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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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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地焦土,满山冤魂,满天嘶吼,满世荒芜。
厚重的黑云压在山腰处,一阵阵漆黑如墨的雨水浇灌在大地上。无人知晓山腰上是怎样的骇人情景,只听一声雷响,一声哀鸣,一道道血痕染红山涧小溪,缓缓流入山下已被黑雨浸黑的土地,变得发紫发亮。
山顶上,威严的浮尘殿在经过天雷的洗礼后只剩下一座残损的主殿可以辨认,一片残垣,随处可见的灵植歪倒在泥土中,开始发黄变黑腐烂。
“老头儿,撑不住了,放弃吧。我劝你早点收拾收拾,就按下你那个什么玩意护殿机关,沉到山坳里,过个几千年再出来,好好养养,几千年对你来说还叫事吗?看看你那胡子,都被劈的不剩几根了,还卷不拉几的,哪有从前那仙风道骨的模样了。”
“胡闹,莫安悔,你还有没有点担当,这就放弃了吗?你看看你的师兄弟们,哪个不是焦头烂额的去寻找扛过这次天劫的办法。你倒好,在这不帮忙不说还说风凉话,是不是把我教的全忘了?”
“不是哎,老头儿。别的不说咱这浮山和尘山兴盛多少年了,没个五六万也有个三四万年了吧,你当上面那些人傻啊,你师父搁这弄的这个汇灵盏聚灵气让别的地方灵气少了多少,别人的资源少了多少,还没点数吗?坦白了说,这两座山命气已尽,抗不过去的,别惹恼了上面那些人,再连累护山大阵外的人。”
莫奕回头看了看这个吊儿郎当的白衣少年,从他当年捡到在路边乞讨的莫安悔,这个孩子就展示出了他卓绝的天资,别人刻苦修炼半个月才能有所提升的修为,在他这不过蒲团上的草草半日,同时,对于功法的理解也相当深刻,将自己会的功法融会贯通,用最少的灵气打出最大的伤害,这是无人能及的。
“莫安悔,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多大了?”
“老头,你被劈糊涂了吗?我三岁你捡到了我,过了十五年,今年我十八了,没毛病吧!”
“唉,都走吧,你们都下山吧,我这个老头还没安悔这个孩子想的明白。”
各个弟子停下了,看着自己敬爱的师父说出如此莫名其妙的话。
“师父,我们不走,您不要听莫师弟胡说,咱们的山绝对没有到了气运的终点。”
“别说了,终点没有到,到的是中点,该歇歇了,你们回去吧,你们的家族要是问就说我闭关冲击灵陨了,过些年我会联系你们重新回山的,嘴都严点儿,别把天劫的事说出去了。”
看着一个个白衣翩翩的少年郎背上自己的剑,看着一道道余威滚滚的天雷轰击大殿的穹顶,看着一个个跨出殿门的身影,莫奕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抗不过的终究抗不过。”
人去楼空,莫奕看着西天的彩霞笑了笑。
莫安悔是第一个走下台阶的。
浮尘殿的台阶真多啊,浮尘涧的台阶真多啊,浮尘门的台阶真多啊。
明明知道劫难的到来,知道劫难的原因,却还是无能为力。
明明是第一个提出放弃的,明明是在这里修行时间最短的,却是最不舍的。
这个地方,说是莫安悔的全部也不为过。
三岁乞讨,每日盼的不过是能有一枚铜板买一个香脆的饼子。阿娘曾经是那园子里的名角,一曲罢了,哪次不是碎银满台,铜钱都是极少的。他的父亲,本是有情有义的状元郎,曾鲜衣怒马迎母亲进门。可党派之争,让那个一心报国的男儿只得一匹白绫。本是赐死满门,是父亲的三日长跪换得母子生路。阿娘生他后坏了身体,没办法再回到那方戏台。二人只得乞讨为生,全然没有以往的光鲜亮丽。
那年他三岁,却已经过了一年的乞讨生活。就在几天前,阿娘就在去山中挖野菜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莫安悔又饿又困,可阵阵的寒风告诉他睡过去就再也醒不来了。
是莫奕看到了他,带走了他。吃饱穿暖,修仙问道,将那些流于传说的东西都让他见识了个遍。
说他如何离得开这里,但是他怕啊,他怕如若不早早示弱,那天劫早晚会毁了他第二个家,他不想当没有家的孩子了。
那一千九百零三米高的浮尘殿,那三千七百二十六磴台阶,走的是莫安悔从孩童到少年。
山下的世界还是那般。为了一碗热汤而奔波终日的人数不胜数,为了一个机会苦读数十年的人比比皆是。
莫安悔从这里来,现在又回到了这里。
下了山,师兄弟们皆奔向各自的家族。其他人都是名门望族或千年世家的少爷小姐,来到这里只是为了修习法术,增长灵力。当然也有邀请莫安悔一同回家的,但是都被他拒绝了。不是自己的家,回去干什么。
身上穿着水色长袍,走在街上众人纷纷侧目。将自己的佩剑焕光收入灵囊,掂着几枚铜板,他吃了下山的第一顿饭--三个烧饼。
他游走世间,看山访水,拓碑练字。
这第一年啊,他过得是行侠仗义,快意恩仇。
是南山上那只夜晚唬人作恶的大虫,是东海里那尾兴风作浪的大鱼,他通通教训一番。但没有一只妖灵死于他手中,他只是打服了,放回去,不再害人,便罢了。若是屡教不改,就打上封印,百年不得逃离。
也是这一年,广枫君的名号也在众人口中流传。那个再入人世的莫安悔做到了心系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