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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猎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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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月以来,太荒山上时不时发生些怪异的事,住在附近的百姓皆吓得夜不出门。
自盘古开辟天地以来,天下就开始了妖兽乱窜的乱象,每每发生怪事,人们脑子里就会蹿出“这事肯定与妖脱不了干系。”诸和此类的想法。
太荒山附近的百姓也是如此认为,他们便拟了张讯帖送上万钟百灵。
为了除妖,人们便创立了数百个猎妖门派,万钟百灵就是其中之一。门派虽多,但名响四方的没几个,童叟皆知的门派除去万钟百灵,还有两派,名曰“华亭鹤唳”“贞潮月星”,此三者乃天下三大猎妖派。
此事说大不大,因为没出人命,万钟百灵只派了个新收的猎妖师,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
当地的百姓嘴里含的都是乡话,显然那猎妖师不是当地人,半天也没听个所以然来。幸得村里有几个小孩儿说话还有模有样,清楚明白,当即就被抓来充当语言桥梁。
站出来说话的是这群孩子中的领头人,他身材瘦小,像一根蔫了吧唧的萝卜。
猎妖师看过讯帖,百姓们不仅说话不明白,就连讯帖也写不明白,他就依稀记得上面写了些鸡啊鸭的。
他看不明白,只有当面问:“太荒山上最近出的事具体是什么?”
“蔫巴萝卜”道:“最近山上老是有东西发出怪叫,有点像鸟叫,但不是特别清楚,村子里也经常听见那怪声,还有,我们这里养的鸡鸭鹅都被拔过毛。”
“拔毛?”猎妖师不明白。
萝卜一脸正经地点头,继续道:“每日大家醒来去鸡窝里看,那鸡身上的毛就不剩几根,起初我们以为是有人故意捣蛋,但后来我们发现了这个。”
萝卜从袖口里摸出两枚金羽毛,递上前。
两枚羽毛大小不一,但做得极为精细,流线曲度刚好,每一处露在阳光下都显得金光熠熠。
金羽毛么,猎妖师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答案,普天之大,有鸟又有金羽毛的地方却只有一个——华亭鹤唳。
在众门派中,行内人都不看好华亭鹤唳,他们认为此派的行事风格不好,嚣张跋扈,向来不把其他门派放在眼里。华亭鹤唳的猎师不仅嚣张,还特别懒,猎妖这类事都交给自家养的鹤,但凡鹤唳声起,那此处必定有妖,华亭鹤唳,的确如此。
此事干系他派,猎妖师也不敢作定论,安顿好村民后,在太荒山下守了一夜,准备次日回去上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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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荒山西北五十里处有一座城,名曰负暄。
负暄城内住的往往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客商也有,百姓少之又少。
今日烟杏酒楼迎来两位神仙爷,吓得掌柜都当起了店小二的角。
烟杏酒楼是城内猎妖师的常聚之地,里面大多都是大老爷们儿,没事时来吃个酒,看龟兹女耍琵琶跳舞。
二楼上的一桌,两个男人面对面坐着,此时的不爽都写在眼里。
年过半百的掌柜顶着腥白的发,端来一盘红烧鱼,眼睛眯成一条缝,道:“二位爷,小店的特色,尝尝。”
傅遐冷着脸不言不语,太阳穴处的青筋跳得厉害,小麦色的皮肤也压不住,深邃的双眸写满了对圻深的敌意。
圻深不在意地伸了个懒腰,抽出筷子剥鱼吃。
他已过弱冠多年,比傅遐年长七八岁 成熟的脸庞下透出几分痞气。
傅遐肚子里的气没掖多久,他就记着从凳子上跳起来,伸手去夺圻深手中的筷子。
圻深眼疾手快,反手将他拽住摁在桌子上,手中的筷子猛地从傅遐眼前闪过,直直的插进桌面,倏地裂开细纹。
跟着傅遐的两个小跟班都愣住了,也不敢正面与圻深刚。自家公子在别人手里,真是焦头烂额。
远桌的一位男人载着白斗篷,正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男人旁边挤过来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还哎呦喂嘿地叫着。
“这位公子,贵姓?”几个看热闹的凑近男人,“你瞧着,这二位爷谁更厉害?”
谁更厉害?这不是显而易见么。
男人冷起脸没说话。他本就生的白净,冷下脸时阴森森的怪瘆人。
几个人吓得忙不迭地跑回自己那桌,生怕招惹到这个厉害的人物,被削成块。
圻深换了双干净的筷子,一边摁着傅遐的投,一边继续拣鱼肉吃。
傅遐从小就是金尊玉贵的,爹娘都没打过,现在居然被一个大自己几岁的男人给欺负。
他恨极了,嘴里不停嚷嚷:“圻深,你这个二流货,只会使些下三滥的手段!”
圻深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道:“傅公子,你在万钟百灵待的太久你爹没有教你见了长辈态度得端正吗?”
傅遐,万钟百灵掌门人傅怀与的独苗。
傅遐身后有万钟百灵撑腰,自然不怕被他一掌拍死,反而啐了圻深一口 ,骂道:“长辈?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又大我几岁啊,毛也没长齐吧。别人叫你圻宗师,是怕被你打死,给脸不要脸!”
周围的人被傅遐的一番话给惊到了,被打的还如此嚣张,怕不是脑袋被摁坏了。
尽管傅遐骂的难听,圻深也不为所动,反而收回手:“无事不登三宝殿,东西拿出来。”
傅遐有些愣。
“我摸到了,羽毛。”
要说傅遐的确傻乎乎的,换作别人都会关注那要紧的东西,他却被圻深的话吓得一蹦三尺高,捂紧胸口嚷道:“你恶不恶心啊!还摸我。”
“东西在袖口里,没摸胸。”圻深面显揶揄,“再有,你这种的放进楼子里,也是个雏,还是个长的黑的雏,谁稀罕啊。”
傅遐气红了脸,周围的人哄笑成群。
“你,你别乱扯。这东西是你们华亭鹤唳的吧,前几日太荒山出里怪事,本以为是有妖在作怪,直到昨日我派的猎妖师把这个带了回来。”傅遐将金羽毛甩在圻深面前。
圻深从出生起就待在华亭鹤唳,真假这类问题,一眼就够了。
他拾起羽毛在手上掂了掂,又在傅遐眼前一晃。
傅遐不明所以。
“这玩意儿做糙了,不是华亭宫的。”圻深莞尔一笑,面容却显得阴沉,“傅公子,想看捉妖么?”
傅遐听得云里雾里的。
还没等他反应,圻深就已经将那羽毛甩了出去。
金羽的羽尖逆东罡风而上,一声鹤唳划破这场闹剧。
羽毛化为其主人的本相——金翅鸟。
大鸟扇动巨翅,掀翻桌椅,吹倒众人。
偌大的酒楼 稳如泰山的只有两人。
穿斗篷的男面不改色,只有那不经事的斗篷一吹就躺了回去,露出男人满头银白的发,白皙的肤色与银发两两相称。在金翅鸟的映衬下,就连他的骨骼也是冰冷的,似乎他常年不曾窥光。
方才落荒而逃的那群人怎么也没想到,这位被他们询问的公子是只妖,还是只俊美的妖。
男人全然不在意他人惊愕的目光和圻深气势汹汹的杀意,只是拂了拂大鸟的羽翼,柔声道:“阿宇,安静些。”
大鸟好似听懂了他的话,温驯的蹭着男人的手,顷刻间,大鸟又化成齑粉,变回金羽。
圻深用脚尖踢起桌角旁落灰的弓,一手握住,眼底写下笑意:“这位公子的鸟崽子让我白白受冤,那就拿命来抵吧。”
流矢箭像那枚金羽一般直奔男人眉心。
男人气息游走如常,并未有丝毫紊乱,他当即拦下流矢箭,反手回掷,不偏不倚正中圻深的箭袋。
圻深干脆也不兜兜转转,直接一连射出三箭。
三支利箭直逼男人,步步紧随。
千钧一发之际,男人的表情也未曾改变,他向后一翻,左右银箭逆着风,两头一撞,顿时粉身碎骨。
此时场面狼藉一片,除了打斗的两人,哪里还有其他鼠辈。跟着傅遐的小侍卫早早带着自家主子一溜烟跑没了。
圻深此次出门本不是为了猎妖,只是碰巧赶上这么一出,箭矢也所剩无几了。
男人瞟到箭袋,会心一笑,却显温柔:“圻宫主,箭矢用完了吧,那就改日再会。”
说罢,一股清苦香充斥了整个酒肆,男人也渐渐化为虚影,取而代之的是满地的芍药花。
圻深不由得蹙紧眉头,他心里明白,这不是男人的本体,而是虚影。
所谓虚影,就是影主人抽剥了本体的魂魄寄托在其他无感知的东西上,这东西是死是活都行。这载寄魂魄的物体则被称为“魂钵”,它被寄魂之后就会变成影主人的模样,一般人很难辨真假。不过魂钵比起本体要弱得多,只要杀害本体,那便是一损俱损。
圻深吃了二十多年的米,死在他手上的妖不计其数,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他惊讶的不是男人的虚影,而是他居然没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