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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蔚多利亚的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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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皇后就派人送来了红糖姜茶,云蔚一口没喝。糖水这东西是能随便喝的吗?这一碗灌下去,今天扛人那点卡路里全得喝回来。云蔚郑重其事地谢了恩,然后偷偷把整碗红糖水都倒掉了。
又没过多久,小善子也来了,不仅是带着茶叶,还带着不少内务府送来的两匹布,说是给芸贵人赔罪。云蔚知道这个布必然是很贵的,但却不知道是什么布,伸手一摸竟然软和极了,也像是个能吸些汗的料子,赶忙让惜雨拿好收了起来。
“你自己来的?”云蔚换好了衣服坐在美人榻上,自然地盘起了腿。
“是,管事公公让我自己来。”小善子还跪在地上。
“我也没罚你的意思,只是我要不再找个差事给你做做,你的主子怕是马上就要派人暗中处置你了。”
小善子愣住了。无论是他还是别人,一开始都以为小善子来流光殿不说是有去无回,多少也得打断条腿,毕竟泼一位妃嫔一身水做这种脏手的活儿一般轮不到亲信,只能指派给一些利益集团里的小喽啰来做。这种小喽啰基本就是耗材,被抓到马脚就算是个折损。
但云蔚不想这么做。她一方面不想饶了幕后的人,如果当场放走了小太监那只有云蔚自己里外不是人;但云蔚也不想这么白白地就让小太监死了。这种人活着和死了也就是上面大人物一念之间的事情,但云蔚偏偏就不愿意轻贱一条人命。
即使是她知道,在这偌大的皇宫里,这些人的命是最平平无奇的东西了,抵不上一匹珍贵的布,抵不上一朵娇嫩的花,也抵不上某个大人物的一句试探,但云蔚仍然不愿意白白波及这么个无足轻重的人。
“谢娘娘庇佑,奴才有眼无珠,受人指使害了娘娘。”
“我知道你不想说你的主子是谁,你可能有家人,也可能有把柄,我不问。你这么回去,估计你的主子一时半会不会处置你,你自己谋个出路。还有别叫娘娘了,我只是个普通小主,位份不高,叫娘娘就过了。”
这已经是第二次云蔚纠正小善子了。她一再说,她只是个小主罢了。
小善子只觉得芸贵人是个好人,但他看不懂芸贵人。他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死定了,但芸贵人不仅饶恕他,还亲自做出一副不打算介意的姿态,但也不急着利用他,更不盘问他。小善子只觉得羡慕芸贵人院子里那些人,那些打扫院子、洗衣服、干杂活的下人,他们跟着这位主子就算不能飞黄腾达平步青云,至少日子是好过的,不会平白被为难,也不会因为小事被追究,如果他还有的选,他想要跟随这位主子。
但他已经没有的选了。
此刻的他只能做棋子,而不能像那些下人一样做个堂堂正正的人。
小善子第一次觉得自己在嫉妒些什么,他原来只知道自己穷,进宫做了太监之后受什么欺负都没有让他像这样嫉妒别人,但此刻他却嫉妒那些人。他只想有一位宽宏至此的主子。
“谢小主。”
“回去吧,我人微言轻,就帮你到这里了。”
“小主,忆风不明白,你为何要帮小善子?”忆风虽然话少,但真有疑问也并不憋在心里,而是直接问出了口。
“因为他是个活人。”
云蔚把忆风倒的水捧在手心里,一小口一小口抿。
“可是小主只是心善的话,把他调来流光殿也是可以的。”忆风说。
“我不敢。他今天这么做背后必然是有主子的,他要是心里还向着他的主子,迟早会对我不利;如果他被我感化,万一招来旧主的报复,那我横竖也没帮到他。只能放他回去,然后在下人里给我落个好名声,这样万一日后有了不得宠的日子,也不至于被那些人为难太多。至于他最后是不是真的可以活下来,也看他自己本事。”云蔚闭上眼睛,残酷的争斗开始了,最后未必有结局,未必有赢家,但一定不会少殉道者。
“小主,你刚刚似乎挺喜欢小善子送来的布,是打算做什么?”
“是了,还有布的事儿。我画个样式,你帮我裁个纸样、按我的尺寸做出来,这个活你会做吗?”云蔚看看忆风。
“在下可以一试。”
吃完午饭,云蔚要的衣服就裁了出来:是现代运动背心的样式。古代的肚兜穿着虽说能保暖,却不方便运动,云蔚前两天训练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今天终于抽出时间裁了这件背心。忆风之前虽说沉默寡言,做衣服却是又快又好,穿上合身极了。这个时代没有拉链和金属扣子,所以这件衣服侧边忆风用布做了暗扣,虽说比不上那些专业的工艺,但比什么都没有强了太多。惜雨忆风虽然是下人,但是云蔚天天拉着她俩一起练,于是在云蔚的强烈要求下,她俩也一人做了一件。
“小主,穿上确实轻便多了,小主是怎么知道这种样式的?”惜雨穿着动了两下,开心极了。
“不传之秘罢了。但我觉得女子既然穿这样的方便,你们就穿着吧。要是有多的软布,就多做几身,也有个替换。要是有余裕,你们也教给宫里其他宫女做一些,省力点自然是好的,只是不要把我扯出来就是了。”
“谢小主!小主心善,不仅是想着我和忆风,还想着其他下人呢!我过几日就教给曼珠、暖玉她们,让她们不忙的时候自己做两件,这样打扫的时候方便许多呢!”
惜雨高兴的样子就像任何一个上小学的孩子收到新衣服那样。虽说云蔚的衣服本来就不少,皇上又送了不少衣服和料子过来,更是换不过来,但这个时代,如果哪家百姓过年的时候换上了新衣服,那也算是顶顶好的一个年。
“虽说衣服是你俩自己做的,但好歹我画的纸样,你俩这本事我可不白教。一会儿去院子里陪我练练拳脚,谁再偷懒我这次可不留手了!”云蔚也跟着笑了起来,伸出手刮了一下惜雨的鼻头。
古代女人的日子总是清闲的,没什么太多的事情非做不可。如果不去琢磨谁的心思、策划什么阴谋的话,日子就更是没什么事情好做了。云蔚虽说在后宫里惹了不小的风波,她自己却也还能落得清闲。这天下午,云蔚就带着忆风和惜雨在院子里练起拳脚来。
说是拳脚,实际上是搏击。搏击和武术不同,武术很多招式讲究漂亮、利落,一招一式要出得果断、收得彻底,但搏击讲究实用,弓着背缩着头的样子在古代人看来或许不免有些畏缩,但这个姿势也是最能保护自己的姿势,出拳最快、最能一拳致命的姿势。云蔚不知道自己练这些还有什么用,在后宫本该是用不上的,但云蔚还是出于惯性练了。那些生活方式已经刻进了她的脑子里,而且就当是健身吧,为什么不呢?
惜雨之前几乎是不会什么拳脚功夫的,忆风稍微会些。她们俩刚开始学搏击,还有些别扭:惜雨习惯了那些女孩子家的做派,架势一时摆不开;忆风又是留着些武功的架子,身体时常挺得过分直了些。
但惜雨和忆风还是努力地跟着云蔚学着:虽说从没见过这种武学,她们俩总是要怀疑几分的,但是云蔚身上无法解释的东西也不是一件两件,惜雨和忆风已经习惯这一点了。云蔚与她们相处的时间虽说不长,但是在她们看来却经历了太多无法想象的事,所以只要是云蔚让做的事情,即使她们不理解,也认为其中有些道理。
练了几天,在惜雨和忆风身上多少有些成效,云蔚更是进步神速:不知道该说那是“进步”还是“回忆”,或者说“适应这具新的身体”,总之云蔚虽说远远不能和前世比,但要是那些侍卫过招,云蔚是断然不会占下风的。
草长莺飞的天气,是最适合训练的。云蔚的院子不算太大,上面原本有不少花卉、奇石、灌木,云蔚都让下人该挪走的挪走、该移栽的移栽,现在云蔚寝殿的正门口就只剩下了一片草地,正适合她们训练。草地周围一圈是墙,墙边云蔚让人栽上了树、摆上了石头,要不是进了院子,没有人可以看见云蔚在里面做些什么。
日子过得飞快。云蔚那边本来就不怎么出动静,请安也按时去,不说什么多余的话,别人要是为难也一律装作听不出来,回些驴唇不对马嘴的话,逐渐宫里的那些娘娘就算存了在口头上占点便宜的心思,也不轻易为难云蔚了;柔、顺二位贵妃姐妹那里也没什么动静,顺贵妃吃了那么大一个暗亏,总归不敢轻举妄动;其他人或许在暗中窥伺些什么,但终究没有什么大的事翻到台面上来。祝阳曦还是时不时来云蔚这里,有时候关切几句,有时候只是来讨个清净,赏赐也时不时就有些,云蔚大多用不上,总是转手要么赏了人,要么放进仓库吃灰。倒是云蔚越来越习惯那些搏击的姿势,有时候云蔚突发奇想上蹿下跳几下,竟练成了些跑酷的本事——当然啦,那些翻跟头之类的云蔚还是不会,云蔚顶多就是翻墙比别人快些顺手些。
芸贵人是个大仙的传言不仅没有平息,反而传得越发凶了起来:一方面云蔚的长相在楚人看来不算是秀丽,但祝阳曦对她的恩宠从来没少过,无论怎么样都会匀出些时间去她那里瞧瞧,倒像是狐狸迷了皇上的心思;一方面她又天生怪力,就算是传说外邦女子说是有些能骑马,且不说大家没有真的亲眼见过,就算是偶有几个女子会骑马,能随手扛起个太监的又有几个呢?于是芸贵人是个墨狐成仙的传说在宫里风靡起来,就连宫女太监都听说不少。
惜雨把做背心的手艺教给宫女们之后,流光殿的宫女们不论年纪,都穿上了云蔚设计的运动背心。内衣的样式轻便、吸汗,干起活来方便不少,宫女们打心底里感激惜雨,就算是惜雨吩咐下去一些稍微麻烦些的活,宫女们都没什么怨言。
夏天迫近了。衣服越来越少、越来越轻薄,除了流光殿里只有些草坪,皇宫里其他的花都开完了一茬又一茬。蝉声逐渐吵了起来,云蔚醒得越来越早。祝阳曦在皇宫也越来越待不住了,皇上要去阴凉些的行宫避暑的消息也逐渐在宫里散播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