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十日谈·第四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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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劫轰然坠落。
紫光跃闪，她伸出手，迅疾的雷电四散，犹如蝶翼。
朔光之中，她忽而失明。
“莉莉丝小姐，我们到了。”
声音从前头传来。
莉莉丝有些怔愣，因为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熟悉。
就仿佛，她在无数个夜里，要将这句话细细反刍上百次，才能筋疲力尽地睡去。
但……她为什么会不记得这句话呢？
莉莉丝的意识一片模糊。
她心知此中有诈，却无法立刻清醒。
到底是在哪里听过……
“莉莉丝小姐，请下来吧。”
莉莉丝迟疑片刻，向前摸索着。
她触碰到一块柔软厚重的布帘，于是试着，将它掀开。
昏暗的日光透了进来。
然后是血。
女仆小小的头颅滚落在布帘旁边，小小的，像她总是缩着站在莉莉丝的身后。
莉莉丝还没来得及反应，手腕一痛，整个人被扯了出来。
接着血液如喷泉一般迸射开来，将凶手和她的脸染得不分你我。
啪嗒。
她垂眸看去。
那是她的手臂。
莉莉丝又看向蒙面者，将他的特征狠狠刻进心里。
好熟悉……
飞速流逝的血液让她感受到一点点冷，和眩晕。
她失力栽倒下马车，铁锈爬满一地绿叶。
身体压着头颅，她以左眼从肩膀的缝隙看去——
蒙面人又举起了刀。
而后双腿也彻底感受不到了。
他的刀很快，疼痛并没有立刻袭来。
“真是个怪物。”他骂道。
莉莉丝仔细地听着，想要记住他的声音。
听到的却只是自己沉闷而粗重的呼吸。
她的额头和脖颈开始长出细细密密的汗珠，逐渐汇成一条，坠落下来。
男人确认她没有生还的可能，脚步一转。
“等等……”莉莉丝喊住他。
男人冷笑，却没有回头。
“我叫你等等！”她用尽所有的力气，发狠捶地。
魔法阵骤然炸开，疯涨的藤蔓吞噬男人的脚踝。
“该死！你这个恶种还真是难缠！”男人咬牙，又抽出他的剑。
晃眼的剑光一闪而过，她看到了熟悉的标志。
教廷，他是教廷的人。
男人小心地将藤蔓斩断，却不防匍匐的小孩抽冷地咬住他的裤脚。
什、什么时候？！
男人仔细端详，竟发现她的唇角满是泥土。
散落满地的藤蔓一根拧着一根，结成一股长长的绳，向他抽来。
男人持剑反制，将藤蔓打歪。
啪的一声，女仆的头颅滚落下来，咕噜咕噜，停在了莉莉丝的脸前。
啊……
她想起来了……
那个称作父亲的男人，说今天是个好天气。
森林的雨点啪地打在她的脸上，像一声清脆的巴掌。
她全部都想起来了。
“该死的……见鬼！见鬼！”男人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东西，踉跄着狂奔起来。
莉莉丝没有去看他。
因为女仆浑浊的眼球，正反射出红色的月光。
是今天……
雨滴扑朔扑朔地砸落，将女童散落一地的四肢冲刷得近乎干净。
莉莉丝咬着劲韧的藤蔓，将自己缓慢撑起。
身上的洞口无法愈合，她成为孕育的起点，慷慨地将生命泼洒给这片谧境的土地。
“你恨吗？”絮语环绕在她的周身。
“你的父亲将你献祭给教廷，令你变成一个怪物……”
“你的母亲知道一切，却选择放弃你……”
莉莉丝的下颌猛地一酸，松开牙齿栽倒下来。
她的面容被锯齿状的叶子刮伤，渗出星星点点的血珠。
“明明是你救了圣女，可教廷隐瞒真相，声称你会带来巨大的灾祸……”
“面对这些人，你难道不想复仇吗？”
莉莉丝蠕动着撑起身体，仿佛什么也没听到。
女仆的眼球越来越红，却不是因为充血。
而是因为那轮红通通的月亮已经近在身后。
诡异的暗红色从莉莉丝肩膀处扑来，将她严密地包围，似乎只要她轻易回头，便叫她跌入万劫不复的命运。
“你不怨吗？”那道声音还在问。
莉莉丝倒在森林编织的柔软的睡具里，意识变得昏昏沉沉。
是啊……
她也问过，是每个人都要为活下去精疲力尽，还是只有她。
她一遍又一遍地询问，从来没有人回答。
为什么声称父亲的人要欺骗并抛弃她，为什么布施信仰的人要砍断她的手脚，为什么她如此绝望。
她有太多太多疑问。
可只有人劝她：“莉莉丝，高兴些。”
她并不将那些话当回事，等回过神时，说话的人已一个个死去。
莉莉丝疲惫地撑起眼，竟然有眼泪落下来。
她没有哭。
是这个小孩子哭的。
“今天，是满月呢。”
莉莉丝冷淡的声音传来。
得到回答，那团红光闪烁了几下，仿佛一位人类大喜过望。
“上次看到这么亮的月光时，有一只迷路的羔羊问我……她出生时有没有被人报以期盼。”
“我回答了她。”
“所以我不再有疑问了。”
那天，本是她牵着仇星奔逃，后来却是仇星拉住她，让她停了下来。
在那场火刑前，仇星替她许下虔诚的心愿。
“从那以后，我就没有心魔了。”莉莉丝说。
嚣张的红光冻结在原地，忽而之间难以寸进。
它慌忙凝聚实体，却发现女孩一动不动地坐着。
难道……
“是的，亲爱的入侵者。”她笑了笑，终于有几分这个年纪的天真，“血月从来都不是从天上落下来的。”
她动了动身体，鲜艳的铁锈将接触到的一切都腐蚀。
它们流动起来，聚成一湾水潭。
在那中央，有一轮月亮。
那月亮无手无脚，惟有两滴血红色的眼泪。
她睁开眼……
水潭逆流而上，使血肉疯长。
“啊！！！”
远处传来撕心裂肺的尖叫，听起来分外熟悉。
或许是一位身强力壮的男人，疲于奔命吧。
飞鸟衔来一颗新鲜的心脏，当着她的面，将这人类身上最为宝贵的东西吞下。
它通体漆黑，是传闻中最为不详的乌鸦。
莉莉丝缓缓站起身……
她的身体正在消失，随诅咒和神格化为不可见。
“血月赐福的人，身上要背负‘永生不死’的诅咒，向来活不过十年。”
莉莉丝终于转过身，直面那团红光。
“因为你一旦相信诅咒，‘永生不死’便已应验，诅咒将随之结束。”
“我之所以活到现在……”
“便是因为我足够绝望。”
红光仿佛被钉在原地，紧张地变换着形状。
它看到女孩的那双眼睛，便明白了，为何血月会从她的身体里长出来。
“我从来相信死亡是我的命运。”
“而我总能拒绝它。”
她疯癫得平静。
“好了，入侵者，你已经看过我最重要的秘密。”
“现在换我，来看看你……”
莉莉丝攥住那股外来力量，但消失前，竟还抬眸看了看天上。
她都不记得，自己与羔仔的相遇竟然这么早。
难怪后来没有抓住那个下贱的男人。
难怪它说……
“不，主人，我见过最亮的神物，是妳。”
算了，现在来看看……
莉莉丝收回心绪，将自己沉入意识深处，却一怔。
她远远地站在房间外，静静地看着那个年轻的女人。
“莉莉丝？真的是莉莉丝回来了？”女人闭着眼摸索，“天啊……”
她走了几步，在黑暗中如履平地。
“不要哭，妈妈。”小女孩从莉莉丝的身后飞奔出来，扑在女人的身上，“不要哭。”
莉莉丝转过身去，面向一片黑暗，不再去看。
“妈妈，我们离开吧。”小女孩用气音说着，“我会成为白魔法师学徒，让神治好妳的眼睛。”
“妈妈，不要哭……”
黑色受到驱赶，渐渐散去。
[【女巫】请睁开眼。]
莉莉丝抬起头，将一切映入眼帘。
[欢迎以棋子的身份醒来，【女巫】莉莉丝。]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十日谈·第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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