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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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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九月,每当皇城中有人谈起暮江公子,必然会说的就是他那体弱之症。
据说暮江公子体质虚弱,入秋便得了风寒,如今已重病卧床多日了。
鄙人不才,暮江公子是对我的赞称。
虽然我的身份不太光彩,但因为齐国的民风如此,素来欣赏容颜瑰丽之人,尤其是男子,又因着五皇子的身份,世人面上对我还是尊敬的。
说起我这体弱之症,还得从我答应覃疏要“迷途知返”开始说起。
那夜,我思前想后,综合考虑了反抗五皇子的众多下场后,最终选择了病遁。
药是原主的,深宫出来的人,难免会有些奇葩而又不好探查的宫廷秘药,我用的就是其中一种。
先把自己整成风寒,再配合秘药扩大病症。
若用现代的医学知识来分析,那就是用秘药大肆破坏身体的免疫系统,同时引起多种病症,从而使人看起来极度虚弱。
这种影响是短期的,说解决,倒也很好解决。
大门不出,好好养两三个月也就罢了,就是人受罪点。
五皇子起初还意思意思,派些大夫下人照料,后来觉得麻烦,也懒得管了。
质子府内,我摆出一派病重虚弱地样子,等待覃疏投喂。
太子近来犯了事,被软禁在东宫无法理事,剩下的几个皇子争相露脸,到皇帝面前献殷勤。
索性是些皇家子弟的阴谋算计,恶人争斗,没心思折腾,我们两个咸鱼倒成了最清闲的。
但其实我知道,太子不久就会倒台,这个时间段离南渊国被外敌入侵,覃疏回国已经不远了。
也就...三月吧。
覃疏起初对我自损身体的办法很不赞同,但形势如此,他也知道,我没有更好的办法。
我私下觉得这病生的还是挺值的,能得覃公子贴身照料,实乃毕生之幸啊。
覃疏很禁不起调侃,这些时日,每次进我院,看到我耳朵就开始发红,面上看得倒是正经。
估计他自己都不知道露馅了吧。
想也知道那夜给他带来了巨大冲击,我在心里暗自笑话他。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主角,哪怕经历了那么久的挫折,也还保留着最本真的赤诚之心。
要是王庭暮没有背叛他,要是没有那些国仇家恨,要是没有那么多生离死别,要是......
要是我能做些什么就好了。
覃疏终究会上战场,见惯生死,被亲友的背叛磋磨,最终成为孤家寡人。
我有些愁闷,总是央求覃疏抱我去院里晒太阳,然后趁机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坐在他怀里,一晒就是一下午。
覃疏:为什么不躺软塌?
我:凉、硬、不舒服。
覃疏:我给你铺厚些,盖紧被子?
我:麻烦、体寒、捂不热,要不你先焐热我再躺。
覃疏肉眼可见的脸红,殷红一直蔓延到脖根。
这显然更加超出了覃疏能接受的限度,他最终妥协了。
覃疏不自在,却总是出于他自己所认为的朋友身份,无法拒绝我的要求,不过几日就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
原来覃疏这样的人,追的时候就要胡搅蛮缠,把脸皮放厚。
诗词、兵法、游记杂谈,他看我便一起看。
他清晨舞剑,我也不矫情,就在窗边支个软塌欣赏。
这样双耳不闻窗外事的日子真是绝美......
一日观覃疏舞剑,落叶萧萧,衣袂翩跹。
无边落木在剑光中穿梭,满秋凄寒之景反而衬得树下衣着单薄之人愈发的清姿卓然。
我支着下巴感叹道:“想抱,想亲,想被举高高。”
覃疏的剑霎时脱手,直愣愣地戳在几尺外的空地上。
不得不说,练武之人真是耳聪目明啊。
十三:
跟覃疏一起时,我时不时会吐出些惊人的话语。
亲、抱、举高高,那是初级阶段。
一日晚间,我还大言不惭地说自己使不上力气,想让覃疏帮我洗澡。
这可真是不要脸皮了,索性我也就是逗一逗。
覃疏:好。
我:......
我真没想到覃疏这么正经的人会答应,想来不正经的从来只有我一个。
备洗澡水、脱衣、进浴桶,这我都忍过去了。
可当看着覃疏拿着毛巾向我走来,我立马破功。
什么也别说了,丢人......
我安慰自己这是正常反应,随即蜷着腿,把脸埋到水里。
以后真是没脸见人了。
覃疏见此也回过味来,脸色通红。
在水里听到他走动的声音,我心想该是把人气走了,闭了会儿气才把头探出来,然后猝不及防地跟覃疏对视。
艹,我把自己蜷得更紧了......
“庭暮兄,男子与男子...毕竟有违天和,你我终是...齐国的恶习...”
这话说得磕磕绊绊,前言不搭后语,可意思昭然若揭。
“天生的,改不了。”我气得怼他。
覃疏哑口无言,眉头紧皱,有些苦恼的样子。
看到他的情态,我顿时没了脾气,什么反应都没了。
直到浴桶中的水冷却,我们仍在僵持。
我累得不想起身,也不想提醒他,最后还是覃疏意识到这一点,要去给我添水。
那宽阔的肩背直挺着,看起来冷硬极了,一句低沉的问询从我口中传来。
“就算是我染了齐国的恶习吧,我喜欢你,覃疏,你待如何?”
我把头靠在浴桶边缘,不抱希望地问着,心中也不指望他能如何。
正待起身时,覃疏回答道。
“你给我些时日,我送你回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呵,说不出是什么意味,我短促地笑了。
回?回哪去,南阳国吗?王庭暮在那的待遇可不比在齐国好多少。
覃疏的意思,还是希望我能改掉这坏习惯罢。
我回应道,“好啊”,说话时,我笑得该是很残忍的。
十四:
十一月,南渊国遭外敌入侵,国势危急。向邻国求助,皆未应。
十二月上旬,齐国南方一带的盐税贪污案轰动朝野,搅得满城风雨。
太子牵连颇深,皇帝欲废黜太子,立五皇子。
中旬,南渊国接连败退,数座城池失守,入侵之师已经接近皇城。
一切都乱了套,一时之间,好像哪里都不再安定。
山雨欲来风满楼,到处都人心惶惶。
覃疏走前来找我,要我诈死,届时护送我到齐国城外。
我拒绝了,什么都没问,什么都不叫他说。
可我清楚地知道,他会在冬至那日动身,在三千死士的护拥下逃出皇城。
他母国的人会在城外的岩丘林接应,如果没有王庭暮的背叛,他将从此跟王庭暮再无瓜葛。
那三千死士一直由齐国一位贾姓富商豢养,城内外也有隐秘的暗号。
当初众人所以为的皇后的报复,或许从来都不存在,遣往齐国为质,也只是一种另类的保护方式。
而我不同,我是实打实的质子,无足轻重,却也随时可以成为战争的导火索。
南阳国,也从来没有我的安身之所。
覃疏说,他会来接我。
我当然信他,覃哥可是要干大事的人。
哪怕之后南渊国会被灭国,他依然能召集众多残余势力,举起复国的大旗。
然后将南阳国收并,灭齐国,扩疆土。
我等着那一天,等他能来接我的时候,他的身边总会有我的安身之所。
冬至的前两日,覃疏已经从质子府的密道离开,不知所踪。
我也意料之中地被穷途末路的太子逮住。
什么?许诺我南阳国的君主之位?
不好意思,我对当君主不感兴趣,并且很想叫醒做梦的太子。
听说皇帝早就将他软禁在府邸,放出的权柄也都已收回,现下就差一道废黜的圣旨了。
太子却认不清现状,妄想用豢养的私兵发起宫变。为求稳妥,还想利用覃疏跟南渊国交易。
从覃疏失踪的那日起,齐国众人就意识到,他不是被外放的落魄皇子,而有自己的势力。
可关键是,南渊国之前还得靠齐国罩着,如今内忧外患的,尚且自顾不暇,怎么可能插手齐国的争储之事,太子的脑子怕不是进水了。
穷途末路的人简直不可理喻,利诱不成开始威逼了。
我装得一副软弱无能的样子,哭着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太子上来就是几个耳光,拿了匕首出来,邪佞地说:
“听说我们暮江公子在琴音一道上可是很有天赋,就是这双手勾的五弟神思不属吗。”
我是真哭了,凄惨地说,我跟覃疏之前有过争吵,他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告诉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太子不信,利落地断了我的一节小指。
我这身体痛觉灵敏,一瞬间头都是懵的,而后才感到钻心的疼痛。
这事终究无法善了,我本以为太子如今势弱,威逼利诱不成,就会另寻他法。
现如今看来,太子怕是要跟我死磕了。
太子每问一句便会断我一节手指,不过问了三次,我已经受不了了。
想到还有二十五次,手指完了还有脚趾,还有胳膊,我求死都不能。
“油松岭”,我绝望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