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啼春风》黑墩墩

37、戳破

　　明日就是除夕，竟已过半年，天象生乱，祈星再不能避世，给我的时间不多了，以后许再无闲心写这东西，无妨，想记的，能记住的，都在心里，我托张婶替我打听的事，张婶也已打听到，言崇，恭喜你啊，官拜少傅，只能遥祝你一切顺遂，万事如意。
　　阴历腊月二十九 杳生记
　　朱犀云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江苏几省的收复，顾疏林在上京如坐针毡，但登基事大，也只能等登基大典过后，再提此事。
　　江苏几省关乎着国库充盈，大臣们频频上奏，朱犀云登基后，几乎没有睡过囫囵觉，此时正倚在龙椅之上，底下的官员们争论着，他却几乎快睡过去。
　　“圣上！圣上！”
　　朱犀云一个机灵，醒来，掩饰的咳嗽几声，沉声道“爱卿，请讲。”
　　宋廷满面愁容道“圣上，若再派兵前往江苏，留守上京的兵力太过薄弱，凉州四万大军至今毫无音讯，臣斗胆，江苏几省可否由其周边驻守兵力支援？”
　　朱犀云还未答，另一臣子出列道“圣上，江苏几省于王朝核心，若临调周边兵力，岂不昭告天下，江苏几省失守，于民心不稳啊！”
　　宋廷冷斥道“赵大人，若江苏几省真落入贼子手中，恐不是引起民心不稳那么简单了。”
　　那姓赵的大臣欲辩，顾疏林站了出来。
　　道“圣上，不若借南巡之意，兵分几路，悄然行之，既能为兵力借调起个由头，又能解江苏几省之急。”
　　朱犀云沉思片刻，缓缓开口道“顾爱卿言之有理。”
　　宋廷还欲再说，宋英卓忙使了眼色，宋廷只能按下不表。
　　朱犀云继续道“既如此，便由顾爱卿任此次南下巡抚。”
　　顾疏林恭敬道“臣遵旨。”
　　朱犀云环视了一周，像是不经意的道“顾爱卿一人南下，诸多事宜需人商议，不若让圣女同行，圣女占卜之术亦是了得，遇事不决可由圣女抉择。”
　　杳生稍愣，看向朱犀云，朱犀云眼带笑意看她。
　　宋英卓站出道“圣上，臣意欲前往。”
　　朱犀云收回看杳生的视线，意味深长道“宋爱卿嘛，朕另有打算，此次便罢了。”
　　不待宋英卓答，朱犀云又道“此事便如此决定，江苏几省之事事关重大，顾爱卿与圣女即刻启程。”
　　杳生与顾疏林同答道“臣遵旨。”
　　宋英卓下意识看向杳生，却见杳生脸色平静，无悲无喜，似有所感应，微微侧过头与他对视，宋英卓忙收回视线。

　　阿珠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抱怨道“满朝文武大臣，老是派你一个女子跑来跑去，他是不是脑壳有病啊。”
　　杳生笑骂道“你不是嫌宫里待着闷嘛，正好散散心。”
　　阿珠道“那顾疏林到底是何许人，这等大事那姓朱的交给他，以前怎么没听主子提过。”
　　杳生将衣物折叠递给阿珠，道“你可别小瞧他，他心思深沉，不是好相与的人，你那个小脑袋瓜，一百个都玩不过他。”
　　阿珠摸摸脑袋，惨叫道”啊？那么聪明呀。”
　　杳生按住笑意，板着脸道“是啊，所以你可管住自己的嘴，别怎么被收拾了都不知道。”
　　阿珠嘟着嘴，嘴里还是念念有词，杳生笑笑，专心将东西收拾。
　　有小童礼貌的敲敲门“圣女大人，有人寻。”
　　杳生将手中之物递给阿珠，回道“好，马上就来。”

　　没想到是宋英卓，杳生缓缓走近。
　　宋英卓现在是朱犀云眼前的红人，朱犀云有多忙，他也就更加的忙，能抽空到钦天监已是不易。
　　见杳生神色淡淡，他掩下心中失落，温声道“今日傍晚便要启程？”
　　杳生点点头，道“江苏之事拖到现在已是不该，此事不解，圣上心病难除。”
　　宋英卓双手交握掩在袖中，此时已起了一层薄汗，本是密友，现在相对，竟无话可说。
　　只能干巴巴道“一路注意安全，不管遇到什么，保命要紧。”
　　杳生露出笑来，看他神色紧张，笑道“你百忙之中抽空就为了说这个？”
　　宋英卓喉结上下滑动，杳生又道“也好，我也有话想问你。”
　　宋英卓赶紧道“你说。”
　　杳生摩挲了一下袖口，想了想，道“英卓，其实我早该问你，只想着还有许多机会，之前见面之时，时机又不太合适，现下去江苏，也不知是何局势。”
　　杳生缓了口气，道“太上皇先前欲赐婚于我后，你就变得有些奇怪，我很想知晓其中原因，我与你幼时便相识，若说谁是我杳生第一好友，你宋英卓论第二，无人论第一。”
　　杳生见宋英卓怔愣，笑容渐渐变得苦涩，心中也难过起来，但还是继续问道“我原以为，我是了解你的，但英卓，我现在已经不知道，是五年的时光太长，还是朝堂之路太远，让我们开始对彼此打哑谜，猜心思，甚至自以为是为对方做决定。”
　　宋英卓讷讷道“不，不是。”
　　杳生疑惑的皱起眉，道“那究竟是因为什么，英卓。”
　　宋英卓看杳生，下了朝后，她换了一身豆绿色霞影纱广袖裙，头上不过簪了一支素钗，但她相貌好，便是简单的装扮也十分亮眼，此时那双圆润饱满的眸子疑惑的看着自己。
　　宋英卓咬住后槽牙，想说的话几乎快脱口而出。
　　一阵风吹过，他脑袋好似清明的些，但又好似更糊涂。
　　眼前已经是大姑娘的杳生与小时候的杳生渐渐重叠起来，是什么时候呢，什么时候他的眼光开始追随眼前这人，又是什么时候，夜夜辗转难眠，害怕说出口后，连接近的机会都没有了。
　　宋英卓苦笑一声“杳生，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杳生见他神情苦涩，心中也不是滋味，那些朦胧的感觉，想接近又放开的手，那些到嘴边又咽下的话，此时都如此清晰的从杳生眼前划过，几乎是一瞬间，顾疏林说的话在她耳边响起，是啊，英卓早已经及冠，身边同龄的男子，绝大部分都已经娶妻生子。
　　杳生嘴巴蠕动，她也问自己，她是真不知，还是不敢认，她若真不知，为何选择联系他，由他做回京路上至关重要的第一步，仅仅是信任吗？
　　还是说连她自己都怀着卑劣的利用之心，而她还用友情来粉饰太平。
　　杳生艰难的开口道“英卓，是我对不住你。”
　　宋英卓抬起手，想抚平她蹙起的眉头，还未碰到，眼神就与杳生相对，缓缓放下手垂在身侧。
　　宋英卓笑起来“杳生，是我心甘情愿。”
　　杳生抬起头，看向宋英卓，她幼时便极少显露情绪，学会最多的便是忍耐，讨好，伪装，顺从，接受。
　　就像李嵩杀她，她好似很轻易的便接受，又好似从张婶嘴里得知李嵩灭族杀了阿娘，她也并未挣扎多久，她几乎被推着，一步一步，长大到现在，什么都接受，什么都包容。
　　此刻眼前青年人清绻的容貌上，苦涩与小心翼翼占满他漆黑的眼中，杳生也不免露出一丝愧疚。
　　“英卓……”杳生还欲再说
　　宋英卓别过脸，将眼光挪开，看向不远处的地面。
　　短短瞬间，他敛好一切情绪“杳生，今日是我失态。”
　　他笑起来，终于将手伸出，在她脸上只是拂过一瞬，轻似风，又重如山。
　　他温柔却又坚定道“去吧，勿论发生什么，保命要紧。”
　　见杳生怔愣，他微微垂头与她对视“杳生，如果不能回应我，就不要给我机会。”
　　杳生双唇蠕动，宋英卓捂住她的嘴，杳生温热的呼吸打在他手心上，他几乎用尽全力，才克制住颤抖。
　　他一字一句道“你若真的当我是好友，就不要阻拦我，也不要拒绝我。”
　　他又向前一步，几乎快与杳生贴近，他一错不错的看着杳生“只要你与他，给我一点机会。”
　　他凑近杳生耳边，轻声道“那我，再不会放手。”

　　顾疏林与杳生暗地出行，并未大张旗鼓，只做商人打扮。
　　杳生与阿珠坐在马车上，等着顾疏林打点好一切。
　　马车一沉，是顾疏林掀帘而入，他不看阿珠，吩咐道“去后边那辆马车，我与你主子有话说。”
　　阿珠看了眼杳生，见杳生点头，谨慎的看了两眼顾疏林，才下马车。
　　顾疏林自来熟的坐下，甚至拿过小几上的糕点尝起来。
　　杳生也不言语，只看着他，看他究竟要如何。
　　顾疏林擦干净手，慢条斯理道“师姐，不要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我和你，也不是陌路人。”
　　杳生露出她一贯的笑来“疏林哪里的话。”
　　顾疏林朝她靠近，道“师姐，你不愿去江苏吧？”
　　杳生还是笑，道“怎么会，江浙一带好风光，我还未曾去过。”
　　顾疏林盯着她，狭长的眸子里全是打量，杳生与他直视，毫不畏惧。
　　顾疏林唰的打开折扇，半遮下脸，只露出那双眼，这更显得有压迫感些。
　　两人对视良久，杳生背脊挺直，因天热，又因不愿露怯，她后背出了细汗。
　　顾疏林忽然哈哈大笑道“师姐，你还是那么有趣。”
　　又合拢扇子，在手上一下一下的轻敲，杳生两鬓间热的沁出汗珠，但杳生并未伸手去拭。
　　“疏林。”
　　他看着她艳红的嘴唇，上下轻启，竟是唤他。
　　他的眼光在那张他魂牵梦绕的脸上游移，最终落在那双从未对他有过片刻停留的眼中。
　　杳生好似洞悉一切，只平静道“疏林，我不是物件，你不必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来证明你自己。”
　　几乎是话落，顾疏林猛的伸手捏住杳生下巴，恶狠狠道“你说什么？”
　　杳生抬眸看他，道“疏林，你从未变过。”
　　捏住下巴的手收紧，杳生却似没有感觉到痛，顾疏林胸膛起伏，双眼阴霾。
　　杳生看着他，像是看一个顽劣的孩童，带着不在乎的宽容道“还是那么别扭。”
　　顾疏林手丢开，杳生下巴上印着几个指印，被甩的歪倒在椅上。
　　顾疏林心中漫起遏制不住的怒，还夹杂着一些他也说不清的痛。
　　最后他闭上眼，睁开眼时，眼中弥漫着血丝。
　　几乎咬碎了牙，才能控制住自己，平静道“师姐，不要试图激怒我。”
　　他迈出车厢，露出侧脸，已经恢复成往日的模样，只不带一丝情绪道“你从来没有想过了解我，哪怕一秒。”

　　他从来是躲在暗处的，明明他也想得到她的指导，明明她被惩罚时，他也想替她挨打受罚。
　　明明她与雷嵉墨情愫暗生那晚，他躲在柱子背后，陪她到天明，与她一起受罚，也清楚的看着她向来自持的脸上爬上少女的红晕。
　　但是，她看不见。

作者有话说

　　前边弄错女主任职部门了，之后全部改成钦天监。
带妈妈出去旅游了，宝宝们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