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易冷》霜雪明cm

14、山谷轰鸣

　　“我一个星期之后会回省里。”一阵沉默之后，顾鹏的声音响了起来，他的声音里，没有刚才的激动，声音出奇得平静，眼睛蔼然低垂，没有光彩。他径直向天台的出口走去，步子有些沉重，当他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住了：“对不起。”转身消失在门口。
　　叶紫没有回过头看他，她仿佛还沉浸在无法名状的哀伤里。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人递过来一张纸巾，叶紫以为顾鹏去而复返，当她回过头时，看到了站在面前的周明。
　　“不要走好吗？”周明低着头，回避着叶紫迎上来的目光，然而声音却无比的坚定。
　　叶紫凝视着他，心中泛起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是你的个人请求，还是为了医院。”
　　“是我的个人请求。”周明有些激动，脸憋得通红，他伸手握住了叶紫的手，叶紫没有拒绝。然而周明只是轻轻地触碰，又缩了回去。仿佛在他，显露自己真正的情感，是一件困难的事。叶紫笑了笑，有点苦涩：“如果是你个人的请求，我告诉你，我不会离开。”
　　海豚湾是三清市著名景点，是一个良好的避风港，同时也有明净的沙滩和蔚蓝的海面，港湾连接着东海，一直延伸到鸡笼山山谷，因为形状像海豚，故名海豚湾。海豚湾中心有一座岛，传说野狸出没，所以当地人都称作：“野狸岛”。
　　叶紫站在海豚湾广场上，广场四周种着高拔挺直的棕榈树，中间是一座四四方方的钢筋建筑，里面是商场和游乐设施。广场正对着港湾，并排停泊着几十艘捕鱼船，还有一座石桥连通着野狸岛。空气中漂浮着浓烈的汽油的味道，远处是如泼墨山水画般连绵的鸡笼山，烟水四合，疏影横斜，山体的线条显得苍劲古朴，而山体的轮廓，又像是浓淡不同的水墨层层晕染而成。叶紫轻抚着花坛上的抚子花。微风轻摇着棕榈树，洒下了一片晃动的明亮。
　　陈晔把摩托车停在了叶紫旁边。“我想痛痛快快的玩一天。”叶紫的神情有些沉郁。陈晔没有说话，只是示意叶紫上车。摩托车很快发动了，很快把繁华的城市抛落在后面，成了一块凹凸不平的平面，渐渐地又变成了一条泛着银白色光的一条线，叶紫回过头凝视着三清市弯曲延展的轮廓，在苍茫的穹庐下面，是那样孤单，萧瑟。摩托车来到上次叶紫来过的地方，依旧是一群疯狂的人，稀奇古怪的朋克装扮，举止飞扬夸张，叶紫通过对陈晔一段时间的接触，她觉得陈晔与这里人显然并不是一类人。可是自己呢？自从上次的疯狂之后，叶紫决定不再做这样跟她修养和习性大相径庭的危险活动。可是这次她又来了，而且是她主动提出。不知道医院的同事和作为社会精英的家庭会怎么看待这件事情。
　　小野这一次还在，而且显得意气扬扬，视线没有离开过陈晔座下的哈雷车，似乎之前并没有在陈晔手上吃过亏一样。陈晔对他的言语挑衅，熟若无睹。叶紫却表现出更大的热情，她不断欢呼，高喊，和周边的人对骂，做出挑衅的姿势。
　　“这次我要你保证我不被摔下去。”叶紫对陈晔说。“好，今天你说的算。”陈晔收起了平时嬉皮的态度，难得正经了一次。
　　黎山的山谷传出一阵沉闷的轰鸣声，一道快速的车流在蜿蜒曲折的山道急速奔驰。这次陈晔没有在开始的时候故意落在后面，而是一开始就表现出竞逐第一的架势，很快就把一大批人甩在了后面，叶紫在后座伸着双手，用力嘶喊，似乎是因为前面叶紫的嘱咐，陈晔的车子在稳步超越的同时，显得稳重而流畅。到了赛程中途，陈晔已经稳居第四，入夜了，山谷里灌满了风，配合着摩托赛车的轰鸣声，仿佛整个大地在颤抖。天空垂下一道缀着点点寒星的帷幕，群山像是蹲在暝色里的群兽，似乎黑夜和群山都像是在捕捉着这一道车流，而车手像是在黑的帷幕和群兽中间寻找那一丝逃离的缝隙。
　　已经接近终点了，陈晔占据第一名，小野在后面奋起直追，叶紫欢呼声更响了，同时她还腾出一只手来向后面的小野做了几个挑衅的姿势。陡地，陈晔在一个弯道预判错了减速位置，他不得不减慢速度，以策安全，可是就在这时，小野抓住机会，从陈晔内侧山道呼啸而过，留下他洋洋得意的狂笑。陈晔一副不甘心的在后面追赶。“快追啊，快追啊，不要让他赢。你要是输了，我以后不让你带我玩了。”叶紫在后面催促。“你这么说，那我输定了。”陈晔虽然这么说，速度却并没有减慢。“你……”虽然叶紫知道陈晔在开玩笑，可是也不敢再催促了。
　　最终陈晔以微弱差距，输掉了比赛。叶紫仿佛像见了棺材，一脸懊丧。小野很高兴地拍打着原本属于他的哈雷摩托，笑得龇牙咧嘴：“陈哥，抱歉，这车我要收回了。”“说得好像我说不行，你就不收回一样。”陈晔完全一副沮丧的样子，瞪了他一眼。小野没有理会，坐上自己的摩托车开下了山：“老规矩，明天我来提车，哈哈。”
　　陈晔忽然像是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又恢复之前轻松地模样。叶紫似乎看出了一些端倪：“你是故意输给他的。”
　　“是啊”陈晔并不想掩饰。
　　“为什么？”
　　“因为我高兴。”陈晔的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叶紫不想跟他费舌，陈晔不正经的时候，你无法从中听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等他想说的时候，他自然会说。
　　“你知道吗？昨天我放弃了一个大展宏图的机会。”叶紫走到靠近山谷的地方，眺望着远处黑魆魆的暗影。
　　“那你痛快吗？”
　　“我很痛快。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叶紫举着双手，对着山谷大声呐喊，“你把你心爱的车子输了，你真的高兴吗？”
　　“我很高兴，这车又丑又烂，我早就想扔了。”陈晔也举着双手，大声地呐喊。
　　陈晔从哈雷车上拿出两瓶啤酒，拧开盖子，一瓶递给了叶紫：“为你的红图蓝图，我的哈雷摩托干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