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飞燕》透北莱

6、第 6 章

　　【飞燕，你要记住，绝对不能暴露自己】
　　【不能与男子同寝、不能在男子面前展露女性的那一面】
　　【不可以喜欢女气的东西】
　　【要比同期生还要刻苦，因为你是女孩子】
　　【不可以喊累，不可以休息，别人努力一分你要努力十分】
　　【这就是你选择的路，把自己女性的一面永远隐藏起来】
　　【办得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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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犹记得离开龙家，前往万寿谷学艺之前，龙关雎生冷的叮嘱。
　　反观玉流萤，满眼的不舍与忐忑。她很不希望龙飞燕去万寿谷，那个地方是出了名的辛苦，她的三个儿子还有丈夫都是从那里出来的，哪个不是伤痕累累。更何况是女儿身的飞燕。
　　但飞燕坚定的眼神，让她最终让步了。
　　她是知道的，这个孩子的倔强与自尊。一旦认准了，就算撞得头破血流也要做到底。
　　来到天寿谷的那天，大雨磅礴，龙飞燕在谷底山门外等了很久，才等到小童通报。
　　进门，紧张观望，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
　　“是龙飞燕吧。”迎接她的是个白胡子老头，慈眉善目，龙飞燕忙把拜师贴拿出来，恭敬地站在一旁等待指令。谁知那白胡子却根本不看拜师贴，只是瞥了她一眼，奇道：“我素知子敬为人，肝胆侠义。怎会让你来了呢？你是女孩子吧。”
　　完了。
　　龙飞燕心下一沉，这才刚到，就已经被人看穿了。接下来的学艺要怎么进行？
　　“唔，不过确实有些特点。”白胡子的眼睛如同标尺一样，在龙飞燕身上扫视，“骨骼要比同龄女子高长许多，脚步轻盈落地稳健，柔韧度也好，可塑性有。嗯……有点意思。你今年几岁了？”
　　“十岁。”
　　“子敬有教过你什么吗？”
　　“父亲教了站桩、马步、昆拳，还有枪法。”
　　龙关雎惯用的是长枪，骑射也在行。白胡子捋了捋胡子，“枪耍的还可以吧？”
　　“还……行吧……”龙飞燕心里没底，毕竟龙关雎一次都没夸奖过她，每次都能挑出一堆毛病，唯一让她安慰的是，前几个月开始责骂少了。白胡子哈哈一笑，“子敬亲自调教的能差到哪儿去！但你知道吗？你不适合枪。”
　　“随我来。”
　　白胡子说罢，掉头往内屋走去。
　　龙飞燕连忙跟上，穿过屏风，跨过门槛与小院，她以为自己会看到的是一个兵器库，谁知竟是一处极其宽敞的空地，四四方方，三面游廊，而左右两边摆满了各种武器，枪、刀、剑、戟、鞭、棍、暗器等等。
　　“你试试这个。”
　　怀中突然多了一把长刀，约有三尺。龙飞燕握住刀柄，按照白胡子的示意，左右各挥了一下。白胡子眯了眯眼，又丢了把剑给她，龙飞燕正打算放下长刀，却被白胡子喝止：“左右一起耍。听我口令。长刀下劈，银剑点刺。”
　　龙飞燕照做了。
　　“再来。左剑横扫如疾风，右刀上砍似开山。”
　　“左前马步疾风腿，右身弓步如弯月。”
　　“上庭碧落忆川河，下池邀月踏平原。”
　　白胡子看着龙飞燕收回兵器，颔首道：“不错不错。我了解了为什么子敬要这么做了。他惜才如命，以你的天赋若只是嫁作他人妇，实在可惜。唉，想必他也挣扎了很久吧。”
　　龙飞燕怔愣道：“父亲……”
　　“嗯，这么一来就有个问题了。要把你归化到哪一个班位好呢。”
　　“请让我去最强的班位！”
　　“哦？”白胡子有点意外，本以为是个乖宝宝，倒还挺有主张，“不怕吗？最强的意味着最为艰辛，竞争会很激烈啊。你虽有天赋但还是只雏鸟，逞强不会让你前进，反而会压垮你。还是慎重考虑比较好哦？”
　　“如果被压垮，那也是因为我自身觉悟不足！请让我去！”
　　气势汹汹的嘛。
　　白胡子笑了，“不愧是父女，就连脾气也是一样的倔啊。好吧，那你就去万寿谷最强班位——镜拓，试试吧。”
　　“哦对了，还有一个问题。”白胡子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应该说是约定。在你修行的这段时间里，绝对不能让人发现你是女子。一旦被发现了，你就必须离开万寿谷。”
　　“是……”
　　“不过我觉得对你来说，太为难了。毕竟要在两年里不露马脚，实属天方夜谭。”白胡子沉吟片刻，“罢了，就当是给子敬一个安慰吧。虽然这么做多少有点犯规……小姑娘，你过来。”
　　龙飞燕懵懂地走了过去。
　　只见白胡子突然击出一掌，直贴龙飞燕小腹肚脐处，登时一股热力将她的丹田牢牢包裹。
　　“我封住了你的脐血轮，它会抑制住你的阴性力量，只生长阳性力量。简单的说，你的身体骨骼、力量会超额发育，但女性部分不会（包括未来可能出现的月事）。不过当你的身体面临极限的时候，封印还是会被破除。”
　　“但最难受的还是它对身体的损伤。毕竟这是违反自然生长的嘛……”
　　“没关系，我可以忍住。”
　　龙飞燕的肚子刚刚还觉得热，现在竟有种下坠感，像是灌了铅，硬生生地与肉拉扯，她忍住疼痛，双手抱拳道，“多谢师叔！”
　　“……你不担心之后会对你的生育有所损害吗？”
　　“不担心。”龙飞燕吸了口气，露出一个微笑，“我反而松了口气。这样我就能在这里痛痛快快学习了！”
　　一定要出师。
　　这会是她生命意义的开端。
　　女子什么的，在她身上不重要。
　　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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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龙！小龙你怎么样了？身体疼不疼？”
　　刚出门，龙飞燕的怀里就冲过来一个肉团子，多日不见，荷桢似乎瘦了点，后来龙飞燕听奶娘说，她受伤的这段时间里，荷桢饭吃的少，情绪也不稳定，特别是因为婴王爷不准她靠近，荷桢更焦虑，这才日渐消瘦。
　　顶着一个大哭包的表情，荷桢紧紧攥着龙飞燕的衣服，“爹爹太坏了！都不让我来看你！”
　　“七哥也是为了保护你呀。毕竟我是被妖魔伤到了。”万一妖魔化了可怎么办？
　　“所以我才要骂那个夏侯啊！见死不救！我讨厌他们！”
　　“夏侯？”龙飞燕诧异，“哪个夏侯？”
　　“喂你该不是被弄傻了吧？连夏侯都不知道了吗？”略高的嗓音带着少年十足的元气，从矮墙那边传来。穆少羽用小指套着耳屎，嘴角一撇，模样照旧有点痞痞的，“夏侯荼琛，夏侯家的二当家，没人情味的坏家伙。”
　　哦……
　　龙飞燕似乎有点印象，不过也只停留在听闻其名不知其人的地步。
　　“夏侯说，因为七哥不是储君，所以不会给你治疗。”
　　“治疗？”
　　“废话。你伤的那么重，妖魔之毒入骨，普通法子肯定没办法的嘛。”
　　“那我是怎么好的？”龙飞燕吃了一惊，她醒来后也检查过自己身上的伤痕，除了旧伤外并没有其他新伤，所以她以为自己伤势并不严重，只是妖魔之毒麻痹她的时间比较长而已。“这个嘛，”穆少羽眉毛一挑，歪嘴奸笑道，“你要问七哥了。”
　　荷桢顿时一身的鸡皮疙瘩。
　　“穆少羽！我最讨厌你这副表情了！油嘴滑舌！”
　　“喂，我可是陪你玩了好几天的骑竹马诶，你就这么恩将仇报？”
　　“这叫实事求是。”
　　“呵呵，也不知道是谁天天矫情呢。”
　　“你说什么！”
　　“就你这刁蛮劲儿，男人婆。”
　　荷桢的心一下子炸裂了，登时，豆大的泪珠直接从可爱的脸上滚下来。
　　穆少月和龙飞燕顿时原地石化——真的假的？
　　“爹爹！爹爹他骂我！穆少羽他骂我！爹爹！”荷桢大哭。
　　龙飞燕忙上前宽慰，荷桢抽泣地抱住了龙飞燕的脖子，穆少羽一脸的内疚，谁知荷桢突然对他暗暗做了一个鬼脸，仿佛是在说，去你的。
　　“在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忽然一个中性的清脆嗓音从不远处传来。
　　龙飞燕等人连忙回头，只见那抹熟悉的清雅之身，一身月白长袍，正缓步而来。
　　婴王爷的神情依旧如初温和亲善，眉宇间的清雅之气，嘴角的淡笑，令人心生暖意。龙飞燕心中一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多日没见婴王爷，还是这会儿午后阳光晴好，婴王爷在她眼中，似乎有点儿不一样了。
　　整个人好像比之前，更光辉一点？
　　“能把荷桢欺负哭，少羽，我倒是对你刮目相看了。”轻笑，婴王爷今天的心情很不错，他走到石桌边，淡雅入座，“不如换你入赘吧。”
　　“不要！”
　　异口同声。
　　荷桢和穆少羽一起炸毛了。
　　“死也不要！”
　　“我可伺候不了这个哭包男人婆。”
　　“哦？”婴王爷笑意深了一些，单手支额，侧望穆少羽，“要是我强迫你呢？”
　　穆少羽整个人黑掉了，“那我就只能……”
　　“嗯？”
　　“去做和尚了！”
　　大声回答，穆少羽拳头一握，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一阵沉默了。
　　随后，笑声此起彼伏。
　　荷桢嘴角抽抽，满头黑线。穆少羽这表决心的样子，多少都有点欠扁啊。宁可做和尚也不愿意娶她，这让她把脸往哪里放？虽然吧，的确是在拒绝，可真是让人讨厌的拒词呢。
　　龙飞燕也用手背抵着嘴，尽可能让自己不要笑。
　　真是一对活宝呀。穆少羽和荷桢。
　　“飞燕。”婴王爷的声音忽而传来，只见他转头，望向自己，招收道，“你过来。”
　　其他俩人也停止了争吵。
　　只见婴王爷从腰间取出一把黑色的长刀，递向了龙飞燕，“这个你先拿着。”
　　刀身极细，刀尖带翘，刀鞘通体黑色，刀柄则垂下一缕红樱珞。
　　“这是……？”
　　“斩星。”婴王爷淡笑道。
　　“啊我知道！”荷桢一下子闪出了星星眼，“这是帝君赐给爹爹的奖赏！”
　　“不错不错，记忆力很好。”笑着摸了摸荷桢的头，婴王爷补充道，“这把刀是用星辰陨铁造就，锋利且快，轻若浮云，削铁如泥。很适合你。”
　　“卑职不敢。”龙飞燕跪身，不敢接。
　　这太贵重了。
　　“收下吧。“婴王爷将龙飞燕扶起，解释道，“你的佩刀断了，在新的佩刀造好之前，你就先用这个吧。而且，我也不是惯用长刀的，与其在我这里吃灰，不如找到适合的人使用，这样刀也会高兴吧。”
　　“就是就是，小龙你就收下嘛。这也是给你的奖赏呀。”
　　奖赏……
　　龙飞燕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抵不过诱惑，收下了。
　　斩星，远近闻名，乃青玉国四大宝刀之一，这是所有佩刀五官梦寐以求的利器，婴王爷擅长弓射，此刀是他作为锦衣卫指挥使都督的时候，帝君赐予的。离开皇宫后，就再也没有佩戴过。
　　“好了，你俩也玩闹的差不多了吧。”
　　一如既往，婴王爷开始打发旁边两只活宝。荷桢又是八爪鱼一样扒拉着龙飞燕，穆少羽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带走。
　　午间暖风夹带着春季的燥热，轻拂小亭边的嫩绿柳叶。婴王爷示意龙飞燕随自己坐下，随后问道，“身体可还好？”
　　“已无大碍。”龙飞燕颔首，“多谢七哥救助。”
　　“我只是还你恩情罢了。妖魔来的时候，是你救的我。”婴王爷微微一笑。
　　笑容，比记忆中的更温和亲善了。
　　隐隐似乎透着一点儿亲昵。
　　龙飞燕不着痕迹地挪开视线，轻声道，“少羽说夏侯拒绝王爷的请求，没有来府邸。想必王爷必定是用了非常贵重的药材。”
　　“也就是一颗丹药罢了。”
　　“那也是弥足珍贵的东西。我很感激。”
　　“我可以理解为回报吗？”
　　“呃？”
　　“左右按照你的脾气，不管我怎么说你都会觉得欠了我一份恩情吧。”婴王爷很了解龙飞燕的行事作风，“嗯，让我想想。”须臾，“我问你三个问题，你回答了我，就当还了恩情怎么样？”
　　龙飞燕一怔。这不是便宜她了吗？果真七哥是不想让她有心理包袱呢。
　　温柔的七哥……
　　“七哥想要问什么？”
　　“第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女扮男装？”
　　“为了作为武将而存在。”
　　婴王爷微愕，他以为会听到一些这样、那样的说辞，却没想到龙飞燕直接就把话挑明了，短短一句话，便是道出了她的目标，意图以及坚持。眸色渐沉，婴王爷的声音也跟着慎重了起来，“是龙关雎的意思吗？”
　　为了荣耀龙家，不惜用女子代替儿子，成为武官？
　　如果是这样，那么龙家也太贪得无厌了。
　　“不。”
　　龙飞燕的声音乍然打断了婴王爷的揣测，抬眸，只见瞳仁里倒影的面容坚定而坦然，仿佛一泉清流，不含杂质，“是我自己要求的。因为我想要为家族带去荣耀。”
　　“……带去荣耀的方式有很多种吧？”
　　“对我而言，这就是最好的方式。”龙飞燕笑了一下，“七哥有所不知，我的身体比起同龄人要优秀很多哦。这是老天给我的礼物，是我得天独厚的财富。如果让我放着天赋不用，而是学着其他人，嫁人生子，操持家务，守着丈夫过一生，不如马革裹尸，沙场千里来得更值得。”
　　沉默，自婴王爷的心中悄然蔓延。
　　眼前的龙飞燕，和那日在凉亭背对着他的模样，重合了。
　　不觉伸手，抚上了她的面颊，婴王爷的嘴角扬起了一抹淡然清甜的笑，“真是的，为什么你会有这般烈火的意志呢？明明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啊。人世间的事，你是经历了多少才磨炼出这样的思想？我很好奇啊。”
　　龙飞燕心一跳，登时耳朵火辣辣的烧了起来。
　　好香。
　　婴王爷身上的香味，是薄荷与龙涎混合的香气，她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这股气息团团包围。而现在，婴王爷离自己这么近，他的手就在自己是脸上，手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递到了她体内，有什么正在撩拨。
　　“七……七哥……”
　　“就先这样吧。”
　　收回手，婴王爷起身离开。
　　龙飞燕连忙跟着起身：“还有两个问题呢？”
　　“日后再问吧。”
　　风卷起绿柳，暗香浮动，将这个男人的清雅背影深深地烙印在了龙飞燕的心中。
　　他是接受了她的初衷吗？
　　就凭这段话？
　　好奇妙呀。
　　原以为这样的想法，除了陆星之外，没人会接受的。毕竟女武官亘古未有，社会教导的都是无才无德，良母贤妻，抛头露面已是不尊，杀敌战场更是匪夷所思。但婴王爷什么都没说，他只是全然地，接受了她的想法。
　　突然之间，龙飞燕有了想要更多了解他的冲动。
　　婴王爷，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