的孩子，他必须要接受在最后一天面临着空白的暑期作业。
那么，他只有两个选择：
哭着写完。
或者，哭着也没写完。
——
所以，他不是不知道那辆肇事的车辆就那么大刺刺地停在海滨大道，他不是不知道他曾形象怪异地在横滨大街上招摇过市。
但是他就像是鸵鸟一样，不做处理。虽然，本来他也没有什么可做的。毕竟，如果试图返回现场去将一切的痕迹销毁，那他只会暴露的更早。
复活后的小彻，像是被罩在透明的玻璃罩中，只有眼前的一小片是光亮的，而外面无限的空间都是黑色的，没有一点一点光。他完全不知道将要又遭遇怎样的命运，也不知道脚下的路要延伸到何方？
所以选择，就这样被动的接受，就这般顺服地走入黑夜……
小彻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假装从自己的人生日历中撕去了这两天。
但是他无法撕去别人生活中的这两页。
注定要败露的，此刻，他这样想。
——
谜底终将有揭开的那一天。
是否能查到香取彻和海滨大道上的离奇事件相关呢？这取决于监控，取决于警察的良心，也取决于那一日是否有留心的路人……
却不取决于小彻自己。
——
不过，被上天安排的命运所玩弄，是小彻一直以来的人生，他早该习惯了才是。
明明已经预想过了不是吗？小彻想。
可人呐，总是在不该期待的地方妄自期待。明明已经若无其事的过了好几天，一切都还风平浪静；明明对于横滨来说这样的无头公案实在是太多太多了……高高拿起轻轻落下，很多案子不都是这样吗？
可百分九十九的好运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百分之一的厄运却一定会“临幸”。
一直一直便是如此，所以，当他第一次听说“墨菲定律”这个词的时候。
就在想，这真是对他量身定制的。
——
此时此刻，在横滨三溪园的自主停车场内，午夜的钟声从自鸣钟里响起，12点了。
小彻这些天伪饰的顿感，全部被这个小山口罩无意泄露的信息所击碎，露出他实在敏感的内在，在凛然的寒风下。
【小彻，就是这么一个爱“侥幸”的人，简直像个小孩子一样嘛。】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12章 打破你伪饰的顿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