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日记》hunter*hunt

2、第二章 刃，若勒，沙漠强盗

　　又过了一年，我习惯了孤独，一个人在黑暗中的孤独。

　　就在我一个人默默地穿过那片矮树林时，我听到一声声鸟的微弱的叫声。巫婆的训练一向耳聪目敏。

　　我循声寻去，一只雏鸟倒在草丛中，翅膀上一片血。虽然那这只鸟有点不同于其他的鸟，但我还是把它带回去治好，从此这只鸟便成了我的伙伴，我叫它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给这么一个小鸟起这种名字，但我的感觉催促我这样做。

　　刃很可爱，很逗人喜欢。我从此又有了笑容。刃常常不见踪影，好象它也很孤独，不习惯和伙伴在一起，可是过几个月它又无声无息地回来让你吓一跳。

　　原来它竟是一只鹰！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感觉让我给它取了“刃”这个名字。

　　和刃在一起的日子很有意思。它是很会逗你笑的一只顽皮的鹰，虽然它的淘气给我带来不少麻烦，让我大发雷霆，但毕竟很善解人意，我不顺心时（常常是想起伊维可）它就搞各种恶作剧来逗我开心，直到我忍不住大笑为止。

　　我的脸越来越阴沉，连刃每次看见我时都要不高兴地“咕”一声。

　　养母和刃一直相处不好，她认为这只大鸟给我到来的欢乐和笑容太多，巫婆不需要这种东西。

　　我依旧我行我素，经常被刃带到深山老林里出不去，正当我对它的恶作剧发火时，它便仗着两只翅膀的优势逃之夭夭，这只可恶的鸟！

　　深山里经常遇到野兽，于是我那生疏的巫术便派上用场，别人说人在生死关头就会发挥出更大的潜力，我的巫术迅速提高，可身上多了不少伤疤，简直象打仗一样惊险刺激！

　　又为了刃和养母吵架。吵得天翻地覆。

　　于是我就被赶出来了，她说她要另找一个比我有出息的继承人。那个人一定是受过刺激愤世嫉俗的，巫婆的身世都这样。我不屑地耸耸肩，招呼刃一声迈起大步。

　　那年我十七岁。

　　由于长年在黑暗中的巫婆的训练方式，我也喜欢在某个角落的黑暗中沉默，喜欢黑颜色的衣服和黑色的东西，喜欢孤独。

　　当我一个人走在沙漠中时，我才发觉孤独大错特错了。没有水，没有吃的东西，没有阴影，一切都是热辣辣地，太阳晒地我皮肤都痛了。

　　难道就要死在这里？

　　当我晕倒在炙热的沙上时，我很不甘心。可是我已经没有力气再使用巫术了。

　　一阵驼铃声响起，我希冀地挣扎着爬起来，嘶哑地喊了几声。

　　驼队过去了。没人听到我的声音。真气人！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

　　有人推我。我努力地睁开一条缝，一个人影挡住阳光说：“你还没死吧？”我努力地从鼻孔中“哼”一声，那人笑起来道：“你真命大。”说完抱起我，给我喝了几口水。

　　我算是尝到了最甘美的东西，我从不知道水会这么好喝！

　　我舔舔嘴唇，朝那人笑笑。那人点点头，把我放在骆驼的背上，用布盖住，我听见他说：“睡一下吧。”

　　我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我相信他。

　　当我醒来时已是冰冷的黑夜，我摸摸身上的东西。还在。

　　爬出帐篷，那人就睡在火堆边。火光照着他熟睡的脸。他很年轻，挺直的鼻梁，轮廓分明，凭我的直觉，他是个不错的家伙。

　　沙漠中的夜晚特别冷，我回帐篷里拿了一床毯子给他盖上，加了几把火，然后躺在火堆的另一边睡下。

　　我不习惯睡帐篷，它让我有家的感觉，我喜欢孤独，在空旷广漠的苍穹下，我才有孤独的感觉。

　　沙漠的热风把我吹醒了，一双深色的眼睛看着我。

　　我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道：“早。”他点头道：“昨晚是你给我盖上毛毯的？我不需要。你需要。”我拍胸脯大笑道：“我不是挺好……哈啾！”他笑笑，直起身道：“别硬充好汉了，女孩子不应该这样。”

　　我也笑道：“谁规定女孩子不能这样？”

　　他闭上嘴，转身收拾什物。我捡起自己的包袱道：“喂，你最近有牢狱之灾，千万别英雄救美。”

　　他似是不信道：“你又不是巫婆。就算我知道会有灾祸，”他缓缓转过头来：“我也不能袖手旁观……喂，你要去哪里？”

　　我头也不回地说：“再见！”他想追上来，却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交（当然是我做的手脚），他远远在后面喊：“笨蛋！你会渴死的！”

　　我顿了顿，想起他还救过我，就又走回去。他正准备走。我叫住他：“喂，我跟你一块走。”他头也不回道：“不用，你不是很有本事吗？”我笑道：“哪里，我一点本事也没有，带上我吧，否则我还会渴死的。”

　　他背着我道：“算了，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我不需要别人帮忙。”我笑道：“我什么也不想干，只是想走出沙漠。活着出去。”

　　行了几天后，水快喝光了。我径直走过一处水源，打了满满的水回来。他奇道：“你怎么知道那里有水源？”我说：“凭感觉。我最大的本事就是百试百灵的直觉。”他看了我一眼，又默不做声。

　　他不喜欢说话。在沙漠里尤其如此。

　　但我知道他叫若勒，出身强盗，其实身份很高贵，大概是贵族那一流，再大的我可不敢想。他实在不象王子国王之流。（占卜出来的）

　　一路上倒也没什么，大部分是沉默。

　　只是遇到一伙强盗。沙漠中的强盗。

　　他们是带着风沙而来的。个个披着斗篷，手持弯弓，强壮而剽悍。其中一个颀长的独眼人指挥有力，大概是首领。他们似是刚劫完财物，满载而归，还带着几个抢来的已晕倒的女子。

　　强盗们可能余兴不减，又要来抢劫我们。独眼人看了一眼我阴沉沉的脸。我这才发觉他剩下的那只眼睛很美，一种很妖异美丽的样子。我不由被他所迷惑，呆住了。

　　我作为女巫并不是定力很差的。可一见到这个非常俊美的独眼人竟为他所迷！若是其他女子就更不用说了。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回过神来，翻出所有值钱的东西丢到地上道：“我可是个穷光蛋。”

　　俊美的独眼人眉毛挑了挑：“你不怕我们？”

　　我看了看那边激战的若勒，他身手不凡，已放倒几个强盗。正向我招呼：“你快逃！”我叹口气道：“可是我一个人在沙漠中不出几天会死的。逃也死，不逃也死，干脆省些力气吧。”

　　独眼人持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突然架在我脖子上，阳光的反射照得我眼睛睁不开。他道：“你倒是谈吐不凡，挺洒脱的，你的男人身手不错，也不是普通人。”我笑道：“他不是我男人，我想凭我这副尊容一辈子也找不到象他那样帅的男人。他只不过救了我一命而已。”他眯起眼睛，受上加了把劲道：“你也不是普通人，刀架在脖子上还能笑出来，我可以杀了你！”雪亮的刀锋划破了我的脖子，血流下来。

　　我依旧笑道：“只要还没死，我就能笑得出来。”他突然道：“你知不知道你的脸很阴沉很难看？”我点点头道：“看起来不象好人。”他侧着脸对我说：“可是你笑起来竟很明亮很灿烂，这笑是发自你内心的。从没见过哪个阴森的人笑得这样纯真。杀了你很可惜。”他眼中一抹杀机一瞬而过。

　　他们带着风沙离去。这些沙漠强盗。

　　若勒持刀归鞘，打量了我一下。我下意识地摸摸颈部，手上一片殷红。这才有些害怕起来，翻翻包袱里的药品，配了一剂敷上。他不动声色地看着我做完，忽然道：“你是女巫。”我捂着伤口道：“对了》”

　　他又回归沉默，骑上骆驼。我们身无长物地继续行走。

　　路上遇到风沙暴，两人挤在一堆，谁也没有叫喊。风暴过去后，人从沙子里爬出来，格外狼狈。

　　我指着灰头土脸的若勒笑地弯下腰。他则轻轻一笑道：“不用笑我，你比我更滑稽。”我拍拍他的肩膀，一阵灰土飞扬，我呛着咳嗽几声：“咳咳……老兄，你知不知道你很象罗密欧耶！”这只是句讽刺而已，而且我保证除了我谁也不会把泥人似的若勒和温文尔雅的罗密欧联系在一起，自己想想也觉得荒唐，忍不住咧嘴大笑起来——这也许就是独眼人所说的“纯真灿烂之笑”吧。

　　若勒也禁不住笑起来道：“有哪个女巫象你这样子的？”

　　这才发现他笑起来简直帅呆了！

　　我看得有些入迷，竟脱口而出：“女巫算什么？能见到你这一笑不作女巫也罢！”话一出口自己也觉得唐突，忙不好意思地催怔住的他上路。

　　总算出了沙漠，我长长吐了一口气，对他说：“好了，出了沙漠了。我也得走了。”他道：“你……不是说我有牢狱之灾吗？”我回头对他笑道：“你根本用不着我帮忙就能平安渡过的。你从不用别人帮忙，对不对？”话中并没有讽刺，我的笑容也是真心的。

　　我设法理解他，结果成功了。因为他和我一样，都不喜欢自己做事时别人来插一脚。

　　他又展开第二次笑容：“谢谢。”我同样对他笑笑：“下次再见。”

　　大家就这样轻松愉快地分手了。有缘自会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