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速通指南：武力爆破》苍宇杰

6、滴滴代嫁

　　从陌生人变成从小一起长大的主仆需要多久？云蔚给出的答案是一个月。
　　如果说云蔚用了什么技巧，倒也说不上。只有每时每刻地问，一遍又一遍地问，才能锻炼出这种平白的默契。
　　每个早上，云蔚都会让惜雨和忆风帮自己打扮梳妆，巧兰在一边指导帮忙。两人之前都没伺候过小姐，头发梳了半个时辰也梳不漂亮。云蔚也不生气，就那样静静地坐着，等着两人给自己梳妆，开始的几天从清晨坐到晌午，午饭都已经送到云蔚这里，她才将将梳洗好。有时候惜雨和忆风自觉当天的妆面有些瑕疵，就又会在云蔚睡前全都从头来过，云蔚就也坐在那里，从梳洗到拆卸再走一遍完整的流程，有时候过了子时才能睡下。午觉偶尔有，但不多，大多数时候云蔚都抓紧时间叫来霜烟姑姑，练习一些用得到的礼仪，或者多少打听些宫里的事；有时午觉时间过后皇上会来，和云蔚探讨敲定一些和亲的细节，交待一些到时候需要重点糊弄的人。云蔚做这些事的时候，惜雨和忆风全都在身边跟着，云蔚也不会让她们俩开小差，她会在任何时候发出指令：猜一下我需要什么。
　　一开始，惜雨和忆风都完全摸不到头脑；三五天后，云蔚如果只是要简单的茶水、饭、发簪这些东西，她们都能准确地猜出来；再过个几天，稍微复杂一些的东西，比如润唇油、打赏的银子，也都能猜到了；最后，几乎是云蔚不出声，光是伸出手，惜雨和忆风都能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人之间的了解是不能联系的，但那种看上去的默契却可以。这么短的时间里云蔚和惜雨忆风之间没什么了解，也没有时间让云蔚听关于她们俩之前的故事，辛者库里的故事，甚至是辛者库之前的故事。入了宫之后，可能就更没有机会听这些事了，宫里更是要处处提防，不讲自然是最好的。这些故事如果云蔚不听，可能惜雨和忆风就会带入坟墓，或许和她们之前的名字一起，又或许她们之前都不配拥有一个名字。云蔚想要知道，但紧锣密鼓的安排让这一切都变得不可能。
　　云蔚觉得有些难过，这两个女孩从此就叫了她随口取的名字，再也没有了过去。
　　但至少她们还有未来，云蔚的未来即是她们的未来。

　　云蔚终于要和亲了。
　　每天都活在那么小一个房间里，无论如何都会感觉到压抑，更何况繁重的工作也压得云蔚喘不过气，她终于可以走出那个小小的房间了，前面或许是万丈深渊吧，谁知道呢，但是先得走出来看一眼。
　　云蔚有时候也想，如果知道醒来之后这么累，当时是不是不要醒来比较好。最后她总是觉得还是醒来好些，虽说这个日子比起之前在现代也不算好过，但是至少四肢是健全的，现在看来体质也不错，这已经是最好的消息了。
　　和亲的前一天晚上，云蔚就被那座轿子接到了另一个地方：关于这件事她早有心理准备，她一开始待的那个地方想必是非常隐秘的，也不适合和亲的队伍来接。只是这样折腾下来，云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睡个安稳觉。这间房子看起来不仅仅应该是一个异族公主住的地方，甚至还有不少活动痕迹，要不是云蔚今天刚来到这里，连她都要忍不住觉得这里才是那位公主住了一段时日的地方。难怪总说天衣无缝，这皇家要做的衣服，自然是没有缝的。
　　和亲的那天早上，云蔚起得分外早：卯时一刻就不得不起床打扮了。这是皇家的仪式，规矩自然多的不得了，要穿什么戴什么也是皇上早就派人做好了的，怕云蔚这边应付不来，皇上那边还派了巧兰她们来帮忙，惜雨和忆风站在旁边看着就行。当然啦，这一步以后传出去也不是什么事儿：一个外国公主不会穿大楚的婚服算不上什么奇怪的事情，皇上为表亲厚派去几个人帮忙，也是正常的。
　　云蔚用手指关节敲了两下桌面，惜雨立刻凑过来。云蔚用手指指自己的腰，又点了一下屋里忙活的几位，惜雨立刻心领神会，从腰间的小袋子里摸出几两银子：“初次见面，麻烦几位了，为咱们小姐操持。今天是小姐的好日子，特让我拿了些银子赏与各位。”
　　几位宫女看到惜雨送上的银子，立刻跪在地上谢恩。巧兰赶在所有人之前开口道：“小姐大气，今日礼成之后，小姐就是娘娘了，以后还望娘娘照拂，今日沾到娘娘的喜气是奴婢们的福分。”
　　云蔚点点头，惜雨又说：“小姐的意思是不必这么拘束，都是喜庆日子，大家要一起高兴才好。各位接着忙吧。”
　　于是这些宫女又开始前前后后帮云蔚张罗起来：眉毛细细地画，一笔一笔描，描得浑然天成，宛若天开；脂粉浅浅地上，显气色却不显刻意，显大气却不显手法；婚服一层一层穿，层层检查，件件得体；首饰搭配得当，华丽不逾矩，庄重不死板。
　　在铜镜里看到自己穿上一整套婚服的云蔚，终于感觉到自己确实是要出嫁了：她的穿着太正式了，正式得让她动弹不得，只能小步向前挪动。女子就是这样的，越大的场合，身上的衣服就越复杂，脸上的妆就越精致，头上和手上的首饰就越重。在这个时代来说，女人此生最大的殊荣就是成为一棵披绿戴红、挂满首饰的圣诞树，便是爬到了权力的顶峰。越是重要的日子，那个作为主角的女人就越像一个精致的衣帽架，她或许在一定程度上是她自己，可谁说她就不是为了架这些衣服存在的某个人呢？
　　近了。
　　皇家的仪仗总是无法被忽视的，就算不提那些敲锣打鼓，光是听着脚步声，就知道这是多大的阵仗。
　　宫女们的表情都变得期待了起来。这桩婚事的新娘谈不上高兴，新郎也谈不上，但这些两旁外人却个个都高兴极了，仿佛这是什么天大的喜事。
　　惜雨拿着盖头，把云蔚的脸遮起来：只要隐去了她那张没有一丝一毫笑意的脸，这桩婚事就是全然的普天同庆了。
　　来了。
　　脚步声、马蹄声、锣鼓喧天的声音都渐渐小了，然后是一声高亢的叫喊，撕裂了这里易碎的平静。
　　“迎——公主入宫——”
　　一个太监模样的人站在大门口，喊了这样一声，随后一队太监走向门内，穿过正厅，走向云蔚在的房间，然后叩门三声，喊道：
　　“吉时已到！请公主上轿！”
　　于是那些宫女打开门，惜雨扶着云蔚，而忆风跟在云蔚的身后，两个人陪着云蔚，在这队太监的带领下走向门口。大门口已然有马车在等了：和云蔚之前坐过的轿子不同，这辆马车极尽华美，不仅光一眼看上去就用的是上好的木材，马车上的布料、帘子都是大红色，上面还有云蔚看不太清楚的纹样，在阳光下甚至还微微闪着些金光，好像不带些金就显不出皇室的尊贵似的。云蔚透过一层红色的布也不是什么都看不见，但还是让惜雨把她扶上了马车，似乎是这样更合规矩一些。
　　云蔚坐上马车，马车上摇摇晃晃，但比轿子来得稳了不少，云蔚跟着马车一起摇摇晃晃，但今天的她却完全不敢像之前那样睡着，于是她在心里回想穿越之前她练过的那些东西：无论是拳法、身法、腿法，甚至是站姿、呼吸方法，她都完完全全记得。这些东西就像是刻在她的骨髓里一样，光是换了一具身子，是忘不掉这些事的。
　　不知道要坐多久的车，云蔚估算不出来个大概，她只觉得又困又累，头顶上的首饰压得她觉得自己的体态多少出了点问题。这些东西要是她天天带着，脖子变短不变短不好说，估计驼背圆肩颈椎病她得幸运三选一。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云蔚又被请下轿子，然后一直走。估计是进了皇宫吧，如果不是在天子脚下，又何必把她请下来走这么一段路。还好，这段路倒也算不上太长，除了过于花哨的鞋云蔚不太适应以外，云蔚此刻的耐力倒也跟得上。
　　或许应该感谢前一阵子不分昼夜连轴转的努力吗？大婚当日竟让云蔚觉得没有那么难撑下来。但云蔚是真的饿，她饿得前胸贴后背，一般来说她的饮食极度规律，偶尔有这么一天不按时吃饭，浑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喊饿，只有嘴不能喊。
　　后面的时间云蔚只是应付，没有惊喜也没有意外，别人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稀里糊涂地做了好多前几天学过的礼仪，直到皇上掀开她的盖头。
　　她与皇上也算是见过几次了，但云蔚是第一次这样仔细地看着皇上。她此刻才发现，皇上的长相其实算得上英姿飒爽，或许十几年、二十年前还是一位策马奔腾的少年，透过他眉宇间深深的沟壑，隐约能察觉到皇上当年的英气。或许那时候有少女喜欢他，也或许那位皇后也是其中的一位。而现在皇上已经生了不少皱纹了，或许再过十年眼皮也开始耷拉下来，在这个没有医美的年代，岁月从没有不舍美人之说，所有人都讲平等地被岁月淹没，埋进令人生厌的油滑，就像现在面前的这位老狐狸。
　　但只有十四岁的云蔚仍然成了他的妾，死后与他葬在一起。
　　今天的云蔚也是第一次听到那位公主的名字，她确信皇上是不会念的，她的名字又长又要弹舌，本就不是中原人该能发出的音节。所以皇上也给她赐了个封号，是“芸”字，将“蔚”字的草字头直接移到了“云”上，于是成了芸芸众生的芸娘娘。从此那个公主真的没有名字啦，只有芸娘娘在大楚皇帝的后宫。
　　而大楚皇帝是永远不会失去名字的，他永远叫祝阳曦，一个如日光一样温暖到令人炫目的名字。
　　礼成，云蔚和那位公主一并，终于成了芸贵人。
　　云蔚回到了自己该住的地方：今天之前，她不知道她属于后宫的哪里，这一天她总算是知道了，那个角落叫流光殿。不知道是刻意安排的还是这个地方比较偏僻的缘故，流光殿也没有一位主位娘娘，只住着云蔚一个人，云蔚倒也乐得清闲自在。

作者有话说

　　不愧是在下，写结婚一点都不喜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