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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零零六章 ...

  •   康熙四十二年春

      青松林边的小廊桥上,一行人拥着康熙一步步走近。我和语薇被突如其来的阵势吓得不知所措。走在三位皇子后面的曹寅向我们使眼色,我顿时领悟,扯了扯语薇衣袖,对走到跟前的康熙打千见礼,“奴才恭请皇上万福金安。”

      第一次真真切切的见驾,心中未免忐忑,只觉沉闷的气氛里透出诡异的静。

      康熙道:“起来吧。”我和语薇谢恩,一动不动的站着。康熙道:“日子真快,两个丫头都这般高了。”曹寅躬身道:“奴才教女无方,惊扰圣驾,请皇上恕罪。”康熙摆了摆手,笑道:“无妨无妨,朕正念叨这闺女俩呢,个头高的是悠苒吧?”我道:“回皇上,正是悠苒。”康熙“嗯”一声,“抬头让朕瞧瞧。”

      我强制压住紧张感,缓缓抬头。那日在龙船上没将康熙看仔细,今晚再看,发现康熙眼角有几道细纹,鼻梁上缀着十几粒麻子,一如既往的精神抖擞。

      康熙把我打量个遍,盯语薇几眼,“楝亭的两个闺女长得亭亭玉立,朕的那几个公主真是没法比。”曹寅保持躬身的姿势,不卑不亢的道:“皇上夸赞,奴才惶恐。公主乃金枝玉叶,尊贵高雅,奴才的女儿是乡间粗俗丫头,不及公主万一。皇上如此说,奴才不敢当,不敢当。”康熙捋了捋胡须,“听说两个丫头都是才女,朕想考考,看看是否名副其实。”

      话犹未落,我不由得叫苦,语薇是才女我承认,以前的悠苒是才女我也相信,可我这个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在这里是个半文盲,怎么经得起见多识广、学富五车的康熙大帝考验?

      我得趁康熙还没出题自救,忙笑道:“皇上博洽多闻,满腹经纶,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中西贯通,通古晓今,是位千年难遇、万年难见的文武明君。奴才资质愚钝,才疏学浅,胸无点墨,经不起皇上圣考。如果皇上不嫌奴才音律不精,请皇上允许奴才吹奏一曲代为考验。”

      康熙哈哈大笑,“楝亭,你女儿真是能说会道。罢了,听听曲子也好。不过此刻不听,朕乏了,回寝宫休息。”我深松口气,和语薇跪下为康熙送行。起身时,语薇拽着我胳膊,笑道:“姐姐这张嘴就是甜,几句话就让皇上龙颜大悦。”我心想,君心难测,伴君如伴虎,以后得事事留神才是上上策。

      ————————————————————

      今晚,康熙和诸皇子坐在芳菲苑海棠春的解语亭里,一面品尝江南名师精心制作的糕点,一面听我吹箫。在现代,难度再高的舞步动作也难不倒我,摆弄传统乐器倒是个门外汉。穿越到古代三年,跟着多才的唐瑄学习,虽不会谱曲,但也会吹不少曲子。唐瑄曾夸我“寓情于箫,曲声悠转,听者共鸣”,想来能入康熙龙耳。

      一曲完毕,康熙赞叹一番,并未尽兴。胤祥朗声道:“如此美景,儿臣也为皇阿玛吹奏一曲。”康熙点头不语,笑意盈盈。胤祥起身朝康熙行个礼,走到溪边一棵垂丝海棠树下,将笛子放至唇边。《阳春白雪》在静谧的夜空传开,笛声愉悦脆耳,华丽流畅。节奏轻松明快,妙曲若即若离,忽而若春风雀跃明快,忽而似月光狡黠柔美。

      曲音方落,一袭春风至,彩灯随风舞,白衣飘飘的胤祥在时隐时现的光照下,宛如一位虚无缥缈的仙人。

      掌声迟迟不息,赞叹声久久不断。

      胤祥摘朵海棠回亭,笑道:“献丑了。”曹寅放下拍得发红的双掌,赞道:“笛声缭绕,余音不绝,妙哉妙哉。”胤祥道:“曹大人过奖,我是班门弄斧。”胤礽道:“十三弟不要过谦,在京城,谁不知晓你精通音律?笛声穿扬处,百鸟鸣,千花笑,万物苏。很多王公大臣的格格,八旗的千金小姐为了听你一曲,当街打骂的大有人在。”

      亭里传来爆笑声,沉醉于曲音的康熙也抚须大笑。

      在运河边时距龙舟太远,未将胤礽看清。今晚再看,不由得啧啧暗赞康熙真的很会生,料想那位孝诚仁皇后是个沉鱼落雁的美女。

      用“如花似玉”四字来形容男子不太适合,可用在胤礽身上一点都不为过。浅黄绸袍套身,将结实的身型衬得隽俊多姿。肤色白皙,无粉质气,冷峻不失灵秀。清淡眉,双眼皮,漆黑眸,高挺的鼻梁下是张厚嘴唇,未上胭脂,却红若牡丹瓣。

      我看完英俊的胤礽,又看坐在亭西的胤禛。今晚他没有说话,偷看他好几次,他都是正襟危坐。李伟泽是天生的乐观派,逢人三分笑。看来,他和李伟泽只是形似罢了。

      我摇了摇头,轻叹口气。胤禛猛地侧身,我礼貌性的一笑,胤禛眼底闪过带着探究的惊喜,只一瞬,又换上漠然的表情,回头看溪边的海棠。

      康熙等吃完甜点,听语薇和我琴箫合奏《胡笳十八拍》。此曲是感人肺腑的千古绝唱,一般用琴演奏,我以箫声附和语薇的琴声,幽怨中添几丝惆怅,哀婉中多几分苍凉,凄凄惨惨音直直透心。

      康熙听后夸赞我和语薇音艺高超,赏了我们一人一颗翡翠珠。第二日一大早,收到一道圣旨。

      江宁织造曹寅之女悠苒,仪容端庄,品德兼优,有才有学,颇得朕意。今特封为御前侍女,受六品俸禄。

      我谢过恩,接过圣旨,心想,从不知清朝有御前女官,还是六品待遇,这道圣旨估计令很多人大跌眼镜。唉,兜来兜去,始终逃不脱做一株宫墙柳的命。

      ————————————————————

      三月初二,康熙离开江宁前一夜,夕阳落下,一弯新月皎照大地,我和胤禛在摇曳池边不期而遇。一个立于争奇斗艳的山茶花海里闻香,一个坐在千叠峰底池水边的石凳上吟诗。

      “半亩池涵天作底,一番风过水流金。惊看锦鲤如梭掷,织就横纹绿绮衾。”

      一首写实写景的七言诗,把摇曳池里的风景概述得很逼真。

      我赞叹道:“四贝勒好雅兴,四贝勒好诗句。”对上胤禛闻声射来的惊奇眼神,上前请安。胤禛道:“起来吧。”看向茶花,“和四年前相比,你的变化确实很大。”我微怔,笑道:“三年前病过一次,发了三天三夜高烧,从那以后,心性大变,甚至连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

      胤禛侧目而视,浅浅一笑,“难怪,看来我也要把那件事忘了,免得十三弟说我堂堂四贝勒心眼小,跟一个小女子计较。”我半张着嘴,感到很惊奇,想起胤祥说过的话,小声道:“敢问四贝勒,那事是不是指……是指……”

      夜风习习,胤禛的脸在忽明忽暗的花灯照射下,似笑非笑,温情满满。我支吾半晌,没勇气说出“洗脚水”三个字。胤禛道:“不打紧,你那时还小,再说,你不是故意的。”我如释重负,不跟我计较就好,不然以后在宫里怎么混?他是未来的雍正帝,我得想方设法讨好他、摸清他秉性才是上上策。

      胤禛呵呵一笑,指着石凳,“坐下吧。”我道:“谢四贝勒赏座。”保持一尺的距离,和胤禛并肩坐。坐了片刻,偷瞄胤禛侧脸,不禁感叹,超然出尘,才思敏捷,怎么看也不像历史上那位小气多疑、尖酸刻薄的铁腕皇帝。不过康熙的儿子哪个不是搞权术使阴谋的高手?他只是善于在人前伪装真实想法罢了。

      沉默很久,谁都没开口,我觉得太闷,便道:“四贝勒喜欢什么茶?奴才回去沏一壶,再拿些糕点。四贝勒要是不嫌弃,一起畅饮品吃,如何?”胤禛嘴角轻抿,似在笑,并未说话。我强制压着慌跳的心,笑道:“四贝勒要是不说,奴才就随意沏一壶。云南的普洱馥郁芬芳,香醇可口,四贝勒觉得怎么样?”

      胤禛眼睛一闪,笑而不语。这是第二次见他发自内心的笑,真诚实意,没有冰冷外衣的遮掩,在淡淡的月光下,温雅柔和。我和胤禛对视一会,双颊微烫,心更加慌乱,忙低头起身,准备去端茶点。

      刚站起,一只温暖的手紧扣左手的中指和食指,我心一颤,不敢动弹半分,也不敢回头,对自己说,稳住,千万要稳住,不能失态,一定不能失态。

      胤禛道:“你不是不喝茶吗?”我微感吃惊,他怎知我只喝白水不喝茶?胤禛脸色不改,慢腾腾站起,“你前几日得了伤寒,入夜后凉,我送你回屋。”我目瞪口呆,前晚吹了风,有点咳嗽,喝过涵依熬的药已无碍。原以为他只会给人使脸色和诵经念佛,没想到不是“两耳不闻天下琐事”,而是“观人察心细致入微”。

      胤禛轻捏几下我两指后放开,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走向甬道。我定了定神,提步跟上。胤禛走得不快不慢,我跟得不慢不快。寂静的夜里,只有轻轻的脚步声柔柔回响。拐过一道弯,踏上一座石桥,胤禛顿步看我,脸色很淡。我看出上面洋溢着温柔和喜悦,心忽上忽下,和胤禛并肩行。

      接下来的路程,我和胤禛保持尺许距离慢走。曹府里,我的闺房离行宫最近,只有短短百丈,路不长却走了好久。拐过十二道弯,走到悠闲居的院门外,胤禛笑道:“回见。”转身离开。我看着胤禛颀长的背影,细细回味这两个字,很久都未从兴奋和激动的状态中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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