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无名者的爱 ...
-
回到王宫后，静梧依旧惊魂未定，她反复检查彩鸾的身体，想看看她有没有受什么伤，反倒是彩鸾宽慰静梧，“好了公主，我没事，就是扯得我头皮疼，薅下来我好些头发。”她一边整理自己的头发，一边用尽量轻松的语气答到。
静梧瞧她轻松的样子，却甩开她的胳膊，有些生气地问道，“你冲撞他做什么？他想要你的命，跟踩一只蚂蚁似的，就算是当街把你杀了，也没人会责备他！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冲动不谨慎？我以前怎么教你的？”
静梧气得竟有些脸红，一连教训了彩鸾许多。
“可他那样对你，你当时又那样害怕，你叫我怎么才能不冲撞他？”彩鸾的情绪看起来倒没有太大波动，她只是低下头，低垂着眼，微笑着说道。
“那也不许你这么冲动？你做事都不考虑后果的吗？他要是执意要罚你，我可护不住你！”静梧还是有些生气，或者说，不是生气，而是害怕，她实在太过害怕失去彩鸾，而彩鸾刚刚的举动，在她眼里几乎和自杀没什么区别，要她怎么能不着急？
“那就别护了，叫我自生自灭，我也没什么话说，反正我不过是一条无人在乎的贱命罢了。”彩鸾始终低着头，用一种听起来很平淡的语气，说着如此自暴自弃的话。
“你这是怎么了？”静梧更加纳闷，也更加恼火，“你怎么就成了无人在乎的贱命？我不在乎你么？你什么时候有这种想法？”静梧实在不明白，她一直以为她与彩銮相依为命，是彼此最重要、最亲密的人，她从未隐瞒过她对彩鸾的爱意，却不知为何彩鸾如今说出这些莫名其妙的话，这些话毫无征兆，却直接刺痛了静梧的心……她还不够爱她么？她的爱还不够明显么？她是做错了什么么？
可彩鸾却抬起头，带着一丝无奈的苦笑，“公主，我问你，如果今天跟你出去的，是雪雁，是她上前冲撞了伊德勒，你会这样维护她么？”
“那是自然！”静梧答道，“雪雁也陪伴了我这么多年，我当然要维护她！”静梧不明白彩鸾为什么好端端地提起雪雁，可细想一下，便以为彩鸾这是想求证她在自己心里的地位，便继续说，“可她和你终究是不一样的。”
“是啊，到底不一样。”彩鸾的眼神略带躲闪，“公主，你有多久没见雪雁了？”
“诶？好像是有些日子没见了，她这段时间忙什么呢？”想到这，静梧不知怎得又一阵头痛，一边伸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边努力回想，“是啊，怎么好久没见过她了？”
可越回忆，静梧就头痛得越厉害，但依旧什么也没回忆起来。彩鸾见她这个样子，心中顿时不忍，一边帮她按摩头部，一边说道，“别想了，管她做什么，是吧？”
一滴眼泪溢出她的眼角，她趁静梧没有注意，快速拭去了眼角的水滴。
“公主，我看见你今天的样子，我就知道，你被困住了，困在那个噩梦里。为了你我什么都不怕，我不愿意看见你痛苦，为了你，我死了也觉得没关系的。”
“不许你乱说！”静梧抬起头，抓住彩鸾的手，声色严厉，“你死了，我的噩梦才不会醒来了，你就当是为了我，也不许乱来。”
“好啊，为了你。”彩鸾微笑着说。
正这样说着，外面的人通报说，哈日夫过来了。一进来，便问道，“彩鸾姑娘怎么样了？我过来看看。”
“托王子的福，暂时还没被杀了。”静梧没什么好气。
哈日夫只好讪笑着，“你别担心，我会好好劝大哥的，大哥不会拿彩鸾姑娘怎么样的。”
“你去劝？”静梧挑眉，“你还真以为你大哥眼里有你这个好弟弟？你当我没看见么？你不过是伊德勒的跟班，我指望你去劝？连那个什么纳加，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人，说话都比你管用！”
这话戳中了哈日夫的痛处，他的确是大哥的跟班，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努力地劝说自己，自己是大哥的弟弟，最疼爱最照顾的幼弟，每当伊德勒在外人面前维护他的时候，他都会在心里对自己说，“我大哥眼里是有我这个弟弟的。”
可是在那些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日子里，在那些被哥哥们打趣取乐的记忆里，在被当做质子送走而哥哥们全都不以为意的瞬间里，他的脑海里总是会响起一个声音——“他们其实并不真的在意我。”
哈日夫有意忽略那个声音，努力让那个声音细不可闻，可是它依旧存在，依旧在暗处窃窃私语。
每当有人说，“你就是你大哥的跟班。”那个声音就会忽然被放大，响亮到哈日夫无法承受的地步。
“不，不是的。”哈日夫依旧在和那个声音对抗，“你误会了，我大哥的性格就是那样，不是你说的……”
“懦夫！蠢货！”静梧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
哈日夫苦笑一声，“此话怎讲？”
“我自己会保护彩鸾的，我保护彩鸾的方法是，让伊德勒明白，如果他敢动彩鸾，我不会放过他！而你，我不明白，你好歹也是王宫里长大的，你难道就不明白，哪有什么兄弟之情？不过是势弱依附势强，想让别人把你的话当回事，只有自己变强这一条路，你还等着将来你大哥做了努尔王，继续像从前一样赏你块肉吃么？”
他明白，静梧说的道理他全然明白。也多亏了静梧，如今他说话不再似从前那样全然没有人听了，那几个想依附中原的部落如今对他也不乏阿谀奉承，他心里也不是没有因此而感到多一分自信，也不是没有生长出对权力的渴望。
如果他有了权力，伊德勒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对他了。
可是他面对伊德勒时，却仍旧情不自禁地做出谦卑的姿态，听见别人说伊德勒眼里并没有自己这个弟弟，他依旧下意识的想要反驳。
为什么呢？
哈日夫轻声说，“静梧，我真羡慕你。”
“我有什么好羡慕的。”静梧想不出自己这宛如一场又一场噩梦的人生，有什么好羡慕的。
哈日夫看向坐在静梧旁边的彩鸾，说“有人爱你，无论在你眼里她是谁，她都爱你。”
没等静梧答话，彩鸾却先说话了，“王子还是先顾及自己吧，别人的事就别管了。”
“你说的是。”哈日夫说，“你这几天好好休息，万事要小心，我确实不知道我大哥会不会做些什么。”然后他转向静梧，“我会让自己变强的，这几天在西努尔这，我会多和他们的人接触，萨仁娜如今是向着我的，只是她如今什么事情也不愿意过问，我去和她说说，让她帮忙牵牵线。”
哈日夫转身走出去了，临走前又看了一眼坐在一起，还不忘牵着彼此的手的静梧和彩鸾，他真羡慕静梧。
不想他，因为是努尔人，所以得不到母亲的爱，因为是中原人，所以得不到父兄的爱。
现在，他也没有得到静梧的爱。
假如，他是说假如，假如他能得到至少一个人真诚的爱，他或许不会像现在这样，如此谦卑地乞求别人的看重，不会明知道伊德勒不在意自己，还殷勤地跟随在他身边，就为了欺骗自己他至少有一丝一毫把自己当做弟弟。
静梧说的是对的，他应该放弃乞求谁的爱，而去追求实打实的权力。
可是，他多想两者都拥有啊。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无名者的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