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啼春风》黑墩墩

38、被擒

　　笔直的官道上，突起一阵大雾，马车陡停，杳生向前一晃，阿珠伸手扶住她。
　　阿珠掀开车帘小声询问，“侍卫大哥，怎么了？”
　　车身旁的侍卫回道“阿珠姑娘，前边起大雾了，这眼见天快黑了，最近官道上不太平，所以要等去打探的人回来，才敢走。”
　　阿珠伸出头去看，果然那大雾浓郁，前边雾蒙蒙的一片，看不清情形。
　　他们这次出行，为了不引人注目，并未带多少人手，侍卫们个个都紧绷着神经。
　　杳生将手掩在袖下，将紧贴在袖笼上的薄片小刀把玩着。
　　阿珠也将藏在椅下的长剑握在手中。
　　这雾来的太蹊跷，他们还未远离贺南，贺南地势偏北，干燥，按常理，是绝不会起这种大雾。
　　那么这雾，不是人为，就是毒障。

　　过了好一阵儿，杳生假寐的眼倏地睁开。
　　“不对。”
　　阿珠挑开车帘，那雾气往车里涌，阿珠赶忙将窗牑放下。
　　他们已陷入这雾中。
　　阿珠道“姑娘，这雾好生奇怪。”
　　阿珠侧耳听，却什么动静都听不出来，忙运气，却发现内力尽失。
　　杳生按住她握剑的手“别试了，没用的。”
　　阿珠看她，只见杳生侧耳仔细听着外边的动静，脸上镇定，并不意外。
　　她回头看了眼阿珠，解释道“这雾有毒，一开始你与那侍卫交谈，应该就中了毒，所以你内力尽失，也听不见外边的动静。”
　　阿珠追问道“现在外边打起来了吗？”
　　杳生笑道“不是你内力高强，你现在只怕和外边那群人一样，早就昏迷了。”
　　又掏出屏息丸，递与阿珠，阿珠推辞“屏息丸如此珍贵，姑娘你留着吧。”
　　杳生将屏息丸喂在她嘴边“我百毒不侵，不然，现在就只有你一个人清醒着了。”
　　见阿珠不张嘴，杳生使了点力，劝道“你若昏过去，我可背不动你，到时候大家一起死在这儿。”
　　阿珠这才将那屏息丸咽下，又见杳生划破手指。
　　阿珠紧张道“姑娘，你这是干嘛。”
　　杳生将血滴在水里，滴了好一会儿，马车内都氤氲着香气，她才停下。
　　递给阿珠：“我的血可解毒，这毒不知是否伤人性命，你喝下我安心些。”
　　阿珠欲推拒，杳生不容她多说，将杯子塞给她“你不喝就浪费了，我们没有时间，不要在这些小事上费力气。”
　　阿珠只能喝下。

　　有风声，簌簌的响。
　　杳生眼神示意阿珠，阿珠用剑轻轻挑开车门，露出一条缝，那雾无声无息的涌进车内，杳生将衣裙割下，撕成长条，与阿珠各自绑在手上。
　　对阿珠说道“不知对方是敌是友，屏息丸只有半刻效果，多服无用，你只有半刻时间，若半刻钟你我未曾走出，你不必管我。”
　　阿珠急道“我怎么可能丢下姑娘，就算死，也要护姑娘安全。”
　　杳生在她额头上轻敲两下，安抚道“你放心，对方若目标在我，如此大费周章，绝不是要我命，且若你死了，更无人去通风报信救我，事急从权，你只管听我的。”
　　阿珠犹豫着，杳生将她脸扳正，与自己对视，一字一句道“阿珠，你的命也是命，不该为任何人牺牲，活着才有希望，所以听我的。”
　　阿珠定定看她，郑重的点头。
　　此时二人已深陷雾中，这雾浓郁的伸手不见五指。
　　杳生仔细的听，有水声，她扯了扯手上的衣带，示意阿珠靠近，对着阿珠道
　　“我们一路往东去，应有一条河，水声不急。”
　　两人摸索着朝东走。
　　那簌簌声大起来，越来越近，两人磕磕绊绊的走，路上还踩到好几个侍卫。
　　有声音破风而来，杳生凝神细听，脸色突的一变，用力将衣带一扯，与阿珠双双跌在地上。
　　是箭，再仔细一听，那破风声，从四面八方而来，杳生暗道不好。
　　那箭却仿佛长了眼睛，只擦着杳生而过，杳生心定，拿出小刀将衣带割开。
　　朝身后的阿珠道“他们不想伤我，我来引开他们，你一路朝东，不要停。”
　　阿珠看不见眼前人的脸，只能伸手去摸，杳生一把握住她，用力一握，随后一把将阿珠推开。
　　朗声道“不知是哪路英雄，有事不妨当面相谈。”
　　那箭果然停下。
　　阿珠咬咬唇，小声道“我很快就回来。”
　　扭头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开。
　　路上被绊倒，被树枝划伤也不敢停歇一秒，这雾范围太大，屏息丸已经撑不住。
　　阿珠能感觉到屏息丸的药效在流失，身体里杳生的血仿佛在与这雾打架，她眼前开始模糊。
　　“砰。”被绊倒在地，阿珠手脚并用的往前爬。
　　她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幼时的父母，习武的师兄弟们，还有像天仙一般的杳生。
　　“阿珠，你那么漂亮，当然要穿漂亮的衣服。”
　　“阿珠，不会这些也没关系，哪有什么都会的人。”
　　“阿珠，你已经很好了，我们阿朱是世界上顶顶好的。”
　　“阿珠......阿珠......”
　　她不能倒在这里，还有这世界上真心爱护自己的杳生在等着自己，还有将心爱之人交到自己手上的主子，是何等重视，何等信任才将杳生托付给了自己。
　　水声就在身边了，阿珠拖着千斤重的身体，朝水边爬过去。
　　眼皮沉重，她拿着剑在手心一划，恢复片刻清明。
　　但也足够。
　　“扑通”

　　杳生喊完话，却并未有人应，四周安静的吓人。
　　杳生双手各执一把小刀，脸上的神情冷的快结冰。
　　五脏六腑开始疼痛，她紧闭双唇，不急不缓的拿出一颗屏息丸咽下
　　“噗呲”有人呲笑。
　　有娇媚女声传来“哥哥，圣女果真长得好美，不若带回去当嫂子吧。”
　　另一道男声道“别胡闹，主人还等我们带着圣女回去复命。”
　　那女生娇嗔道“哥哥你看她那个样子，还能撑上会儿呢，不知用了什么药，不若我下去会会她。”
　　男声微沉“不要多生事端。”
　　但话语中也并未有制止之意，想来那女子定是极受这男子疼爱的。
　　又开始安静下来，那番话就像特意说与杳生听，打乱杳生的心神，杳生闭上眼。
　　小刀“唰”的朝一个方向射去。
　　却很轻易地被人打开，女子轻柔的脚步身朝自己走进。
　　杳生看着眼前的雾仿佛躲着那女子般，一张极媚极妖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
　　女子身着一身火红色束腰立领上衣，下身着同色裤装，腰上别着长鞭，头上扎着无数小辫，是苗疆打扮。
　　女子一颦一笑都有着惑人的作用。
　　她走近杳生，杳生不动如山。
　　“圣女，久闻大名。”
　　杳生道“还不知姑娘是谁？”
　　那女子手指在杳生脸上划过，一路向下，猛地将杳生袖下的手抓住，看似轻柔的一抓，杳生手上的小刀却直接落下。
　　她如蛇一般贴着杳生，在杳生耳边道“圣女大人，偷藏玩具可不好。”
　　杳生笑笑，道“若知道是那么美丽的姑娘，我才舍不得用这些锋利刃器。”
　　似取悦到了面前的人，她哼一声，放开了杳生的手。
　　“圣女大人倒似不像传说中的那般惹人讨厌。”
　　她转而捏起杳生的头发把玩，对杳生整个人好似十分好奇。
　　杳生看她，倒是天真娇憨，只行事作风又十分毒辣，毫无慈悲之心。
　　“不知姑娘寻我，是有何事，只要能帮上忙，我定不会推脱。”
　　那姑娘又去看杳生的脸，并不回答。
　　好似发现什么新奇玩意儿，她惊讶道“你这皮肤怎么长的，怎么那么白，那么滑。”

　　“阿喜，不要胡闹。”男子走近
　　也是苗疆少年的打扮，身后背了弓箭，皮肤微黑，浓眉大眼，鹰钩鼻，是一张十分英俊的脸。
　　阿喜耸耸鼻子，退到男子身后。
　　那男子对着杳生说话倒是十分恭敬，道“圣女大人，多有得罪，我家主人有请。”
　　但眼神却毫无恭敬之意，杳生也明白了，来者不善，此时只是还未撕破脸皮。
　　她将地下的小刀捡起，面前二人脸色微变，阿喜手已放在鞭子上。
　　杳生道“跟你们走，可以，但是我有个条件。”
　　那男子道“圣女觉得，现在这般处境，还有什么条件能讲。”
　　杳生那小刀在脖子上轻轻划过，阿喜神色紧张起来。
　　杳生笑道“放心，不为难二位。”
　　“这些人无辜，你们把毒给他们解了，我乖乖随二位去。”
　　阿喜忍不住怒道“不行，这些人毒解了来救你怎么办。”
　　男子眯起双眼，看了杳生半晌，道“圣女，不必拖延时间，你若真想寻死，何必等我兄妹二人露面。”
　　杳生无奈道“被看穿了。”
　　她低低笑起来，神色一凌，小刀抵住自己脖颈，冷声道“那可以看看，是你的箭快，鞭子快，还是我快。”
　　阿喜急的将鞭子甩在地上，烈烈作响，男子手势安抚住她。
　　杳生略带挑衅的看着面前二人，道“我也不为难二位，只有一个条件，最后车厢上的人，必须和我一同。”
　　阿喜欲出口反驳，被男子止住，男子神色晦暗的仿佛能滴出水来，沉声道“可。”
　　杳生眼神朝男子看去，男子不甘不愿的将车厢上的顾梳林拉出来，抗在肩上。
　　杳生这才将手掌摊开，任小刀落下，带着笑意道“不要想着把他丢在半道上，你家主人想必不愿见到一个哑巴。”
　　男子被看破心思，恶狠狠的瞪她一眼。
　　阿喜吃了亏，将那小刀一鞭甩远，也知道杳生不是个绣花枕头，拿着鞭子紧跟着杳生。
　　阿喜吹了首苗疆歌曲，那雾渐渐散开。
　　杳生自言道”音盅。”
　　阿喜哼了一声道“你还知道这个。”
　　杳生知道这姑娘怕是记恨上了自己，笑笑点头不多言。
　　脚步开始沉重，杳生甩甩头，阿喜紧张道“你别耍花招。”
　　杳生摆摆手，还未说出话，早就憋在胸口的血吐了出来，人也软软的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