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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要君流眄 ...

  •   歌舞大典当日,更衣侍女捧来一条手工缝制的银流绯裙,待梧穿好内搭后,又从她的肩颈跟前比对。
      梧没怎么花功夫地瞟了眼,“穿平日里的素袍就行。”
      立马就获得一个撅嘴抗议,“小域主!这可是自您上任后的第一次庆典!平日里您习惯素静我也就不说什么,今日绝对不行!”
      “好,大清早的,我说一句你顶五句。”
      更衣侍女又变出一个精美的盒子欢喜道,“这件红裙配这枚带坠发夹,别致得很!”
      “跳舞的人好看就够了,我喧宾夺主个什么劲。”
      “哎呀!您说的是什么话!歌舞庆典里哪来什么宾宾主主的!您才是唯一的主!您……”
      “行行行,穿穿穿戴戴戴。”

      到了殿上,梧扶着围栏想,从前自己是跟在母亲身旁观舞听歌的,但几日前自己便已经在同样的位置、于众人见证下受了冕,如今就是以全新的身份站在这里了。
      远远听到慧贝侯的嬉笑,梧循声望去,只见他正连连为虞引路。
      虽然不仔细他们在说什么,但见舅舅得意的样子,兴许今日的一切安排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虞若是爽快,也必定不醉不归。
      想到这,梧忍不住笑了笑,时间在飞速走的同时,所有人也都不由地在有限的岁月里为各自谋略。
      转过扶栏杆的手的时,只见掌心贴着一片玄竹叶。
      “我还以为您没兴趣呢。”
      “兴趣的确没你那么大。”玄看着她,也扬起嘴角,“但我总担心你会被美色迷了眼。”
      梧贴着围栏,歪头看他,“今日欣赏唱跳便罢了,竟然还有幸能得到玄圣监督。”
      玄冲她伸出四根手指,“毕竟你曾祖母那时身边有着四十名上宠还不止。”
      “我个性闷,比不得大天主浪漫风流。不过玄圣难道也是一心不能多用的类型吗?”
      “我只是来提醒你擦亮眼睛。”
      梧还准备趁机追问一番,底下却传来了侍女的呼唤。
      她于是笑着匀手为玄开道——
      “您这边请。”

      由于殿上比殿内承载着数倍多的人,所以陈列设施都更加精致大气,梧照例位于正中,只是自己一侧多了副位子。
      “启禀小域主,宴客和宾客都到齐了,只差大域主及其贴身侍卫安安。”
      梧看向慧贝侯笑道:“不知阿凤为在场各位准备了怎样的惊喜呢。”
      慧贝侯大惊失色,“大域主课业繁多,或是贪睡起晚,应该即刻能到。”
      “我倒希望他能学中作乐,就当是闲情雅致了。”
      “是、是。”慧贝侯连不跌地擦去脸上的汗。
      玄侧着腿坐在梧椅子的扶手上啧啧感叹道:“你坏起来连自己弟弟都不放过。”
      梧举杯掩住唇齿笑道:“您又是什么时候在意起人常伦理了。”
      “我可没说别的姐弟如何,只是你坏心眼。”
      “昨日您还说我一肚子坏水,今日便又坏到心眼了。”
      玄将手臂搭在她的椅背上,“你不知道吗?人都是一路往上走着在坏的。”
      梧又抿一口茶,“那我可得当心别坏到脑子。”
      “嗯。嗯?是当心坏到脑子还是当心别坏到脑子?”
      “别再坏来坏去的,我快不认识这个字了。”
      玄刚转过头,又立刻捂着嘴盯她,狠狠惊讶道:“你刚刚是怎么说话的!?”
      梧再抿了一口,“这叫腹语术。”
      “妇女术?!”
      她放下杯子,不再开口。

      “咚”
      “咚”
      “哒”
      一阵又一阵音律整齐的鼓声渐渐取代了人声,殿上众人也随着四周的光影变化而安静下来。
      玄本是百无聊赖地伴着琴笛乐器打哈欠,可突然一击重鼔吓得他抖了抖。
      他这突然的一下把梧也惊住了,众人纷纷看向椅子一震的中央。
      变成了被观赏的人,梧只是笑着挥手招呼大家继续听曲,心里却不由得赞叹起了更衣侍女充满远见的品味。
      曲子由平静转向激昂高潮之时,凤带着一名蒙面男子现身殿上。
      只不过他此时并非一位迟到的宴会主人,而是身着白衣、手把红扇的舞者。
      二人的出现瞬时夺得了全场的目光,待确认是第四域的大域主之后,拍手叫好声绵延不绝。
      玄再次捂着嘴看梧,“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他要上场的?”
      但跟两年前表现平常的梧不同,此时她坐直了身,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蒙面之人。
      尽管没有心,玄还是得意地心想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一看到美男子眼睛都移不开了。”
      一直到表演结束,梧的表情都没有轻松下来。慧贝侯率先站起来让凤介绍共舞之人。
      凤不似作舞时那般落落大方,略带紧张、但又自豪地轻轻用手点了点蒙面人的后背。
      “这位是我的武艺师傅,乐容。”
      雷动的掌声之中,乐容礼仪得体地朝众人致意。
      玄也跟着吹哨喝彩,尽管除了梧以外没人能听见。
      他偏过头,见梧仍是直勾勾地看着殿上,扶了扶额,严肃地道:“人是不能吃人的。”
      “你说你叫乐容?”
      梧一发话,旁人立刻停止了动作。
      “正是。”
      她靠着椅背继续问,“是为悦己者容?”
      “回小域主话,是乐理音容。”
      梧盯着低头拘礼的人,一语不发,手轻轻地敲打着桌面。
      敲了八下、九下后,凤打破僵局道,“姐姐,先让乐容入座吧。”
      梧咬咬下唇点头,“嗯,快赐座。”
      待乐容坐下后,玄关心地问梧:“魂还在吧?”
      他喃喃着我倒是可以帮你找回来、毕竟我是妖……云云,但梧都没有理会。
      清场的侍卫下去后,新一场的器具也已搬至殿上,开场还没奏出一个完整的音弦,梧又继续看着乐容——
      “你今年多大了?”
      顿时,只剩下半截弦音回荡在鸦雀无声的殿上。
      乐容稍显不知所措地看了看众人,又很快地正过身子向梧回答:“年方二一。”
      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地等待梧接下来的一举一动。
      玄也睁大了眼睛,双手捂住嘴看她。
      这时候,慧贝侯笑着起身圆礼道,“这位乐容公子刚刚舞技精妙,纵使大域主学有所成,却仍是不及公子翩然自得,小域主也必定是为此般绝艺所惊艳吧。”
      梧终于将目光从乐容的脸上移到慧贝侯身上,看着舅舅替自己周全,她笑了笑。
      “我的确是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的美貌。”
      众人放下心来,开始打趣玩笑,乐容也笑着谢礼,慧贝侯见状,这才舒坦坐好。
      梧依然是盯一会乐容,再余兴似地看看接着的几场演出,玄坐她身边,浑身不自在地抖腿。
      他嘴都抿成了一条线地说:“其实一开始我只是玩笑话,现在我真的觉得你会吃掉他了。”
      玄眉头皱得更深了,“我作为同盟倒也不是没有办法,毕竟那些规矩都是从前针对妖吃人的,你们都是人,只能算是自相残杀吧………”
      玄捂住脸大喊:“可是我想要干干净净地去见显!如果你要吃人的话!可以不让我知道吗!”
      “大家继续观礼,我中场休息片刻。”
      听到梧开口,玄透过指缝看她。
      “劳烦舅舅跟凤招待来宾,我去透透气。”
      尽管在外人看来梧只是扯了扯衣袖,但实际上她的确是拽住玄的手臂与她一齐走的。

      梧倚在围栏前抱手道:“您方才问我是何时知道凤会上场的,现在的问题是,我从不知道。”
      玄歪着头听她说。
      “更大的问题是,我也从未听说过他身边有个如此面容姣好的武艺师傅。”
      玄醍醐灌顶般,“难怪你连问他三次。也就是说,这个乐容突破了你跟良的情报防线,也就是说……”
      他被吓得连连后退好几步。
      “不不不,我们先别往这么糟糕的地方想,换个思路再思考思考——”他谨慎地补充提议道:“会不会是你的人叛变了?”
      梧抿嘴答,“那反倒好处理了。”
      “可是两年前,良甚至都察觉到了我的现身!怎么会……乐容他……”
      “没错,现在看来——”
      玄仿佛如临大敌,“难道比我强……”
      梧看着他,然后故障般歪了两下头,“什、什么?”她轻轻甩甩了头,意思是没空去管他的自尊心,“现在看来,我们应该带乐容一起上路。”
      玄咬着下唇皱眉赞同,“是应该的,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倒不是为了这个。”
      “你说得对,现在最重要的,是先知道我跟他到底谁更会隐藏踪迹。”
      “我说了不是因为这个。”
      “总之,有我在,你别担心,我会时不时地在路上突然现身,打他个措手不及。”
      “请您冷静地听我说。”
      “啊!”
      他二灌顶道:“根本不需要时不时现身!你就说我是你的武艺师傅!”
      “……”
      “很合理吧,你弟弟有个神秘的武艺师傅,你现在也有了一个,第一局就打平了。”
      “所以说,现在的问题并不是……”
      “等初战告捷,剩下的就在路上一较高低。”
      梧低头深深叹一口气,又抬起头同意了这个无厘头的想法,“就这么办。”
      “嗯,当然只能这么办。我们既然是同盟,就不得不联手对抗狡猾的敌方,虽然我知道你的心已经被他的美色勾去一半了。但其实在殿上我就想问,你说你‘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的美貌’,那你在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
      “玄圣大人。”
      “玄圣大人?听起来怪生疏的。”
      “既然您要以人形陪在我周围,那么从今天开始,我便该叫玄圣一声‘师傅’了。”
      “‘师傅’吗?挺不错的,虽然我的真身被你的曾祖母分得开枝散叶,但现在还是收了她的曾孙女做徒弟,用你们人间的话来说,这便是不计前嫌和宽容大度了吧。”
      梧继续道:“乐容的出现虽然打乱了我的思绪,但是昨日跟您交代的那些事宜还是可以照旧的。”
      “为师明白了。”
      “只不过现在来看,路上的情形绝不比我们想的乐观,突然出现的乐容便是证明。”
      玄咬牙切齿,“这个乐容,当真是有点棘手。”
      “既然已说清,那我到时便可以介绍您了。”
      “嗯,你也好跟众人说明一下,‘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的美貌’其实并不是指乐容,你可以解释说那只是一时的鬼迷心窍,对了,妖和鬼的区别不用我跟你强调吧?如果你不想被别人误以为是心里有鬼,那你也可以说……”
      “师傅。”
      “何事?徒儿。”
      “您胜负欲激起的时候,意外的有点话痨。”
      “哈哈,你又在使坏心眼了,为师怎么会轻易因为一个凡人起胜负欲呢。”
      “我们先回殿上吧。”
      “好。诶不过,你刚刚是说我话痨吗?”

      经过回殿上的路时,侍女来报慧贝侯以小域主身体不适为由砍掉了大半节目。
      待侍女离开,玄吹了吹梧的耳边风:“徒儿,我们得赶紧回去,不然没时间向大家解释你第一次见识的美貌了。”
      “我们已经聊了太久您的美貌了。”
      玄凝神看她,“可是你在殿上看乐容的时候,分明没在意时间,我知道你介怀他能躲过你们的情报网。”他靠得更近,“但是你敢说带他上路就没有自己的一丝私心吗?”
      “这个嘛,有美人作伴,路途遥远也更有动力。”她接着道,“我知道您是想用这个话题来试我的决心,我也跟您保证过,现在凭空出现一介男子是不会改变任何东西的。您宽容大度,便忘了这茬吧。”
      “哈,在这等着我呢?但徒儿两年前说过我们应该停止试探彼此的底线,这一茬,我不会也得忘记吧。”
      “师傅的底线原来是自己的容貌吗?”
      “拥有这个底线,就自然得守住。”
      “那徒儿便不再与师傅就此事论长短了。”
      玄点头,又疑惑道,“你这么说是不是要为师不要再提及此事?只许你钟意美男的舞姿还不许我捍卫自己的外貌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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