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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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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很快,整个氪星都在为伊文森的事情和卡尔的事情而忙碌着。
外面的各种慌忙场景卡尔一点也不知道,他只是跪坐在拉奥的雕塑面前,抬头望着。
从黑夜到白天、从寂寥的祈祷到人山人海的喧嚣。法庭召开时,卡尔就在另一侧的祭坛里,他听到蒂法伏安塔降世时连花朵都争相开放的声音,听到各党各方争论不下的声音,听到了伊文森铿锵有力的声音。
卡尔全神贯注地听着,灯侠在附近巡逻,他不想透视去看法庭上的场景,只好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耳朵上。直到法庭结束,卡尔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身上全是氪星玫瑰花瓣。这些花瓣是法庭宣判海拉尔无罪时众人用来庆祝的,他们在氪星飞舞着,将海拉尔的挚爱洒向各地。
当卡尔知道法庭宣判海拉尔无罪时,他隐晦地松了口气,打心底为伊文森感到高兴。他抬头就能看见万千花卉和霞光争相绽放的场景,那些红的、黄的、白的花朵随欢呼声飞舞在空中,随着声浪飘到了卡尔的面前,恍惚间他似乎从那些花瓣里看到了伊文森的脸。
也许伊文森已经忘记了他,所以在审判结束之后他都没有来这里见过卡尔,明明他的神授仪式已经在筹备中了,明明······明明就要到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但是伊文森却始终没有来看过他,卡尔在审判结束的第三天被解除了禁闭,当他踟蹰着走向伊文森的房子时,却连一点生活的痕迹都没有看到。
“他出任务去了。”卡拉轻盈的落在卡尔身边,递给他一支新摘下的氪星玫瑰,“但他向我保证,一定会在你的神授仪式之前回来,不必挂念。”
“他还在生气,是吗?”卡尔接过那支代表祝福的花朵,面无表情的对卡拉说:“他甚至不愿意亲自来和我说这件事,是吗?”
今天是卡拉的假期,她换下了装甲只穿着一套休闲的长裙,她的头发似乎长长了一些,垂落在腰间。听到卡尔的疑问她没有说什么,只是随手接住了从空中飞过的鸟儿扔下的花蔓把金色长发束起,各色花苞点缀在金色丝绸中显得那么明艳。
她看着卡尔说:“你能告诉我你的想法吗?”
卡尔惊诧地抬头,却不曾想把卡拉认真的神情印在了自己的蓝色眼睛里。卡拉的金色刘海被风吹动着,她垂着眼对卡尔说:“你知道我之前是被安排着成为一名普通文员的对吧?”
“我当时还没什么感觉,因为立法者说这是对氪星最好的选择。我也认为是这样,那段时间的氪星就是这么生存的啊,我以为那就是宇宙运行的法则。后来在屠杀战争我被关在门外的那一刻起,愤怒、仇恨、憎恶······这些情绪占据了我的大脑,我质问那些守卫、质问立法者、质问所有的一切!”
“为什么我们生来就被确定了身份?为什么我们生来就被固定了生存的轨迹?为什么我们同为氪星人、生活在高等进化文明里却仍有身份的高低贵贱之分!那是我第一次为我自身的存在而感到愤怒,这是一个死气沉沉的、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社会,在新生儿诞生的那一刻起就能窥见他未来的结局,从而进行筛选······”
“这是一个何等傲慢、何等冷酷的社会?”
卡拉痛苦地闭上眼睛,两百年前的记忆涌上心头,那种窒息的感觉又重新萦绕在她的身体里。
“可是我不想被筛选掉,我也不想继续过那样的生活,所以我捡起了地上的碎片,朝身边最近的一个守卫身上刺去。我失败了,当然。他们是训练有素的士兵,我只是一个最低级的、无任何用处的文员。”
“但是那个士兵没有来得及对我动手,氪石粉末炸弹就在我们的头顶绽放,所有人在那一瞬间死去。很快我就在创生秘室里醒了过来,把前一百多年的记忆再一次回忆起来。”
“你知道吗,我的爸妈都是科学家,可我却被判定只能成为一名普通的文员,按立法者的要求来说,我这种人是要被筛选掉的。但是我的爸妈用他们两人的生命做担保,让我活了下来。可是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文员啊,被派去跟最低级的机器做同事,多么可笑?”
“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我都生活在一种隐晦的悲悯中,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他们可怜我、嘲笑我,我不止一次向父母索要过死亡。他们拒绝了我,因为我是他们翘首以盼的孩子,他们祈求我、哀求我活下去。”
“所以我活下来了。即使每一次从创生秘室里出来我都要重新回忆上一百多年的痛苦记忆我都没有放弃过,他们爱我、我也爱他们,所以我要活下去。”
卡尔就坐在草坪上,卡拉靠在他的肩膀上,朝他诉说着自己的心事。
“可是我从创生秘室出来之后却听到了立法者要处死我父母的事情,因为他们在里面不断要求守卫开门放我进来,为此还不惜动手。那一刻仇恨再一次烧在了我的身体里,我再一次想要对守卫动手,就算要被删除我也必须去到我父母的身边。”
“后来是伊文森帮了我,佐德总指挥也保住了我的父母,我很感激他。在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而我现在也是一名合格的氪星战士,我走出了我自己的路。说起来容易,其实我父母并不支持我这么做,我跟他们吵过好几次架,那段时间我要么住在你家,要么住在伊文森家里。”
“那段时间应该是我最暴躁的一段时间,在神授仪式结束之后,我迫不及待地穿着伊文森为我打造的铠甲参加了第一次任务——护送一位大作家归国。这本来是一个很简单的任务,就是因为它太简单了,所以我在护送的路途中短暂的离开了,为了追捕路上遇到的一名星际强盗。”
卡拉靠在卡尔的肩膀上,有些恍惚,似乎回到了那段时间,回到了伊文森和她聊自己第一次杀人的场景。她是伊文森教授出来的战士,就像他是德鲁总指挥教授出来的战士一样,在第一次杀人这件事里总是有一种奇怪的传承。
杀人是一位战士必须要经历的事情,但它却像一种慢性毒药,再高贵、再圣洁的人也会被侵蚀得体无完肤。所以战士们都需要一种信念、一种力量去对抗它,伊文森从他的父亲身上得到了这种信念,卡拉从伊文森身上得到了这种力量,现在轮到卡尔了。
卡拉从不怀疑卡尔的品性,即使他是那样一个倔强的孩子,但他仍是高洁的。卡拉仍清楚的记得当时伊文森是怎样缓缓说出自己的故事,向她娓娓道来属于伊文森·佐德的路,虽然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做得像伊文森一样好,但她会用真诚的、毫无保留的情感去告诉卡尔,帮助他去找到自己的路。
“他也是盗火团的成员,当时我想的是‘真巧,新仇旧恨一起算吧!’,然后我差点抓住了他,他向我挑衅,一怒之下我直接用热视线撕裂了他的身体。我吓坏了,高温烧焦了他的血肉,蒸熟的味道飘荡在宇宙中,直叫我作呕。”
“当我回去的时候,大作家几乎被打断了身上一半的骨头,原来他不仅是一名作家,还是他们国家一个大企业的法人代表。当时他们国家正在战争期间,他所代表的不只是一个企业那么简单,还是一个国家。但我却让他被敌人折辱了,即使我把他护送回了国,他仍在十七天之后选择了自缢。”
“我不敢回去氪星,也不敢接任何一通通讯,一闭上眼睛我就能看到那具一分为二的尸体和他躺在地上泪流满面的脸庞。负罪感就像是一只缠绕在我脖子上的一条毒蛇一样,它嘶吼着锋利的毒牙,鳞片一点点刮伤我的肌肤,收紧躯壳让我窒息。”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像我这样初出茅庐的人是不可能护送那样的大人物的,但我是被伊文森派出来的,我身上不仅是代表了伊文森的宇宙中最精锐的小队,也代表了氪星文明对那场战争的态度。而我做了什么?我抛下了我的任务对象去追捕一个海盗,让他被敌人竭尽手段的折磨。我永远无法原谅自己,连带着那件代表着荣誉的战甲都被我藏进了仓库里,这样的我又怎么配得上它?”
“配得上,怎么配不上!”卡尔偏头吻了吻卡拉的额头,他低声说道:“现在的你是猩红战士,你的荣誉是那样闪烁。”
“谢谢你,卡尔。”卡拉笑了笑,“可是这并不能掩盖掉那些因我而死去的人、被我斩杀的人。”
“我们是一样的,卡尔。”卡拉捧起卡尔的脸,直视他的眼睛,“我们都是生活在这个星球上的人,我们都是属于氪星的战士,我们的心灵是相通的。伊文森也是,我们可以一起面对所有艰难险阻。”
不、并不。卡拉想,其实这一句是谎言,卡尔和我根本不是一样的。我和伊文森才是一样的、和所有氪星人都一样,因为我们都是被困在过往的幽灵,继承着一切往复循环的记忆。
但是卡拉永远不会对卡尔说这些话,因为现在卡尔需要被肯定,被认同。
“伊文森曾和我说过,每一个真正的战士都是需要一种信念或者力量去保证自己前行不会偏离方向、就算偏离了也仍能回到原来的地方,就像是锚一样。”
卡尔沉默了一会,他怔怔的说:“就像锚一样,在滔天风浪中都能保持自己。”
卡拉没有说话,她伸出手轻轻拍着卡尔的后背,最后听到了这个孩子藏了一个多月的委屈和不安。卡尔试图把那些苦楚吞下去,但是翻涌的泪水和情绪却让他手足无措,最后只能汲取卡拉的力量断断续续地说着这段时间里自己的每一次惊醒和每一次叹息。
“我好害怕,明明我解决了盗火团、明明我为伊文森拿回了克克,可我却还是害怕。我听到了他们在哭、在尖叫,我听到了强大的能量将他们的身体都汽化的声音,听到了、听到了!”
卡拉捂住卡尔的耳朵,在他小幅度的颤抖中紧紧拥抱着他。
那是怎样一幅炼狱画面啊?
她不敢想象,卡尔是在蜜罐中长大的孩子,当时的他该是有多惶恐啊?可是他一回来却被关进了祭坛,卡拉想见见他都不行。伊文森更是被乔他们勒令禁止去看卡尔,走路都不太顺畅的伊文森根本反抗不了他们。
有些时候长辈总是喜欢一意孤行,原本伊文森也应该是他们的阵容里的,但是这段时间他却也好像帮着长辈们对他俩隐瞒了什么。卡拉抱着开始嚎啕大哭的卡尔,有些不安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