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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阿爹当然知晓你是嫡女,如今的你正是最年轻貌美之时,诚然比你阿娘那年老色衰要好太多了。姒昭,破身后的你越发妖媚,阿爹相信那鬼君定必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的,对不?”狐帝口中的每一句赞美都透着渗人的气息。
      无需过多的言辞,涂姮自是知晓那些宴席之下的肮脏,让他惊诧的是狐帝连骨肉至亲也能奉上,委实让人百思不得其解。“阿昭,此宴席不大寻常,你莫要去。”
      “若我不去,受罪的便是我阿娘。”姒昭当然知晓此宴席之不寻常,奈何她若不去,受罪的便是一直把她捧在掌心的狐后。
      “我要杀了狐帝!”涂姮拔出别在腰间的青峰剑,欲要杀了狐帝,奈何姒昭却死命抱着他因愤怒而颤动的身子,他的后背迎来的是一片湿漉。
      “涂姮,你可会答应我,他日替我手刃那些欺负我与阿娘之神仙?”
      “我应诺。”那句“一起逃”如鲠在喉,涂姮最终只道了这么三个不痛不痒的字句。
      此刻极为憎恨的是他自身,他分明能拯救阿昭逃出去,然而一走了之后便是他的弟妹及狐后遭罪。他委实不敢赌这局,他的命本就如蝼蚁,奈何他非那票弟妹,岂能私自替他们作主。
      夜阑人静的三更天,气急败坏的涂姮终于在洞府门前迎来颓败的姒昭,那张绝色容颜除却萧条剩下的只有细微的抽泣声。他知道,此刻的姒昭无需过多的安慰,本想安慰的大掌把她牢牢抓着,她张口便在其咬出一道极深的血痕。
      “你、你可会嫌弃我脏了?”是,她恨涂姮不愿迎娶她,更恨那九头雉鸡精,她的苦日子都是那贱人带来的!
      若非毁了容姿,她的阿娘又何须遭受此等屈辱,而她又岂会沦为仙不像仙、魔不像魔的鬼样子?!原本光滑润泽的狐毛,如今已成杂草般失却了润泽,每逢看着铜镜中的瑰丽,她总感觉这张脸不够贴服,这张脸终有粉碎的一日。
      曾经只能在台上仰望她的一众男子,如今成了她的入幕之宾,她早就肮脏难看,不,早就在三万年前配不上涂姮了,试问恨又有何用?
      “阿昭,是我对不住你,你若要杀我,但可为之。”涂姮扔下青峰剑,近乎绝望地紧紧抱着姒昭,他的眸子痛得发红,是呀,若无他的顾虑,诚然阿昭无需遭受这罪。
      姒昭“哇”的一声抱着他哭了良久,哭累了便睡,醒了便又再哭,两人就这样坐于桃树之下,迎接昴日星君的当值啼鸣。
      姒昭从涂姮的怀里醒来,这一刻的美好让她心生眷恋与不舍,若无此事,兴许她与涂姮便是一双璧人。纵然涂姮矢口否认,可她分明感觉到他待她绝非无情,小心翼翼地挣脱开他的手臂,樱唇在他的薄唇处印了又印,这一吻,算是她告别昔日懦弱无能的自己。
      那日过后,任凭涂姮如何求见,姒昭皆是狠心地拒绝,就连涂姮所赠之物也被悉数退还。看着锦盒之内的小玩意,涂姮那颗躁动的心也逐渐冷却,事已至此,诚然再多的挣扎已是无用。
      在这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的两万年里,那个善良羞涩的青丘帝姬姒昭不复存在,剩下的便只有与“浪荡”沾边,艳名满天下的妖姬。姒昭早已练就了一身媚惑的能耐,再老实的神君男仙也禁不住她的撩拨手段。
      狐帝要的是妖姬,是以她甘愿替狐后承了这事!
      姒昭看着镜中的绝色容颜,她的心越发变得冷漠,纵然她的入幕之宾众多,却不许亲吻她,只因她的吻极其珍贵,仅能留给她所爱。两万年后的重遇,姒昭与涂姮已成陌路之人,她相信她的孟浪之名已让涂姮失去了初心,奈何她逃脱不得。
      狐后是她的软肋,是以狐帝终日把狐后幽静在宫中,只有她姒昭以美色替他办妥了正事,狐帝才会特许她三炷香的时间作探望。
      为了保住这张花容月貌,她蚕食的仙力越来越来,也越来越不受控了。许多时候,她本欲留下无辜之命,奈何这灵台中的暴戾不时压过她的清明,她已不记得手下的亡魂统共有多少,也不记得多少美好的神仙眷侣被她摧毁。
      她的心,早就丢弃了“善良”二字,许多时候她也分不清那些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神君男仙,有着多少分真假。籍着正身的铜镜,姒昭把身上的衣衫退尽,这副看似成熟的风韵仙躯,诚然早已是一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尸骸。
      至于涂姮,他的一众弟妹在他的悉心照料下,个个如雨后春笋般茁壮成长为少年郎。除却年岁较为年幼,且相近的小六涂婧与小七涂姬被施展了“昏睡咒”,余下的老三、老四及老五此刻正跪在他的密室门前。
      “二哥,失手被擒,如今怕是东窗事发了。”老三哭得双眸通红,暗杀狐帝前夕,他等四人皆是割下一尾作军令状,此事若败露便以命相抵。
      谁能料到,那妖姬姒昭早已黄雀在后地与他等一番恶战,那天狐之本领委实高超,几个回合已把他等杀得溃不成军。同为九尾狐族,那姒昭的尾巴毛发就如长了针似的,被其击中时皆会被扎得发痛,那狐尾沾血后更是邪性得很,几个回合下来,他等皆是负伤不少。
      不待涂姮回答,洞府之外的石门被一道妖风给打得重重扣在地上,香肩外露的姒昭并不惧怕左肩上的火纹胎记被人细看,昔日的矜持早就成了过眼云烟,踩着摇步,扭着腰肢,在月色之下以回眸一笑百媚生之姿出现。
      “两万年不见,你倒是越发自以为是了。我阿爹是何许人物,几时轮到你等不入流之小仙行刺?”姒昭把手中的八条沾血的狐尾扔在涂姮手中,举手投足间尽显其傲骨。“你家老二已成我刀下亡魂,这八条狐尾算是我乃念旧情。”
      她以手刀贯穿了涂家老二的仙躯,夺过他的心、肝奉献给狐帝,至于其尸首早就被她扔到豢养的狗妖洞穴仍其撕碎。狐帝虽是勒令要见其尸,但也无碍她偷天换日,一头玄狐而已,死不足惜。
      “你我两万年不见,合该道一句别来无恙,然则你满身血腥,委实让本君恶心。”涂姮眼眸一凛,强忍痛失亲弟之痛,故作冷淡地道。
      “哟,你我何必要势同水火,曾经你我乃是肝胆相照的。”姒昭仰天一笑,仿若涂姮的言辞出自一个总角小儿般。“涂姮,你我当真回不到过去么?”
      “由你沾染我弟之血,你我已无过往。你等速速离开!”涂姮抬手把老三、老四及老五拨到身后,他的九尾不知何时显了形,玄色九尾化作九头张牙舞爪的巨龙,浑身散发的妖魅之气让给姒昭如临大敌般祭出自己的九尾应对。
      “休想!”姒昭的一条九尾宛若灵蛇般把老五卷到半空之中,那些竖起的狐毛化作一根根尖锐的利针扎进他的仙躯。“你等刺杀我阿爹在先,纵然我有心偏袒你涂姮,奈何你涂姮怎也得留下狐命两条方可作数,毕竟狐帝之意乃是悉数杀之!”
      “你休想,要取便取我之命!”涂姮的狐尾之上的龙首大开,那尖锐的龙牙咬着姒昭的尾巴不放。姒昭的脸容为之一震,因着吃了痛,那条卷着的狐尾不自觉地一紧,针扎般的疼痛让老五哇哇大叫,他的腰间被勒出血水,而那些血水却不曾掉落反倒被那狐毛吸进。

      “涂姮,莫再作无谓的挣扎,我姒昭说了留下两命便是两命,除却你非要我把你的四位弟弟之心肝奉给狐帝!”姒昭白里透红的肌肤透着丝丝红润,狐尾一抖,老五就如无根的浮萍般飘到地上。
      “你等既是有心刺杀狐帝,如今合该作牺牲之准备,怎蓦地逃回仙府?可是觉得一家七口不成绝口,便觉得不甚舒心?”姒昭本是以为他等会往外逃走,不想这群愚蠢之徒竟往自家洞府奔去,可怜涂姮却为了这群愚不可及的弟妹而断送前程。
      “姒昭,你嘴巴可是要干净点!”涂姮的脸容越发难看,“我二弟之死,我定必算在狐帝头上。你走吧,我权当不曾看过你。”
      姒昭除却吸食神女仙胎的灵力巩固容貌,如今更是学会了吸食血肉此等邪性的技艺,难怪她的身上妖性越发压过仙气。蓦地,他的灵台如受雷劈般清醒了不少,兴许教导她吸食灵力的就是狐帝!
      狐帝嗜好心肝之物,他曾在阿爹的密室里看过狐帝与他阿爹共饮狐血,共进狐心肝。那时颇为不惑的他,曾在夫子的藏书阁中的一本古籍看过:“九尾狐肉,食之不蛊;其尾,入药不病;其心肝,延年益寿。”
      根据那本古籍之记载,上古洪荒年间,这天地乃是纷争不断,各族之间为了争夺王位多的是同族弑杀,九尾狐仙族的先祖天地间唯一的九尾银天狐——女娇也曾在夺得王位后,也曾在上千万年间饮狐血、进狐心肝。
      如今这神界仙界之内,鲜少谈及此等涉及原身的沾血之话,毕竟彼此皆是修炼了上千万年方才白日飞升而来,遑论原身是何物,这颜面自是要照全。
      “你要我走,奈何我偏不走。涂姮,你就不想再次拥我入怀么?”姒昭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眼霜好看的眸子透着风情二字。
      “简直不知所谓。”涂姮强忍要揍人的冲动,今夜姒昭前来确是有心偏袒他涂家。
      “不知所谓?你抱着我颠鸾倒凤三日三夜之时,何以见不得你这般道貌岸然?”姒昭故意旧事重提,“我阿爹很是赏识你,你又何必故作清高地一再拒绝?成了我青丘驸马,乃是抬举你。”
      “如今的你已惹得天族颇为不满,阿昭,你收手吧!”涂姮掐了一个“惊雷咒”劈得姒昭伏在地上难以站立,就在他准备收起术法之时,姒昭以一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以手刀袭击了站在涂姮身后的老三。
      这边厢手刀如无坚不摧之势穿透老三的身躯,全身脉络因着姒昭的手刀转动而痛苦不堪,老三的口中不断溢出鲜血,倒下的身子不时颤抖着;那边厢她的狐尾已把涂姮的四弟以同样的方式杀了。
      姒昭的双眸已成兽形的模样,此刻弥漫的血腥之气让她生出莫名的兴奋与狂躁,头一回她真切地感觉到自己的能力在涂姮之上。狐帝所言非虚,涂姮不够心狠手辣,这顾虑也委实太多,这群弟妹不死,涂姮难以进阶灵力。
      “阿昭,你可是觉得如今能战赢我?!”涂姮大喝一声,其中一尾往姒昭身上狂扫一记,姒昭不敌其力量随即被扫入了洞府的青石之内,震得洞府落下不少石屑粉末。
      这双父女已是狂傲得无法无天,到底是谁给了她狂妄之底气,竟敢在他眼前把他的兄弟杀死?!那条把姒昭扫入青石之内的狐尾,化作吸血的龙首死命咬着姒昭的左腿,姒昭的灵力随着血液流入涂姮的体内。
      “涂姮!你当真舍得伤害我么?”莫要吸走她的灵力,她的容貌若没了这些灵力便会消散,她不要!她要做艳名满天下的骄傲妖姬,她不要回到那个容貌丑陋的自卑帝姬。
      “怎了?如今倒是知晓‘怕’了字么?”涂姮说得很轻,可狐尾的龙首未曾放过姒昭。此等术法,并非他不晓得,只是他不屑去用罢了。
      天狐,不过是灵力比寻常的九尾狐仙要强些,但为了保存这灵力之强大,除却加强自身之修炼,这吞咽同族之灵力与血肉也是必不可少。
      舞象之年的他曾不甚理解此行径,因而问过阿爹的同僚九尾白仙狐涂山子音,得到的答复模棱两可:“我且问你,若修最正之道,干最坏的事,如何评之?修最坏的道,干最正之事,又是如何评之?这世间素来就无清澈的浊泾清渭之分。”
      因着涂山子音的点拨,他涂姮择了最艰难的修炼之道,势要以“最正之道,干最正之事”之渡法让自身变得强大。两万年的修炼,他的灵力增强确是不及姒昭,然而他的根基乃是最稳的。
      他把沾血的狐尾收回手中,那玄色狐尾末端乃是润色的白色,此刻虽是沾了血却也无损其光滑润泽,他伸舌舔走狐毛上的血液。他吸走了姒昭将近两成的功力,那指甲也因着吸入的仙力变得坚硬如铁,许是他忍了这般多年,一众神仙皆是以为他甚是无能吧?
      “我弟之仙力,你无权褫夺,今日之仇我定必双倍奉还。”涂姮的脸容很是颓然,然而他的气泽却又强大得让人心生畏惧。
      看着姒昭败走的身姿,涂姮的脸容冷若冰霜,九尾的每一条尾巴皆是一个执念,四个弟弟皆是存了赴死之心许下重诺,如今被姒昭猎杀也不过是循了天道循环。
      涂姮自四位弟弟死于姒昭之手后,这性子越发沉重寡言了不少。那股莫名的深沉,就连玄水真君这个自诩经历过不少沧海桑田的老神尊也很是不适应。“小子,你可是有事欺瞒着我?”
      赤霞宫内的涂姮正仔细地清洗着棋盘与棋子,对于玄水真君的质问,他乃是视若无睹般径自忙碌。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这棋盘与棋子怎也洗不净,沾手之时总有不甚舒服的感觉。
      那种黏糊的触感就如他举着锄头深挖泥地那般——湿润,轻嗅手掌,总感觉那股血腥之气依旧停留着。擦不掉的挫败感,让他不停地洗了又洗,一夜之间他没了四个弟弟,阿娘所生下的一票漂亮玄狐,在他手中仅剩三人。
      “涂姮!”玄水真君一把扯过涂姮,那双精明的琥珀眼眸此刻透着深不见底的空洞。
      狭长的眼眸却见他专注地清洗着,那过分专注的模样一看便知不甚对劲。那双皙白的大手不停地在水中搓揉,纵然勒出红痕也毫无所觉,他一心把皙白的皮肤搓出道道红痕。
      上一次涂姮出现此等魔障般之行径,乃是在其父君身归混沌之时,那时的他如入魔障般把赤霞宫的院子挂满了被他洗了又洗的衣衫,那些衣衫有他的,也有玄水真君的,更有莫邪、干将两位仙官的。
      如今这曜石所制的棋盘被他冲刷得如新的一般,就连那些凹凸不平处也被他的巧手弄得平整了不少,更遑论那些黑曜石、白曜石棋子,皆是颗颗匀称通透。
      近来的几万年,涂姮似乎一夜之间稳重了不少,不过八万岁的他不及从前那般活泼。并非说两人不再亲近,而是涂姮委实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青年。
      诚然,涂姮在赤霞宫的日子比在青丘之时要多,玄水真君可谓是看着涂姮从小豆丁成长为少年郎,从少年郎成长为青年郎君。
      玄水真君的这一声叫喊,让沉醉于清洗的涂姮蓦地回过神来,“怎了?”
      “哭出来吧!”玄水真君把他的头颅按入怀中,姒昭猎杀了他四个弟弟之事,他并非全完不知情,他只是在等待涂姮说出来,一切只能由他径自走出来。
      没有意料中的嚎啕大哭,涂姮确是哭了,那种自胸腔处发出的哀恸,让他的肩膀止不住地颤动。他知道,他日再见,他与姒昭仅为敌人,也只能是敌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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