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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9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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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这是场噩梦。
散兵恍惚着想,若不是噩梦,他又怎么会再回到那座宅子,那座借景之馆中。
而借景之馆,也不应有他离开后认识的故人,逆着光,他一时分不清是棕是白,但那抹红毛依旧鲜艳。
只是,方向好像不对。
他记得丹羽的是在左侧,在右侧的是丹羽的后人……散兵猛地惊觉,企图起身却再度被抓着手摁下,那双手越发用力,以致散兵都感到了疼,进而挣扎。
“请、”丹羽的后人咬着牙说,“别动,”万叶声音渐低,“很痛……”
散兵停住了,散兵后觉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万叶下不着衣地坐在他身上,嘶嘶缓着,里面湿热,随着呼吸收紧,有准备跟实际是两回事。
他正在跟故人的后代发生关系,散兵不需要呼吸,却在这一刻感到了窒息。
7
当事情发生时,人总会后悔,想着早知道、早知道、早知道应该做什么。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让他离开鸣神岛。
他的父辈素有游山玩水之意,却少有能离开的时候,不提枫原家家主的责任,家中两位老人也是叫人担忧,因而常劝孩子趁年轻多出去走走,然鸣神岛外的状况着实难以乐观,两个长辈不同意。
散兵从至冬国回到稻妻时,听说他赢了前不久来请教的武人,有可傍身的武艺,又成年了,也是时候该出去走走,祖父在这事上才终于是松了口,曾祖父略有的担忧也在听他说会跟着同行后没再说什么。
在计划中,他们会从稻妻城出发,先沿着路到离岛,再去荒海,绕影向山到镇守之森,再回稻妻城。
但计划总是跟不上变化,在离岛与外国人交谈时提到了踏鞴砂的御影炉心,万叶未曾见过,只见过从那锻造来的玉钢,临时起意就换了路线。
——早知道就不该同意。
到了踏鞴砂,交谈中又得知有种特殊的玉钢,是加入晶化骨髓锻打而成。听闻一心传中就有一脉常用这种材料,但因多早故又易疯癫,最后的刀匠也去了至冬,出于避讳,枫原家就不再用这种材料了。
见完晶化骨髓,万叶又好奇起产出的大蛇遗骸,于是路线再换,到了八酝岛,散兵看着远处的海祈岛,感觉接下来很有可能要去看珊瑚宫。
结果是没有,但还不如去看珊瑚宫。事情发生得太快,在光芒吞噬前,散兵也只来得及抓住他围巾拉到身边预防分开。
稻妻式宅子,不意外,就如稻妻的山被外国人吐槽都是空心的,山体内部确实有很多人造空间,在鸣神岛,不止地下,连海下都有近五百年前留下的避难地,就在荒海那块地,更别说还有那些家族偷偷摸摸造的场所。
在探索一番无果后,散兵不得不面对起一开始就得知的离开条件,讲真,他不能理解,为什么是这个?他不是没看过这种题材的八重堂轻小说,但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散兵回想了这十几年的人生,从出生就失去母亲、前期是他喂养照料到能握起木刀跟着祖父练刀术、见到他回来时会跑来抱住说着欢迎回来,怎想都是孩子长大了的家长欣慰感。
虽说孩子长大会进青春期,但他父亲是个通情达理的,该上的课轮不到散兵来讲,倒不如说,稍微有点兴趣不大到让景春思考是不是该多和女性接触了,可一想两个长辈沉迷盆栽锻刀,边上还有个长相绮丽的,做对比会是件残酷的事,也就算了,自然而然随缘就好。
散兵对人的情绪一向敏锐,即使他同事评价他其实不懂人类感情,却也不至于连个在至冬还差两年才算成年的少年的感情都看不出。
出于长相,被当成幻想对象不是没可能,顶多在撞见现场后来场脚趾扣地的尴尬对话。但显然,他对他没有任何想法,又没多少年龄相仿的异性,有个相近的长辈已经谈好亲事,不止他祖父,散兵都感以后会落得相亲结局。
思来想去,只能得出不讲理这个结果,神明通常是不讲理的,哪怕是祟神。
……
青少年也是。
8
现在想来,没有想法这事本身就是一个问题。
散兵不合时宜地想起些事来,有先前还在庆贺刀剑锻成转头却将他们用于试刀的故人,他不知长正是抱着怎样的想法,才能将朝夕相处的下属砍成数段,再将判断不合格的刀剑丢入炉火中。
那位神明是否也是这般将不合格的他丢弃在借景之馆?散兵无从得知,他只能从长正口中得知自己不合将军的「永恒」。
将军以「无想的一刀」维护自身的「永恒」,祂的下属以「无想的一刀」为庇佑,坚信有此在,一切将无所畏惧,于是,他们肆无忌惮。
而神明,祂不阻止。
祂的目光在暗之外海,在鸣神岛,在稻妻城,在天守阁。
唯独不在以外的人民。
「抱歉,要你一个人走下去了」
“没事的,”
万叶起伏间找到了那个新生的口,缓慢地将其对准,他安慰道。
「等下我去引开,你看准时机就赶紧跑,能跑多远就多远,不要回来」
“很快就结束了。”
「活下去」
即使是非人之物。
故人的嘱咐如同诅咒,与昔日的祈求声一同不绝于耳。
他松开了手,抱歉,他道歉着揉了揉上面的印子,又伸手碰脸,散兵下意识躲过,万叶接着靠近,擦去眼边的泪。
为伤害你这事。
9
他的同事认为他心情不好就抓挠后颈是件徒劳的事,无论他怎么抓挠,甚至挖下来,那里还是会恢复如初,那个雷印依旧会在。
他是雷神的创造物,这是无法摆脱的事实,就如封印解除后他驱使的是雷电,在邪眼上匹配的也是雷系。
是为命也。
他至今为止的经历,兜兜转转都是这样。祂自以为的护身符实为催命符,他为报仇却险些害得故人血脉断绝。结果总是相反的,该说不愧是创造者跟创造物吗?简直一脉相承。
散兵睡前是趴着的,他不需要呼吸,因此不用担心趴久了呼吸困难,上完药后正好避免接触。
万叶则在旁正躺着,因家教颇为端正,像小时候那种睡着睡着串被窝、散兵醒来发现人在怀里的情况是逐渐减少了。
因此醒来后发现人少见地在自己怀中时,散兵还没来得及回忆感慨,接着就反应过来,只感汗毛都竖了起来,差点没把人甩了出去。
万叶随后醒来,道了早,将寝具折叠好放回衣橱,他的脚步有点不稳,散兵不愿去想是因什么。
任何普通的事在产生多余的意识后就会变得怪异起来。
秘境的衣橱有准备衣服和寝具,但到底没自己的好,出来游历自然有带更换的衣物,因此他们总穿自己带的衣服。
有一件破损的,散兵怎看都觉不自在,没在衣服,而是在长袜上,破着几个洞,因是夏天偏薄,出行时偶尔会被路边什么东西扯破,因此不算奇怪,但这回是他那时挣扎抓破的。
万叶近来找到纸笔,在练完刀后就端坐默写些什么,因跪坐从袜洞挤漏着,像极了当时坐他身上而屈着的腿。一想到这,散兵就更不自在,甚想让他以后都别穿了,终是没忍住趁他睡时给补了。
散兵不爱默写也不善弹琴,秘境没有锻造区让他敲打着去除杂念,更不想回忆过去的舞剑。索性借此把检查一遍衣服看哪需要缝补,后把衣橱里的拆了或缝,怎样都好,能让他打发时间不去注意就行。
10
断续听了会儿,散兵才反应过来赶到道场,人已经捂着肚子痛得蜷缩,受环境所限,在用法术稳定下来,散兵也只能让他多喝热水,及短期别练刀了。
他低声应下了,散兵松了口气,接着发现哪不对,他腹部是不是多了个图案,如晶化骨髓,如无想刃狭间,如这个国家般的紫纹。
散兵不是专攻这方面的,没法分析出些什么,倒是万叶一副想躲又不躲的模样,碰着的腹部略抽动,哦对了,人一般都怕痒,散兵看着有些像露出肚皮的猫。然后散兵就拖着这只猫去洗澡,到底是见了红,衣服要换,也得洗了。
万叶终于是后觉地感到了羞耻,散兵烧完水来叫他,拒绝了他自己洗的打算,那环境怎可能让他一个人,脚滑就死局了,说着还提起以前都是他带着洗的。
这种事就不要提了,万叶在心里叫喊。俗话里的不找近,应该就是从小生活,糗事知道得多就没感觉了。他们是从小生活,但斯卡拉隔段时间会回至冬,因来回时间,勉强留有余地。
万叶没忍住捂脸的冲动,感觉脸快比水还烫了,他自己来感觉不大,但这,他真的没法放松下来。
散兵的长相没有变化,手自然也是,跟养尊处优的小姐似的。万叶曾对比过那双手,起先他还只能抓根手指,随着长大慢慢持平,因持锤练刀留下的痕迹,乍一看会比他稍大些。
但终究是异物,摸着自己里面老怪了,万叶努力克制自己不躲避,还好没凝成血块,不然就更怪了,那地方不深,勉强是能碰到,没敢戳进去,只是简单理理,流出的水没泛色就行。
万叶的手还是离开了脸,之前算得上自己搞自己,位置是记得的,他乱摸一通找,很难不碰到起反应,散兵当然能看到,他顿了顿,就摸上了,要死,怎想都不该是这时候补课。
洗完澡后猫蔫了。
散兵把猫塞进被窝,又灌了杯温水,就叫睡了,他看着就跟以前生病似的,把被子拉上盖着半张脸,因为听说讲话会传染给别人,只露着眼睛。
“睡吧,”散兵伸手遮上眼,他从被子里闷闷地应了声,呼吸渐渐平稳,散兵随后把被子拉下些,免得呼吸困难。
很好,他可算是明白了枫丹为什么有当台下人是土豆的说法了。
若他同事在,应会嘲笑他有够自欺欺人,而且从普世观念来讲,跟猫发生关系怎想都是变态,跟搞比自己小多的故人后代的区别不大。