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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精彩的表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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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诗!赏!”尚帝鼓励地喝了声彩,示意王公公把事先挑好的文房用具送给新科举人。齐妍拉了拉他的衣袖,指了指自己,又看了一眼身后的宫娘。那宫娘退到殿外,再进来的却是隆重装扮的茉心。皇帝有赏,皇后自然也有赏,她冲茉心扬了扬下巴,茉心就随着王公公一起,款款走到赋诗那人前面,把手里托盘举到胸前位置,向他笑了笑。
“娘娘有赏,大人可自选一样。”托盘上虽不过是些寻常的男子配饰,但他是第一个被赏的,一时也有些慌,不知该选哪一个好。
“左边三样是汉白玉的,江南匠人的工;中间两个是鸡血石,最右边是南红。大人莫紧张,挑一个合心意就好。”茉心耐心地解说道。月下的她眼眸清亮,微微含笑;夜风拂过,衣袂与鬓发飘舞在暗香中,珠玉落盘般悦耳的声音更又多添了几分的玲珑亲和之美。那年轻的举人红了红脸,伸手拿了最右边的南红腰配,向皇后一拜,“谢娘娘赏赐!”
茉心收回托盘,缓缓走到了齐妍身侧。两道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一道来自尚帝,一日未见,这娘子怎么越发的动人了?另一道目光来自独自狂饮的都吉赞布,他被茉心衣裙上的乌希族纹饰吸引住了,还有她经过身前时的香味儿……都吉赞布咽了咽口水,举杯喝完了第三壶酒,伺候着的小太监立刻又拿了一壶过来,正要给他斟满,他却把杯子抢了过来,指着上座中气十足地叫道:“让她来倒酒。”
这一叫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大家随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被看上的正是茉心。茉心是焰灼宫的人,按规矩后宫奴婢不侍外臣,她们的姿色、劳力,她们的命都是皇上和皇后的。都吉赞布这般粗鲁,用手指点女子,还大呼小叫,即使是在街市也让人侧目,更何况是如此隆重的皇家宴席。一时间群臣窃窃私语,还加杂着刻意压低的笑声,再看看上座的尚帝,脸色阴沉如铁,那双修长白皙的手紧紧抓着龙椅扶手,关节因为用力而突出,他冷冷地盯着都吉赞布,如同盯着一头喝醉酒的猪,眼里尽是凶狠的蔑视。
齐妍一直低着头,尽管她听不见席上的纷扰,但左侧那只手上暴起的青筋告诉她皇帝被冒犯了。她把自己的小手温柔地放在那大手上,像哄猫似的摸了摸,然后抬头胆怯地随着夫君的目光看了看满面通红、一脸不逊的都吉赞布,再转回来用乖巧担忧的眼神定定地望着郑历。今日她的手没有了往日的灼热,是让人舒适的温暖。尚帝回望着她,心里充满了疼爱,难得两人一起宴请群臣,他也不希望尴尬收场,于是用力压了压身上乱窜的邪火。
王公公见皇上收回了锋利的目光,便知还有回旋的余地,就出来打个圆场。他躬着腰走到都吉赞布的位子前面,行了个礼,“久闻乌希特使为人豪爽,酒量过人,不知老奴是否有这个荣幸给特使斟一杯酒?”他虽口称“老奴”,但这可是“老在皇上眼前晃的奴才”啊,朝野上下无论是谁,多少会给他几分薄面。
都吉赞布看来真的喝多了,或本就存了与大良为难的心思,“啪”地一声拍了桌子就站起身来,大骂道:“你既是奴才又怎么配给本将军斟酒?女子献酒是我乌希的规矩,我不仅要她来斟酒,我还要带她走!”说着还伸手推了王公公一把,只把老头推得向后踉跄几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这下全场可炸了锅了,大良众人当然不知乌希是真有“战将归来,酒娘献酒;男子喝了谁的酒就是挑了她带走过夜”的传统,只当都吉赞布是有意轻贱侮辱大良皇室,那些武将已经起身跃跃欲试,就等尚帝一声令下便拿下这异族狂徒。
坐在右边最上前方的宰相庄严明并没有附和在群臣的一片斥责声里,来使还未正式召见就被处罚,这于和谈大大不利。他看向都吉赞布身后的副使索图力,这种情况下,年纪更长的索图力不是应该出言规劝吗?怎地端坐不动还似乎面有喜色?他的心又往下沉了一沉,这是否说明来大良前朵亚王给他们的命令就是“但求一战”?可用调戏宫娘的方式来挑衅会不会太下作了些?
眼见下面乱成了一锅粥,齐妍的目光低垂下来,她收回了放在郑历手上的小手,幽幽地叹了口气,又伸手拉了拉茉心的衣袖。在尚帝眼里,今夜身旁的皇后仿佛回到了当年在相府后院玩耍的时光里,她纤弱、胆小,喜欢蝴蝶,害怕蜜蜂,虽有一付好嗓子,却被父亲管着只能偷偷小声地唱给他和陆如苍听。他很犹豫,都吉赞布已然冒犯了大良的尊严,朝堂上与乌希是战是和的讨论还没有结果,他心下也没有定主意,若此时处罚了都吉赞布,那就必战无疑,可……尚帝看向宰相庄严明,两人目光相对,是同样的举棋不定。
他们还在犹豫,但都吉赞布等不及了,闹哄哄的环境让他心头的火加速乱窜,只觉得血液全部涌向脑袋,再不发泄出来就要憋死了,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茉心,犹如一头恶狼盯着白嫩的肥羊,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垂涎欲滴。
茉心自是知晓这里面有药物的作用,但还是露出了鄙夷的神情——同样的药,他和尚帝都着了道,但皇上仍威严端坐在龙椅上,这乌希的怪物竟□□成如此下流的模样。这样想着,她不由地向尚帝望了一眼,只见对方满面忧虑地皱着眉,心下就有几分不忍。也许帮他做个决定也算是一种救赎吧,她深吸一口气,按照和娘娘排演好的剧本开了口:
“皇上、娘娘,各位大人,可否听小女子说一句话?”这熟悉的声音好似穿越时空而来,尚帝被惊醒一般抬头看着茉心,不,不是的,声音虽一样动听,但却多了沉稳少了天真。
众人见皇上只是看她并没有反对,也就渐渐静了下来。
“特使大人的要求是有些唐突,但在乌希族,这确是一项传统。奴婢也是偶然得知,乌希酿酒的女子献酒给将领,是代表全族向英雄致敬。我虽愚笨不善酿酒,特使既提了,奴婢也愿为大良乌希的交好献上美酒一杯,也还这中秋一个圆满。”
茉心这番话说得有情有理,众臣虽不知这习俗是真是假,但也不由感叹,我大良一个宫娘都有此宽广胸襟,更是衬得都吉赞布嘴脸难看!尚帝也用感激的目光瞧着茉心,向她点了点头。他又想起昨夜自己梦魇时她依偎过来的温暖,心动了一动,身上也动了一动,那股压下去的灼热又漫延开来。
茉心轻提裙裾,袅袅婷婷地走到都吉赞布的面前,她先行了大良的礼,又依照学来的乌希手势,把双手交叉置于胸前,十指纤纤然地翘着,屈膝低头拜了一拜。再抬头时,一汪清泉样的目光正对上了都吉赞布已经有些发红的双目,她淡淡一笑,妩媚地拿起酒杯,高高地举起酒壶,一条酒线清脆地落入杯中。斟了满满一杯,还没等她递过去,都吉赞布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连手带杯扯到嘴边,一饮而尽,用茉心的手背擦了擦嘴角的残酒,得意地笑了。大良从上到下一片惊愕,这……这……这也太……他们的指责还未出口,都吉赞布又一抡胳膊,硬是隔着案子把茉心的上半身搂进了怀里,油腻的嘴在她发白的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茉心奋力挣扎着,不忘回眸看了尚帝一眼。
那一眼,女子含着泪,带着被羞辱的气愤和委屈向他发出求救的信号。是可忍,敦不可忍!尚帝黑着脸,猛地一挥手,亲卫营的将士们早就蓄势待发了,一得令便冲了上去。都吉赞布再英勇,终究寡不敌众,转眼就被绑了个结实。
再看茉心,已默默回到齐妍身侧,她鬓发凌乱,面容惨白,身子不停地颤抖着。齐妍带着温怒的表情向皇帝行了礼,领着受伤的茉心走了。尚帝的心也被带走了,他恨不得立刻处决了那头乌希畜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