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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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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前——大概五六年前,托小寒的福,我第一次见到林。小寒这孩子,我不讨厌她,过去不会,未来更不会。我和她是在面粉厂中学认识的,她是一个很安静的人,常认真地听我们这些“长辈”聊天,恰到好处地插入一两句俏皮话,把我们都逗笑。她看我们笑,好像也被我们的笑声感染,她也笑起来,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她会自嘲长得黑,其实我打心底里不觉得她黑,而且也能理解她的心情,我就是人云亦云地笑她黑,她有时也气鼓鼓地瞪着大眼睛,很较真地生我的气。我会和她谈古诗文,谈人会怎样的骗人,怎样的卖友,她抬起头看着我,她总相信人是好的,圆睁着眼抗议道,“不至于此吧...”。
我还记得和她住的第一天,我们在破小的房间里,暖气像是坏了,吹不出什么热风,还好环境是干净整洁的。我对她说“冬天很干,你要不要擦我的手霜和唇膏?”。她可能是出于礼貌,摇摇头谢绝了,随后她说“我妈妈给我带了口红,你要不要涂?”。我欣慰地笑笑,这孩子会把别人对她的好,同等的还回去。虽我早已习惯家里三五天不联系我。但我不知道那天,她会不会很想家,很想妈妈?她好像没什么话可跟我说,只是说她会什么乐器,她的妈妈是怎样的人。
“我妈妈是面粉厂中学的老师哦。”她说。
“诶,是吗,我婶婶也是面粉厂中学的老师,她是教英语的,现在就是我的老师呢。你呢?你妈妈是教什么的?”
“她是教化学的。”小寒低下头,好像在考虑什么。
我察觉到了,随便找个话题说下去,“她叫什么名字,我好像没听说过。”
“她叫林卿”小寒抬起头,很感激地看着我,像我救了她一样。她在谈论妈妈时,眼睛里有光,而我并不认识这个女人,就当作听故事那样,听小寒在叨叨絮絮她们的生活。我听了感觉她妈妈是个很有趣的人。
忽然我问小寒想不想吃冰,她恐怕是不敢拒绝我,但眼里的兴奋应该是假不了的吧。我把半个身子探出窗子,窗外是一个小小的水泥平台,原本是放空调外机的吧,平台上还有几前天少得可怜的积雪。小寒好像是担心我会坠下去摔死,非要拉着我的衣服,而我全然不当回事,小心地将矿泉水放到平台上。凛冽的北风,刮得我的脸生疼,手也冻僵了。等结冰了,我趴在窗户上,捞起冰冻的瓶子,把里面的冰砸碎,倒在白瓷杯里。那杯子里的冰是那样纯洁无暇,和我们的感情一样,很诱人,我们像是无法拒绝冰的诱惑,淑女的,一小块小块拾起来吃。嚼起来咔嚓咔嚓的脆响,冰在舌尖融化,冰水顺着我们的食道,标记着通往胃的道路,回过神来感觉舌头在隐隐的痛。晚上,我又顽皮,想法子逗小寒笑,希望可以减少她思家的哀伤。我们把床拼在一起,在被子上面蹦蹦跳跳,又或者在浴缸里游泳。后来又喊上三四个姐妹,一群人或躺或卧,在大床上七嘴八舌地聊到天明。
此竟之后,小寒好像很关注我,或是把我的有趣的举动告诉林卿,后来见到林,会惊讶的发现,她竟对我不陌生。
那是暮春雨后,空气中掺杂着泥土的味道,绿意新生的草坪,昨夜的露水还未干透,远处鸟雀在山林间啼转。天气还带着点寒意,我穿着一件黑色的法兰绒外套,准备出学校。正好遇上小寒,小寒主动说要送我回家,我很不好意思地问,“万一不顺路呢?”小寒搂着我的手说没关系,算是专程送我回去。我没想到会这样遇到林,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衫,淡黄色的外套,站在那辆银色的车前,看样子是等了很久。我已记不全她是什么样的,依稀记得是整齐蓬松的刘海,还戴着眼镜。
林卿双手抱在胸前嗔怪道,“再不来我就要去找你们了。”小寒听了只是嘻嘻的笑。
我微微低着头带着歉意,很客气的说了声,“阿姨好!”
林卿当时叫我“小美女”,我感到受宠若惊,从来没听过这样亲切又脱俗的叫法,这既是夸人美,又添上那个“小”字,也许是从她口中说出,显得那么的清新脱俗。
她的车是干净的,没有装饰,座位是半旧不新的。她开车很稳,偶尔回复一句话,微微转头从后视镜看我一眼,我只从那面小小的镜子看到我的脸和她的眼睛,她偶尔会透过镜子对我笑笑。我不知道有什么可以聊的,就一直“老师”,“阿姨”的乱喊,又是扯学校的事,又扯生活上的事。
当时在车上局促不安的我从没想到过,一年半后的我会和她有那么多的交集。
后来有一天,她告诉我,她说她记得我说过的每一句话,又顿了顿,说可能是因为她记忆力好吧。我还没明白其中的深意,泪已经涌上眼眶,我不敢让她听到我的哭腔,只是装作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嗯嗯,我也记得你的话。”我感动地默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