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心不曾柔软（GL）》澜若霜

18、第十八章

　　两人一走进林云隐的办公室，苏青禾就感到一阵反胃，儿时孤儿院的记忆，夹杂着血的味道——那熟悉的腥味虽然早已在她的记忆里淡去，却从来不曾遗忘。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一手揽过身边尖叫开来的白鹭，另一手遮住了她的眼睛，同时用身子挡住了她的视线，并尽可能用轻柔而镇静的语气对她说道：“别慌，我过去看看。”
　　美人在怀，可惜却发生在这样的情景之下。苏青禾有些无奈，也有些懊恼自己在这情况之下还能胡思乱想，随后，看了看衬衫都已被血水浸透的林云隐，稳了稳自己的心思，走上了去探了下林云隐的鼻息。
　　“还好，没死成。丫头，别怕了。”重重的呼了口气，还好来得及时。
　　白鹭没有说话，唇色有些发白。陈薇说过刑辩律师有时会赔上自己的命，没想说的人自己没有遇见，她倒是先遇见了。
　　拍了拍白鹭的背，方才这丫头的一声尖叫已经惊动了秘书，接下来的事情也就不劳烦自己。苏青禾眯了眯眼，开始打量起来下四周的环境——
　　整洁，没有争斗过的痕迹。也就是说，不是熟人，那就是动作极为迅速的职业杀手。可无论哪一项，都把矛头指向了林家兄妹。一个挂名股东有些什么能耐，让人对他起那么大的杀心？
　　医务人员很快赶到，几个人的交谈自然没有可以避开一旁的苏青禾，苏青禾断断续续见只听到一句——“身上的那刀似乎不是致命伤，倒是手臂上有针孔，好像是刚注射的……”后面还有其他，苏青禾却什么都听不到了，像是被定住一样不能动弹。
　　针孔？！预感已经兑现，愤怒夹杂着担忧开始弥漫到整个心房，转头，看了看还在震惊中的白鹭，她突然想放弃这个委托。
　　太危险了，这原本只是股东之间的权益之争，现在却要搭上人命风险，这种危险不是白鹭可以承受的，甚至也是她苏青禾排斥的——在她的办事规矩里，如果说投机倒把规避风险还不能算犯罪——但这些，刑法分则里，所有伤害公民人身安全的行为——它们不止被苏青禾归为不折不扣的是犯罪，始作俑者还必须受到惩罚。
　　特别，是在她伤了顾如萍之后。
　　看了一眼正在被急救的林云隐，她心里只有一声叹息，只希望做的人不要狠毒到这个程度，直接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弄成痴呆，或者，植物人。
　　“丫头，你还要不要接触下去，或许……很危险……”坐在了白鹭身边，苏青禾开了口，断断续续的，带了些嘶哑。
　　“青禾姐，我们，还能选择抽手吗？”白鹭抬起了头，眼眶微红，显然是刚刚哭过。
　　再多的勇敢，在这种场合到底也会害怕——这是人之常情，苏青禾并不反感。当年的自己也曾害怕过，甚至接近歇斯底里，白鹭的反应，在她看来已经冷静到了极点。
　　“还是那句话，我会保护你，走吧……反正警察也问完了。”身子前倾，那是苏青禾第二次抱白鹭，短暂而温暖，只关情，无关欲。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顾如萍，我还欠她一句对不起，欠了整整三年。”
　　“那林云隐呢？”
　　“他那么命硬，要死三年前早死了……”宽慰在这个时候，总是少了些力道。

　　六月十八，4：00PM，顾氏企业。
　　顾如萍侧着头，打量着眼前的不速之客，目光复杂。除去第一眼的愤怒，她还有些意外和好奇——虽然事隔三年，但林家兄妹都知道她从未真正释怀，见面之间，看见她也多了几分尴尬，说也不是避也不是，几代世交，到头来弄得形如路人。如今这昔日的小助理登门拜访，可是又有一出争权夺势的戏码？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到底是大家闺秀，即使再多的怨愤不平，也可以在人前落落大方。
　　“开门见山的说，我想代表林云隐买下你手里5%的股权。”这话原本该是白鹭的台词，却因有人过分苍白的脸庞，让苏青禾抢了去。
　　“呵，照理说那三兄妹唯一没得罪我的也就云心妹妹了，为何我要卖给你们？给我个理由吧！当然，你们……可以坐着说。”顾如萍笑了笑，客气的做了一个“随意”的动作。
　　苏青禾也没客气，微微黔首算是谢过，直到白鹭坐了下来才开口说道：“三年前那一场事端，林云隐并不知情，他那天被下了药，根本神志不清。”
　　“我知道，那也不代表他没错，其实说起来我要谢谢你。如果我和他结婚了才发觉他有性虐待这个癖好，我会活得更难受。不过，这不是理由，当年下局害我的人，不是你这个小助理吗？”

　　顾如萍自然知道，当年的被送进监狱的凤昕涵并不是自己怨恨的正主。那一年同是炙热的夏，规模很小的思科开董事会，还是小助理的苏青禾神色的匆匆的赶到会场，对凤昕涵轻声的耳语——“放心吧，云隐哮喘发作躺在xx酒店，今天的董事会肯定来不了。”
　　她心里一惊，关切之下竟没有注意到两人的神色交流，急急的退了场赶去苏青禾说的地方，没想到才走到地下停车场就被人迷晕。再醒来，那是一场直到现在为止都不能忘记的噩梦。一向文质彬彬的未婚夫抬手对她就是几个耳光，之后是一场接近QJ的X爱，当中夹杂着的种种，都成了现在身上的淡淡伤疤，鞭子留下的伤，或者尖锐的夹子。
　　凤昕涵入狱，她不甘心，前去问了两次，却被这样告知——
　　“我只是让给了苏青禾mi药，让她脱光衣服好让你捉奸，你这独生女小姐脾气一闹，顾老爷子自然会发火。但是很显然，我们都没想到苏青禾会这样做。
　　其实一切都没变，林云平还是拿到了股权，但是伤的是你，必然需要一个人来平息这场事端。林云平不会傻到自己自首，弃率保车，那也是人之常情。”
　　她在那一刻明白了，结果还是这个结果，只是她苏青禾的结果变了个人。她的目的是让凤昕涵付出代价，但她的手段却利用了自己这只“狸猫”。
　　如今就算当年错不在林云隐，她苏青禾来这里，又算不算是冤家见面？更别谈什么买下股份？

　　气氛有些停滞，顾如萍看似客气的语气之下，还滞留着当年的恨意。苏青禾只能轻咳了下，继续说道：“我知道，当年是我欠你一句道歉。林云隐性格里这一面，也有他自己的苦。而且，两小时前他遭人奇迹，现在还在医院，生死未卜，也算是还了你的伤了。”
　　“我没有兴趣知道。”只是挑了挑眉，爱情早就在那些伤痕里褪去了。于是生死，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但是……但是……你必须知道！否则为何你听到林云隐生死未卜都没有反应？你远过不了自己这关，忘不掉那些过去不是吗？”说这话的却是白鹭，方才苍白的脸色此刻因为激动又白了一分，苏青禾想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却被白鹭握了下手，打断了。
　　“哦？你倒是说说看为什么，小丫头？”顾如萍的神色，开始有了些阴沉。
　　“林云平年轻才俊，林云心活泼可爱，都是林老爹的心头好。倒是他爹不疼娘不爱的，这也就算了。更惨的是，你知不知道他二十多岁那年被人强bao过？就是……”
　　“男人对男人的那种对吧？”顾如萍倒是不避讳，替她说了下去。
　　“如果重创之后不及时疏导，人的性格会发生很大的变化。青禾姐欠你一句抱歉，甚至三年牢狱生活，但是今天即使她现在去坐牢，你也不见得会放下这段过去，因为该说的抱歉迟了三年，早就失去了它的意义。思科那5%在你手里的股权，就像是一个标记，时时在提醒你过去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番话语之后，白鹭转头看向苏青禾，后者嘴角泛起了一丝苦笑，似乎下了什么决定一般，心一狠，将这话接了下去：“顾如萍，我和你一样，放不下这个过去。你知道凤昕涵怎么对我说，那天之前她只是让我把林云隐迷晕，然后脱了衣服和她睡在一起就好。可是我却无意间听到她和林云平的对话，说给我的那瓶不是mi药，是chun药。我真的恨，恨她就这么对我，于是就将计就计将你早一步骗了过去——但我忘记了，我无论怎么恨一个人，都不该将无辜的第三人做牺牲品。如果你到现在还放不下，那我答应你，这件事情之后，我去自首。毕竟，出这主意的两个人，还有一个人依然风光着，呵呵，优秀企业家啊……”
　　话语刚落，两人都惊住了。白鹭转过头，微微张开了嘴，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苏青禾。她原本以为苏青禾只是顺着自己的思路慢慢说服顾如萍，却没想到她居然提出自首的条件。这个委托，难道真的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苏青禾心里却并不苦，甚至有了些甜。没错，林云隐的血让她刻意遗忘的愧疚重现了出来，犯错可以被原谅，但犯罪一定要付出代价。更何况，照白鹭的说法，“她也赚了”。
　　和凤昕涵的爱情，在现在想来更像是一场交易。她喜欢女人，喜欢凤昕涵这般摸样的女人，于是后者就干脆配合她，代价是苏青禾要去做一些事情。但苏青禾自问，从没有主动去付出过什么。而现在，她的脸上慢慢浮出一丝笑意，白鹭对她不是爱情，但是白鹭能为她如此勇敢，虽然有时有些笨却样样出于真心。爱情是回忆里最温暖的光，就是留不下这只小白鸟也留下了回忆，她并不觉得后悔。
　　顾如萍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疲惫，白鹭没有说错，三年来，思科5%的股权就像一根针放在她胸口，而每年分红的时候更像是一次无声的提醒。林老爷子以为的补偿，到了顾如萍那里变成了一种伤害——有凶手逍遥法外，用钱在告诉你，“这是今年的封口费。”
　　良久，她开口，问苏青禾，“你真的会去自首？”
　　后者点点头，没有说话。
　　“那好，我相信你这一次，如果林云隐还能活着出院。但你要答应我，你要先让林云平付出代价才能去自首。”到底是累了，这些人这些事她已经不想再看再听，只要告诉自己一个结果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