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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十年记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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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马车内哭得肝肠寸断,不知道今天的一别,什么时候能够再见。
或许,真的会再也不见。
哭得太过投入的结果就是宁王进来的时候,我浑然不觉。
“不是因为在他身边才那么伤心的吗?为什么现在离开了却还是如此痛苦?”宁王骤然响起的声音,吓了我一跳。
“如果更痛苦,我送你回去?”她轻轻道。
我摇了摇头,“其实……离开也是一种解脱。”发生了那样的事,缓一段时间总是需要的,只是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离别。
“既然是解脱,为什么还哭?”她的长指伸过来,接住了一颗晶莹的泪珠。
“因为这个过程,也是撕心裂肺的痛。”我苦笑道。
爱情伤人,无论厮守还是分开都能痛不欲生。
“是吗?”她喃喃道,眼神缥缈。
“我是不是……又做错了?”
我看向她,发现她的眼神没有一点焦距,似是……透过我看着另一个人。
半个月后,我来到了宁王府。
宁王将我安排在一处非常清幽的楼阁,豢养着。
她每天都会来这里听我抚琴,或和我聊天,却从来没有失礼的行为。
我疑惑,但没有多嘴置喙。
直到有一天晚上,她喝醉了,将我压于软榻之上。
还是会发生这样的事吗?我有些凄凉地想,脸上的表情却没有显露太多的情绪,只是静静等待着。
可是接下来令我惊异的是,她趴在我的身上,默默流泪。
“瑶……我好想你……”她哽咽的声音里满满的都是伤心和懊悔。
我恍然明白,原来她一直是透过我看着另一个人。
难怪她有时看我的目光如此的飘渺。
“瑶……对不起……如果当初放你离开……你是不是就不会被……对不起……”她断断续续地道。
我默不作声,只是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
有时候,人在绝望悲痛的时候需要的只是一只温暖的手。
第二天清晨,她醒来后发现在身下的我,很是讶异。
“呃……抱歉。”
我摇摇头,不甚在意,只是揉揉发麻的肩和手臂。
“真的好像……”她突然伸手抚上我的脸,眼神迷茫。
我一僵,不知道该不该拂开她的手。
“尤其是这双眼睛……像极了……”
她的手沿着我的脸颊滑落到唇边,停住。
我僵直着看着她缓缓逼近的脸,终是在最后一刻别开了脸,让她的唇落在了我的脸上。
唇与唇的接触是最亲密的,所以我的吻,只给夜澈。
宁王一愣,直起身,抿唇看了我一会便离开了。
这天之后,一切都有了细微的变化。
她不再只来听我抚琴和我谈天,还——留宿。
每一晚都在,却只是搂着我,同塌而眠。
或许,她也只是在找一个寄托。
可是世事往往出人意料,我和宁王都知道我们之间只是一个安慰人和寻求安慰的角色,可惜外人并不知道。
我看着面前衣着华贵的男子,一双上挑的凤目看得人心里发寒,心底不禁低叹,表面上还是屈膝行了一礼。
“参见正君。”
“哦,姑娘还知道妾身,倒是妾身的荣幸。”低沉的声音虽然带笑,却让人感觉冷风过境,说不出的压迫。
我不语。
面前的男人绝对不是一个善茬,最好的应对方法便是沉默。
他站了起来,缓缓走到我的面前,和我相差无几的身高却让我莫名的不安。
这就是世家公子的气势吧。
骤然,他一把捏起我的下巴,逼我直视他,长长的指甲陷入了我的肉中,让我微微皱起了眉。
“呵呵,姑娘的皮肤果然细致,看得人好生羡慕。”他手上的力度随着他的话音渐渐加大,我知道他想看我求饶,可是我不知哪来的倔强,硬是抿唇不发出一丝声音。
“贱人。”他再也忍不住,暴怒地甩了我一巴掌,“看你这不男不女的样子,王爷到底看上的是你哪一点?说,你到底用的是什么手段魅惑王爷,让她在你这夜、夜、春、宵。”最后的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
我抬手擦拭唇角的血迹,慢慢转头,神色依旧平静。
“正君,您想太多了,王爷在我这什么也没有做。”我说的是实话,可是往往真实的东西没有人会相信。
或许他以为我是挑衅,更加愤怒,便伸手大力地推了我一把。
我猝不及防,周围又没有可以借力的东西,只能向后昂去——撞到了桌子的角,跌趴在地上。
一股尖锐的疼痛骤然从我的下腹传来,我冷汗直冒,不好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的。
我的月信好像……迟了好久了……
“你们在做什么?”宁王的怒喝响起,吓了众人一跳。
我却无法反应,只是死死地盯着我雪白的罗裙上那慢慢扩散的艳红。
不——不会的——不会的——不要是我想的那样啊——
“莫忧,你怎样了?该死的你们做了什么?”宁王冲到我的身边,看着那片艳红,当机立断一把抱起了我向内室走去。
我的手死死地揪着小腹的衣服,惊恐得说不出任何话。
不要这么残忍啊——
“……王爷,孩子流掉了……”
“……这……她的身体怎样……”
“……并没有大碍,只要好好调养就可以了……”
“……嗯,本王知道了……”
我的孩子,我和澈期盼已久的孩子——没有了。
我睁着眼,眼角干涩得流不出半滴泪。
“你……好好休息吧,今天的事,本王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宁王的声音掷地有声,我却没有任何反应。
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孩子……我的孩子……
在我知道的时候已经失去了。
【女姬的生命本就不能捉住什么,所以永远别妄想得到,因为不属于你的,终究是不属于你的。】
呵呵,嬷嬷你说对了,我什么也捉不住,我什么也得不到,夜澈如此,我的骨肉也如此,或许,真的是我奢求了。
后来,我辗转从下人的口中得知,宁王将她的正君休弃了,而且本来王爷是不想这样便宜他的,因为按照遥国法律,男子不论有意还是无意,导致女子流产的话,是要处以极刑,被发配边疆,充当军妓,可是由于考虑到正君的娘家,所以便以此惩戒。
宁王还因为这件事走来向我道歉。
我只是摇摇头,表示不在意。
因为不论怎样,我失去的,永远都回不来了。
日子照常,宁王依旧维持着当初的态度和我相处。
有一天,她忽然问我,“不如,我放你回去吧。”
我一怔,缓缓道:“你确定吗?”
宁王一愣,随即叹了口气。
“我不确定,因为我不知道我还会不会再遇到和阿瑶那么相像的人了,所以,抱歉。”
我摇摇头,不甚介意。
早该想到的,溺水中的人怎么会愿意放弃那块浮木呢?即使只是一个替代品。
我以为我会一直住在宁王的府邸,直到她愿意让我离开,却忘了命运的残忍就是要让你措手不及。
“果然特别。”一道带着妖邪的魅惑嗓音轻轻响起,让在软榻上休眠的我立马惊醒。
我连忙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一个面目妖娆的女子勾唇浅笑,那双眼如吐信的毒蛇,阴寒无比。
我们只有一臂之隔。
我立刻想下床,她却压了下来,将我圈于双臂之间。
“姑娘,请离开。”我镇定地道。
她眼底的掠夺光芒我太熟悉了。
“啧啧啧,面目倒不是绝美,可是这皮肤却细腻如斯,只怕在床上的滋味很是与别不同,否则宁王怎会为你连宰相之子也休弃了呢?”她边说边抚上我的脸,再慢慢游移到我的脖子上。
我不敢动弹,这类人你越反抗只会越引起她的征服欲。
而且能这样不用通报就进入宁王内院的,身份绝对不低。
“你们在做什么?”宁王冷冷的声音响起,也让那只正要撩开我衣襟的手停了下来。
我松了一口气,她一离开,我便自榻上起来,走到宁王的身后。
“五皇女,这样私自来到本王内院,似乎于礼不合呢。”
“呵呵,还不是因为表哥对我说皇姨你被妖孽迷了眼才休了他,我才一时好奇来看看你的‘妖孽’到底是长什么样子,今天一见,果然……不错。”
她最后几个字说得意味深长,我垂目,却还是能感觉到她带着冷意的目光。
“莫忧,你先退下。”
我点点头,明白宁王保护的意思。
我转身离开,可惜那股带着冷意的视线却让我不住一颤,不祥的预感瞬间占据了我的心。
或许,天要变了。
往后的日子,我没有再见到那五皇女,原以为那只是小小的插曲,却想不到是我黑暗人生开始的号角。
再见到那个妖邪女子,是在宁王被抄家的那天。
政治的风云变幻我从来都不了解,只是捧着我的‘君澈’,随着抄家的士兵来到已经哭声一片的王府大厅。
“把你的琴交给我。”一个女兵恶声恶气地对我吼道。
我下意识搂紧琴,不让她碰,“这是我的琴,你没有权力要我交出。”
“现在宁王都被抄家了,你以为你还有靠山吗?废话少说,给我。”说罢,她就要抢琴。
我脸色一白,不断地挣扎,死死护着琴,不让它离我而去。
突然,我脚下一滑,想不到跌进了一个柔软的怀抱。
我一惊,挣扎着要离开,可是腰上的手却越收越紧,无奈,我只好皱眉看向了那人。
“放……”斥责的话却在触及那人的面容时咽回了肚子里。
“好久不见了。”五皇女笑得妖娆地道。
我抿唇不语。
“参见五皇女。”那个女兵好像才如梦初醒,立刻跪下道。
“谁准你对这位姑娘无此无礼的?来人,拉下去乱棍打死。”她淡淡道,说出的话确实残忍无比。
我心下一惊,为这个女人对人命的轻贱。
不理会女兵的求饶哭喊,她转过头,看着我,邪魅一笑。
“数月不见,似乎你的味道……”她在我腰上的手不安分地游移着,唇贴于我的耳边,缓缓低语,“更加特别了。”
我浑身僵直,不敢反抗。
“你很宝贝这琴呢!”
我一颤,她不会是想……
“跟我回府,否则,我就毁了它。”威胁的话缓缓而出,宣示了我的去留。
我有得选择吗?
良久,我慢慢开口,每一个字都像用尽全身的力气,“我跟你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